“嗯,换个人,也同你一般。”柏玄应声,取过初云手里正在烤的小蛇,将作好的记录,交到初云手中,道,“你再看看,有什么遗漏不妥的地方。”
初云点点头,细细查看起来,嘴里却道:“野人还有一个地方,比不上我俩。”
“什么地方?”小蛇背部已经焦黄,柏玄将窜蛇的树枝,翻转半周,开始烤蛇的腹部。
“手艺啊!”初云指尖在羊皮卷上缓缓滑动,一面认真核实,一面笑道,“野人的手艺,肯定没法子跟你我比,你说不是?”这些年来,因为她好吃,柏玄与她经常偷去后山打野味儿,猎兽烤肉的手艺本事,可是昆仑山一绝。
柏玄笑了笑,从储物手镯里,取出近两月来所绘的一叠图画,递到初云手上,道:“你心细,这些画,你连起来分析分析,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端倪。”
初云将一叠羊皮卷,按次序铺开在干燥的草地上,捡了些石子儿压在羊皮卷边角上,以防这些心血记录,被风给吹走了。
他二人已经走了两个月,柏玄所刻录的羊皮卷,也有六十来张,一一连接铺展开来,竟也三丈有余。初云高悬于树,金钩倒挂,从上往下,一观全局。
“你之前连起来看过吗?”初云一面审视,一面轻声发问。她与柏玄,皆有一心二用、一心三用的本事,所以才能一面做正事,一面谈话。
柏玄缓缓转着手中小蛇,沉眉道:“一张一张,分开看过,但是并无发现。”
“有几张,在局部的小地方,很是相像。”初云凝神道。
“哪几张?”柏玄将小蛇暂且置于火旁,轻而急地走过去。他们在林中走了两三月,遇到过的相似之地,也不过是那片密不透风的林墙。
“第三张的左上角,第二十张的左下角,第四十五张的中间位置,第五十八张的右下角。”
柏玄依言,将那四张羊皮卷,从一长窜羊皮卷中抽取出来,放在一起一看,果然见局部那几处,很是相似。“既然如此相似,为什么我们经过时,没有察觉?”柏玄长眉微蹙。
“因为不明显。”初云落身下树,坐到柏玄身边,与他同看那几张画卷,道,“如果都像那一大片密林那么明显,我们早就发现了。但这几处,普普通通,无甚特别之处,只有几株树,两三块石头,布局走势很是相似。若不是我们有心记录下来,就算再从旁经过,也不会发现。”
“说得是,还是你心细。”柏玄颔首赞同,吻一下初云额头,道,“如此巧合,定是人为。只要是人力所为,我们总能依着线索,寻出规律,找到走出去的法子。”
“也不知是哪个前人作的孽,要我们后人来遭殃。”初云捏着小拳头,忿忿道,“真是顽皮的家伙,要是给我碰到,哼哼,看我不踹他的小屁股!”在林中流浪当野人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现下有了新发现,初云自然一扫暮气,活力如初。
“那也得那前人还活着,我们也活着。”柏玄伸指戳戳她面颊,起身将四张羊皮卷放回原处,让初云重新上树观看,自己则拾起地上已经烤好的蛇肉,撕下一块肉来,送到初云嘴边。
初云张嘴嚼着喷香蛇肉,双脚勾树,倒挂在树上,认真俯视地上三丈羊皮卷。
柏玄手里握着烤熟的蛇肉,立在她身旁,分一半心神警惕,留一半心神在羊皮卷上。
忽然,初云倒悬的身子晃了晃,轻轻撞上了一旁的柏玄。
“怎么了?”
柏玄原本以为无碍,只是轻声出言询问。却不想,他不经意侧头一望,竟对上了初云一双无神的双目。
“怎么了?!”柏玄大惊,慌乱伸出双臂,将倒悬树上的初云取下树来抱于怀中。“怎么样,初云?!是不是给什么毒虫毒蛇咬了?!”柏玄心神大乱,一手拍打初云迷茫恍惚的面颊急问,一手掀开初云身上衣衫,查看是否有伤口伤痕。情急之下,他也只能想到初云是中毒才失了知觉心智。
不见丝毫伤口伤痕,柏玄心急如焚取了银针,浅刺入初云食指指腹,亦不见丝毫中毒迹象。
如若是中毒还好,他至少还有希望为她驱毒!
但偏偏,初云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那又是什么?!
是什么让初云此般浑浑噩噩,渐失生机!
“别,别吓我,初云!”束手无策搂紧初云,柏玄伸手不住揉着初云毫无表情的脸颊,期盼将她揉醒过来。又回到那一夜,老梅树妖差点毁掉初云的惶恐,惶恐无助之下,柏玄心神欲裂,竟也忘记了压低呼唤之声。
☆、第七十六章 萌生
不多时,初云空洞无神的眸子,开始转动起来,而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快得好似眼珠也要从眼眶里转飞出来。
柏玄紧紧抱她在怀里,隐约猜到其中缘由,却不忍看初云那双狂乱的眼,痛苦伸手掩住初云双眸。
“坚持住,不要放弃。”柏玄低下头去,吻初云额头,柔声道,“好好参悟,撑过去就好了。”撑不过……柏玄双目血红,狂暴一扬袖,鼓起劲风,将地上的羊皮纸卷,尽数付之一炬。若初云出事,留下这些羊皮卷还有什么意义,出不出这幻阵,还有什么意义。
快要熄灭的小火堆,得了数十张羊皮纸卷,轰然一声响,猛地燃烧起来。
皮脂烧焦的气味,迅速蔓延开去,柏玄一心牵挂在初云身上,对那烧焦之味,恍然未闻。
这,实在是没考虑后果的危险冒失之举。
极有可能,会让这几个月的小心翼翼同样付之一炬。
不单单是,之前忘乎所以惊忧的呼唤,还是此刻熊熊燃起的火堆,还是蔓延开去的烧焦气味,都极有可能招来妖兽注意。
柏玄只求初云能够醒来,至于自身安危性命,他早就不想去顾忌,但他忽然想起了怀里的初云,怀里还抱着的初云。
理智稍微归位。
他无心顾及自身安危,但却不得不为初云着想,不能再将初云置于险境。
此处已非安全之地,所以他抱起初云,御起剑,选定一个方向,飞快窜离出去。
心中噬心的担忧剧痛,也要借着这狂乱的疾驰,宣泄出去。
柏玄面若寒石,一言不发,抱了初云在身前,越过几座小山坳,越过十几处乱石,越过无数树木。也不知过去多久,终于越到一处极细极深的溪流旁,剑身疾顿,柏玄护紧初云,狼狈滚下剑来,滚落到溪水旁茂盛青草地上。
“没事吧?”也不知初云是否能听见,即刻稳住身形的柏玄,还是抚着初云冰凉的面颊,急忙发问。
初云双目紧闭,看上去似乎失了生机,但好在那眼皮下的眸子,却仍旧转动不停。
痛苦中燃着点点欣慰,柏玄抱紧初云,一动不动,眼也不眨地低头盯着她,如此剜心枯坐,也不知过了几天几日。
终于,在某个薄雾清晨,晨曦还未穿透云彩的时候,初云长长的睫羽,很不寻常的颤了颤。
宛如石雕的柏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碎裂。
“……初云。”柏玄飞快伸出一根指头,缓而又缓地,去戳初云苍白的面颊。柏玄好似死去的心脏,终于伴着晨曦,伴着滚落下叶尖的晶莹露珠,逐渐跳动起来。
“……”
初云疲惫不堪地嘤咛一声,慢慢打开沉重的眼皮,恍恍惚惚中,似乎看见一个白毛野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柏玄呢?
初云忍着头痛,迷迷糊糊地想,忽然,飞快将眼睛睁得更大一些,要看清搂着她的白毛野人。
“啊!”看清那白毛野人,初云忍不住低呼一声。
但她的惊呼声,甫一出口,就被全部堵回了小嘴里。因为在她张嘴惊呼之际,那白毛野人,也就是满头白发的柏玄,已经将他的唇猛地覆了过来。
初云眸子瞪得更大,心都跟着颤了。
虽然往日里,她开心时会亲柏玄面颊,柏玄也时常吻她额头,但如此激烈的口舌相贴交缠,还是实实在在第一次。
“柏玄真是太反常了!”
这是初云的第一个念头,不仅相貌反常,行为也反常。
但随即又想到,自己陷入那羊皮卷中,生死关头徘徊这几日,柏玄肯定是为她担碎了心,担心得头发也白了,心中不由又生出无边感动。
还有就是……柏玄用他的舌头,勾住她的时,她心里痒痒的、麻麻的,某些异样而美好的感觉,也跟着冒了出来。
“嗯……”初云面颊生晕,不由自主轻咛一声,然后她就看见了柏玄那幽深眸子里,清泉一般荡漾开来的笑意。
“柏玄。”初云躺在柏玄怀里,轻喘着,正色唤了一声,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他更显削尖的发烫面颊,推他好看的唇离开她的唇畔。
“什么?”柏玄愉悦扬起唇,胸膛起伏,气息,似乎比初云还要不稳。
初云捧着他热乎乎的面颊,认真端详片刻,肃色道:“柏玄,你好妖!”本来长得就很妖,现在再配上一头银发,就显得更妖了。
“那,你喜欢吗?”柏玄缓缓揉她纤细的腰身,浅浅含着她软软的指尖,轻声低问。其实,在他眼中,此刻的某人,更妖,妖精一般,让他恨不得即刻将她吞进腹里。
初云心尖又是忽然一颤,猛地缩回被柏玄含住的手指,挣开他的怀抱,坐起身来,又是防备又是疑惑,望向满头银发的柏玄。
好似从她这次睁眼醒来,柏玄就变得有些古怪。那些古怪的神情举止,她怎么以前没有发现。
柏玄缓慢朝她倾身过来,像是优雅的狮子,缓缓扑向他的猎物。
“你要做什么?”初云防备瞪着他,忽然伸出双臂,阻挡他的侵入。
柏玄忽然伸手,擒住她的双腕,长臂一揽,揽她进到自己怀中,又寻到她柔软美妙的唇瓣,猛烈吻了上去。
初云呜呜挣扎拍打,无奈刚刚从生死关头回来,手脚还疲软乏力,柏玄却是不在意初云那小小的反抗,初云越是挣扎,他的吻就越深。
数日枯坐守候后的狂喜,天知道,他有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