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皱了皱眉,“我猜这对联四个部分,碎梦悠扬,乱逐落花,闲魂漂泊,直随流水分别代表着什么,既然在黄鹤楼,总该与黄鹤楼或者这夏口有什么关联吧?再加上上下什么,东西什么,合起来应该就是了。”
秦杏子撇撇嘴靠在窗边,“可是那四部分到底是什么呢?”晚风从窗缝轻轻吹进,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银白的裙子道,“你们都——蠢!要是血月在,哼,他肯定一下子就明白了。”
舞风铃撑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行找他去呗,”
秦杏子晃一晃头,“那得先解开这个字谜才找得到他啊。”
“是啊!”舞风铃要跳起来了,“所以他还是没办法一下子明白,还是得先靠我们嘛。”
秦杏子红了红脸,赌气推开了窗子。
突然她尖叫一声,“血月!”
漆黑的夜下,几点灯光射在廖落的街心,一个孤寂颀长的侧影被微光投出淡淡的影。影子手上提着一把锋利的斧,背上竟背着一捆柴,但那侧影竟是如此熟悉。
秦杏子一声尖叫,让那背柴人步子微微顿了一顿,但那人却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秦杏子一扬眉,脑海中刹那间闪出过念头:他若是血月,定是因为听到了我的叫声才停步,他若不是血月,一个普通的樵夫怎么会听到这么夸张的尖叫声,连头也不仰一下,眼角都不曾抬一抬?未必也太镇定了吧。
血月!血月!”她边喊边撑了窗台,直接跳了下去。
秦杏子的轻功虽不比阿风,可从黄鹤楼跳下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她的脚刚落地,突然脚踝一扭,跌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她爬了起来,眼前却只剩灯影渺茫,那背柴的樵夫竟已不知去向了。
“血月——!”她冲着苍茫的夜色大声叫道。紧接着舞风铃已被阿风牵着跳了下来,道,“你确信你看见了?”
秦杏子用力一甩银白的裙幅道,“不相信?不相信算了?反正是我找血月!”
“我信。”阿风突然皱起眉,
“你?”秦杏子抬头看阿风,她看见他的脸刹那间变得凝重无比。那才是一个真正的最可怕的杀手应有的表情,青穹四影确实是杀手之王,她猜阿风平时的潇洒与谈笑不过是一张面具而已,然而,最不像杀手的杀手才是最好的杀手。
那么,血月呢?她微微咬唇,不,血月更真实一些!她宁愿看到表面和内心一样的人,尽管仿佛遥不可及,却不要与时常判若两人的阿风相处。但,做杀手必须那样。毕竟上天是不公平的,只允许他做杀手——没得选择。
她看见阿风一动不动,舞风铃也被按住肩动弹不了,只张着漆黑的大眼睛仿佛询问什么似的。
秦杏子问,“你相信?凭你们杀手的直觉?”
阿风铁着脸摇头,“是杀气!背后的杀气,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能战胜!那是血月吗?”
“背后。”秦杏子惊呼一声立刻转身。
寂寞的身影果真就在三人身后,仍是背对着他们,仍是那把斧,在夜色中闪着孤独的光芒,仍是那捆柴,仿佛把世上一切的痛苦都扎在了一起!但那人明明是背对着他们,为何刹那间就出现在身后?秦杏子几乎是飞奔过去,大叫,“血月,你这个骗子!”她用力一板那人的肩头,而转过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血月。”秦杏子吓得缩了手,“你不是血月!”
那人重新背过脸,伫立在天地间——一动不动的。
像极了血月!秦杏子悲哀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在心里叫着。突然她的目光微闪,“你认识血月是不是?你知道血月现在在哪里是不是?”
“是。”低沉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
“说啊!”秦杏子一甩袖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阿风拉住。她重重地喘气吼道,“我知道!血月还没有死,他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是不是?”
良久,那人终于吐出两个字,“不是!”
秦杏子猛的一颤,“你说——他死了?”
“我知道你们在猜谜。”他不再回答秦杏子的问题。
阿风愕然,“你知道答案?”
“古琴台,长春观,归元寺,长江……”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越发冰冷了!
阿风握紧了拳,“伯牙掷琴,高山流水之梦从此碎。长江浪水滔滔过,只见流水入天际。碎梦之处是古琴台,乱逐落花是长春观,而闲魂漂泊和流水指的就是归元寺和长江。”
“你还不算太蠢。”那人甩下一句话。
舞风铃忽闪的眼睛突然一亮,清脆的声音脱口而出,“血月根本没死!”
“他死了。”那人的语音更精简短促了。
“不!他根本没死!”舞风铃开始甜甜地笑了,“因为你就是血月!面貌不同可以易容,声音不同可以装,哼,你的身高可不比我资料中的多一寸少一寸,你的体重,我看一看就可以估算出来!你的斧头根本不能那么握,你完全是用握剑的手去握斧头!你背那么多柴却始终不肯弯一弯腰。”
秦杏子突然张口,“他不是血月。”
“秦杏子!”舞风铃鼓起了腮帮子,“你不相信我们舞家的资料?!”
“他不是血月。”秦杏子默然,“他刚才一共说了三十一个字,比他刚认识我到分开说的话加起来还多!”她嘲笑似地垂下头转身去了,“我们明天去古琴台,去查清碎闲楼吧,血月他死了,”她梦呓似的,“我为他报仇好了。”
舞风铃跺着脚追上去,“秦杏子!你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血月都算过命的,他会活到八十岁的你要相信我!他就是血月!”
“我知道他不是!”秦杏子猛然转身,“血月不可能说那么多的话!不可能!”她疯了一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客栈。
舞风铃也只得追了进去。
街心,就只剩下阿风,他仍然是背对着那人,凝固了一般。
“不管你是不是血月,我都钦佩你!”阿风终于开口,“你的强大的杀气我感觉得到。”
那人的肩轻轻一动,“你可以走了。”
阿风眯眼,“你现在就想赶我走了,你不想和我谈谈,就像朋友一样。”
那人冷笑,“你可以走了。是想让我动手吗?”
阿风摇摇头,黯然道,“那我为你惋惜,我是杀手,在很多事上我没得选择!但我仍在改变我自己,你不是杀手,但我猜你会后悔的!就在天明之前!一定会!”他留下一串长长的脚步声,消失在街尽头处的客栈里。
良久,那人突然伸手从脸上轻轻揭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咣当”一声斧落地,“哗”的一下,背上的柴全都散落。他弯下腰,血滴在地上。
“后悔?我也有资格后悔?我也配后悔?”
黑暗中鬼魅般的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青筋横布的手中,紧握着一柄极长极长的奇怪的剑。狭长的眼中,黑得怕人的眼珠闪着诡异的光。傻子都可以一眼看出,那不是中原之人。
这人突然发出生硬的语音,“你找我要那份药,还要不惜牺性命也要告诉他们那个字谜?”
“是。”
长剑人的脸变得铁青,“那你知不知道服用那药有什么后果?那意味着要预支三十年的生命。”
“我不想知道!”长剑人喘起气来,“你会死!”
“好啊。”
“可是我妹妹说了不许你死!”
“那是她的事!”
长剑人哽住,半晌道,“你应该回到秦杏子那些人中去,你没有武功,她们只会对你更好!”
“不会,永远不会!我可以被鄙视被嘲笑,但我不要同情!不要怜悯!”
今夜,格外黑,格外长,格外的凄凉……
第七章 仙音响处知风起 魔韵动时晓花落
古琴台。
山,如忧郁的人儿蹙起的眉,脉脉的山泉幽幽地呜咽着淌进溪水中,郁郁的丛林悲哀地望着天空,完美的真画中,只有寂寞的画眉在轻飞。
人呢?
曾经一曲《高山流水》将这每一寸水糅入“琮琮”琴声中,有人说山是人之志,会像疾拨的琴音越颤越高,水也是志,会像轻泣的弦越淌越远。其实,在世上:山,永远只是山,水,永远只是水,或者实际上山是想睡下的,水是想倒流的,只可惜它们只是山和水,没有选择!
纤小的女孩子静静地跪在溪边,任溪水含情的唇,吻她的发梢,清澈的双眼中含满的不是世人所说的水,而是雨!是飘过了大半个世界的雨,飞舞了不知几度千秋的雨。因为不曾落地,所以不曾染一丝杂质,因为全部积在美丽的眼眶中,所以让人永远有着丰富的梦。
“她住在山上,映在高山流水之间好完美!可,她心中想的是不是要到山外面去吧?她之所以留在这里,也许只是因为她没得选择吧。”一缕感慨似的声音越过立着巨石的拐弯口,飘到溪边女孩的耳边。女孩蓦地闪一闪明亮的眼睛,惊了似地站起来,捡起身边的编织篮惊慌地逃走了。
山水也是怕生的。是不是因为见了陌生的子期,伯牙的琴音才成绝响?虽然子期是懂琴的,但琴,就是琴——不懂子期。
“她跑了!”银衣的秦杏子拐过了巨石,对着只剩涟漪的水叹了口气。
舞风铃换了粉红色的裙子,一袭淡得几乎化了的粉色,轻盈地笼在她的肩上,“我的好姐姐。”她轻轻跳到秦杏子面前,“相信我好不好,我们舞家的资料错不了,神仙镇算命的真的是说血月会活到八十岁的!你不要这么唉声叹气,要是你变成个楚楚可怜的愁美人,往后血月回来了岂非会被吓死?”
“我相信你的资料!谁相信什么鬼神仙镇的什么鬼神算子啊?!”秦杏子突然转脸一声暴吼,“哈,血月,他要回来,被吓死才算幸运。”
话没说完,两臂抱在胸前的阿风悠哉上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