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穿梭,不疾不徐。
“你不用回去处理公司的事吗?”郝倾城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不差这一个下午。”
“可能比较久。”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疑惑地看着他。
“K出差,从来没有少于半个月的,最长的一次,有三个月。”他说,“他当时的助理,也没好好陪家人过个年,出差一结束,就辞了。”
“K以前并不在应氏挂职吧?他的中文名字叫什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好奇心忽然就上来了,她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
车子行得更缓了,应宸泽把车停到了路边,侧过脸,朝她逼近:“谁允许你对别的男人这么好奇?”
危险的气息,危险的男人,危险的迫近。
“才不是呢。”她把身子向后缩了缩,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其实我更好奇另一个男人?”
“谁?”
“城啊,那个神秘设计师啊!”她笑了笑,身子坐直看着他“你不是和他有几分交情,快点和我讲讲他。”
应宸泽俯下头,朝着那两瓣樱红的唇,轻啃了啃,满意地说了句:“这个可以。”
车子重新发动,一路行驶。
车窗外的景色,节节倒退。像是有人摁着快播键,略去繁华喧嚣,直抵安然美好。
道路的两旁,逐渐变幻。从郁郁葱葱的树,变成空旷无垠的田野;从人流如潮,到人稀罕至。
不是那种从热闹到冷清的空虚,而是从浮躁转为心静的满足。
应宸泽和她讲了一个故事,关于城。
故事里,一个男孩和女孩很相爱,却因种种误会分开。男孩不甘心一切已经结束,他守着女孩给自己的承诺,也是为了替女孩圆她的梦想,一边努力地锻炼自己接手家族企业的能力,一边不停歇地钻研着珠宝。直到有一天,他设计出“城饰”系列,并且想以此唤回他爱的女孩,他才发现“城饰”不是他想要的,珠宝也不是他爱的。这条路他不用再走下去,但是那个女孩,无论如何,他也要爱下去。
故事被他讲得很短略,感动却和流水一样,在郝倾城的血液间流淌。
“那后来呢?那个女孩回到他身边了吗?”
城市里的阳光,总是被林立的高楼切断,不公平地落在一隅一角。田野上的阳光大片大片,像一条金色的毛绒大毯,平整地铺在绿色的田野上。
绿色与金色的融合,汇成大自然的色彩,散发出谷麦的气息。
黑色的沃尔沃停在空旷的马路上,遥远的土堆大石上,有一对男女背靠背而坐。
头顶是碧蓝如洗的青天,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绿野,那一对身影镶嵌其中,凑成一副美好的风景图。
因为背靠背而坐,郝倾城看不见他的脸。
如果她转过身子,跑到他面前。她一定会发现,他脸上微扬的那抹笑,像个找回丢失玩具的小男孩,又像个打游戏冲关成功的大男孩,又添了成熟男人独有的内敛,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而复得的欣慰。
他微微抬着头,长腿伸成一个惬意的姿势,看着遥远籁静的长空,声音缓慢低沉:“他很庆幸,她回来了。”
郝倾城竟然因他这一句话,深深地吁出一口气。如果这样的爱情都没有圆满的结局,世界真是凄凉遍地。
“不过可惜的是,珠宝界少了一颗这么亮眼的星。”
“如果他继续在珠宝界混下去,那才是珠宝界的悲哀,适可而止抽身而退也许更适合他。”
“你说,他为那个女孩再破一次例好不好?”她目光清浅,面朝蓝天,缓缓地说,“结婚的时候,她想要戴上他亲自设计的戒指。”
应宸泽的背影猛地一僵,目光狠狠顿住,不敢站起,也不敢转身。
他听见身后的女孩,用平波无澜的语气,幽幽启口:“你说好吗,城?”
穹顶之上,洁白的飞机划破云层。田野之间,闲庭的野鹤悠然踱步。
不远处错落的小径上,三三两两携筐而行的妇人,方音浓重,唠话家常。
这么多寂静而杂乱的声音,都已静去。空旷无垠的田野,徒留两人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久久地,久久地——
美丽的田野上,都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直至郝倾城再也按捺不住,骤然起身,站到他的面前。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脚边的泥土,手里转着一枚石子。
风光美景被她抛到脑后,她蹲下身,完完整整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对准他线条优美的薄唇,重重地吻了下去。
那枚石子从他手中滑落,一圈一圈地滚进了田野里。
她哭了——
只因这是他们的故事。
只因他爱她。
只因这爱深不见底。
太过惊涛骇浪,往往不知如何表达。
她只能把所有的感知聚集在与他交缠的唇齿之间,卖力地吻,像是在和他忏悔自己的愚昧。
早该知道的啊!
他第一次看到“缺陷”的半成稿,不满意地撕了粉碎;K特意送来一叠“城”未公开的手绘稿,上面是她熟悉遒劲的字迹;展会上贸然打断他们的男女,他表现出惊人的珠宝鉴别能力;上午在厂间,他借着阳光细细打量戒指的样子——
那句“只为等你归来,圈你入城”是写给她的。
那句“如果你是他的恋人,你会怎么做,你会回到他身边吗”是问她的。
原来,她一直羡慕的“城饰“系列的女主角就是自己,她一直好奇的神秘设计师“城”竟是正在吻她的男人。
心脏得有多强大,才能消化这个事实。
激动?兴奋?幸福?诧异?感动?
这些复杂的情绪全化作她拙劣的吻技,融化在口水互换之间。
夕阳斜沉,不高不低的土堆石上,热切接吻的男女缓缓停下。
他轻笑了一声,拇指抹了一把自己的唇,看见指腹上红红的血迹,促狭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没发现,这劲还挺大!”
这话并没有博来郝倾城一笑,她看了一眼他的嘴唇,左下一角在她刚才激烈的啃吻中被咬破了。
那一抹淡淡的鲜红,像个触发器,更像颗催泪弹,郝倾城的眼泪连成一条线,不间断地往下落。
应宸泽伸手去抹,整个掌心都濡湿了,她的眼泪还在拼命地落着。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把嘴凑了上去,堵住她的一只眼。
她刚要落下的那一滴泪,哦,不,是一条眼泪,就全部落入了他的嘴里。
通常这个时候,很多女孩都会问:我的眼泪是咸的还是甜的?
可是郝倾城没有,她拼命地想止住眼泪,恨透了这种懦弱的象征物。但是眼泪不听使唤地掉啊掉,一条一条地掉进了他的嘴里。
她努力地推他,哭泣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你快吐出来吐出来,不要吞下我的眼泪。眼泪代表一个人的苦,代表一个人的伤心,代表一个人的自责……”她的哭声呜咽极了,抽泣中带着颤抖,话不成句,“你……你……你为……为什么……要对……对我这么好?还吃……吃人家……的眼泪?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郝倾城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活像个被人偷了食的小孩,
“那就不要哭了。”他将脸退离了一些,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眼泪真的很难吃。”
“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你就是……就是城?”
“你现在知道了,这会什么心情?”
“不可……思议啊……激动啊……感动啊……后悔啊……”
“原来是这样,早知道你会这么感情大爆发,我一定毫不保留。”
“呜……”
她哭得更像个孩子了。
对于郝倾城第二天要去哈尔滨一事,应宸泽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不舍,也许他有太多事要处理,也许他又有其它打算。
车子在公路上匀速行驶了两个小时,到达市区时,已是入夜时分。
他把她送到晴沧湾的门口,交代一句“明早我送你去机场”,又目送她上楼,便驱车离开。
郝倾城正在收拾行李,傅娅啃着个苹果,悠悠哉哉地走了进来:“这是要去南极的节奏啊,羽绒服都搬出来了。”
“我要陪K去趟哈尔滨出差,明早就出发。”郝倾城一边往行李箱里塞羽绒服,抬起头来。
“你眼睛怎么了,又红又肿的?”傅娅把苹果把垃圾篓里一扔,就凑过去看她的眼睛,“不会是因为要分开,舍不得吧?”
郝倾城朝她翻了个白眼。
“太没出息了,小别胜新婚懂不,回来后有你腻歪的。”傅娅哼哼了几句,马上加入了她的队伍,帮着她一起收拾行李。
“哎哎哎,话说你那直接上司K也算个年轻精英男啊,你们这孤男寡女的在一个陌生城市待上十天半月,你家大boss就这么放心?”傅娅托着个小下巴,“我怎么想都感觉像是要狼入虎口的样子,总感觉他没安好心呢!”
“K虽然毒舌龟毛,但一定是个正人君子,你放心,他对我绝对没意思。”郝倾城信誓旦旦,手上的衣服叠得有条不紊。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要不要带上个防狼喷雾电击棒什么的?”傅娅尽头来了,一副立马就要去为她准备好的架势,“对,还得带上一双细高跟。”
郝倾城赶紧拉住她,恨不得像个老大妈似的敲敲她的脑门瓜子:“得得得,我哪拿的了那么多东西啊,你放心,我一定完好无缺地回来,保证不掉一根汗毛。”
傅娅哼哼唧唧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立马跑回自己的房间,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了一大堆的冬季必备品:围巾、手套、帽子、口罩、护手霜——
她一边往她的包包里塞,一边认真地叮嘱:“记得给我拍漂亮的雪景。”
“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这一夜郝倾城没怎么睡,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入眠。
那清醒的时段里,她仍在努力地消化着白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