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她逃不掉了。
她的手被那人攥住,下一秒,整个人被凌空架起。骤然的悬空感,令她狂乱跳动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她被那个面丑心丑的男人架在了肩膀上,而他,正在朝着楼上的方向走去。
“你放下我!”郝倾城的双腿被那人用手禁锢住,她只能拼命地用手锤那人的背,一边大叫,“救命,救命!”
“小姑娘,你给爷安静点,少点挣扎对你有好处。”
“那个你叫K的男人,可是替我开好房买好酒,还送上你这么一枚漂亮妹纸,我不好好享受可是会辜负人家的。”
“神经病!”
“疯子!”
“放我下来!”
“救命!”
……
她不过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处异地,唯一认识的同伴还是亲手把他推入狼窝的那个人。
面对这样的危险,她和任何一个爱惜自己的女生一样,流露出最原始的情绪。心寒、恐惧、失望、绝望被掀得越来越高,像是海上狂卷而来的风暴,将她一寸一缕地淹没。
而对应宸泽的想念,也被这阵风暴无限放大。
如果他在,该有多好。
在这样的地方,男人扛着个女人上楼,和男人端着一杯红酒上楼没什么区别。她求救的呼喊声,显得那么微弱无力,被埋没在嘈杂动感的音乐里,被埋没在人性的冷漠里。
她的求救声在人类的酒肉欲望面前,苍白无力,惨淡落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她已经停止了叫喊,一来没了力气,二来也毫无作用。
她被重重地抛在了一张大床上,立马像只刺猬样的坐直,蜷缩至角落,然后冷眼看着那人急不可耐地褪去身上的衣物。
不能这样,一定不可以。
她把手伸进衣服的口袋掏手机,摸了半天,才发现手机被她匆忙出门之前落在了酒店。
男人衣服已经褪去一半,忽然被她制止,她移至床沿,面容冷静地对他说:“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我不会给你任何的求助机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面色平静得可怕,和刚才那个对他大喊大叫拳打脚踢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男人有些疑惑,停下脱衣服的手,又听见她说:“在哈尔滨这个地方,我不过孑然一人,唯一的同伴还将我推入这样的境地。我已经认命了,大不了陪你一晚就是,明早翻过这一页就什么都过去了,没什么输不起的。”
她故作苦嘲地笑笑:“你把手机借我一用,我只是不甘心。我就是想弄明白,我那么信任的人,是怎么做到没有一点内疚感把我送进你们的圈套的,我没你们那么多弯肠子,只求死也死得明白点。”
男人沉默得看了她半晌,似乎在考虑她话里的可信度。
“你把手机借我一用,如果你不放心,我来报号码,你帮我拨通总行。”她常联系的人并不多,手机里也就那么几个号码,平日看几眼就记了下来,K的也不例外。
眼前的男人扭着眉头又思索了几秒,还算麻利地从刚才脱下的外套里拿出手机,斜睨了她一眼后,不情不愿地说:“报号码。”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凉。
K踩在雪地上,脚步一深一浅。他本就无太多醉意,被这冷冽的寒风一路洗礼后,那微醺的模糊感已经散去得无影无踪。
他走得极慢,思维也转得慢,好像卡在了一个朦胧的界点上,怎么也转不起来。郝倾城的话像是唐僧的紧箍咒一般,盘绕在他的脑子里:
“你所做的这些,就像个幼稚的孩子在耍花枪,累而无果。你理不清对阿宸的感情,只是因为你原本就将它放错了位置。”
“事实上,你根本就不是爱他,你根本就是爱他的本事,爱一个出色的竞争对手。从鲶鱼效应来讲,他是鲶鱼,你是小鱼,你需要他的存在,通过这种负激励让自己得到更好的升值。”
“说到底,你爱的,其实是你自己。”
寒风大雪中行走的他,在经过这么多年后,再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无助与茫然。当年养父母意外得子,乍然收回对他的宠爱。一年后,他终于再也无法承受这样天壤之别的冷漠对待,孤身一人赴美求学。那段艰难的岁月,在无数次的茫然与痛苦后,才渐渐得以释怀。
他一直以为,残酷的过往已经将他的棱角完全磨平,任何人任何事都再也掀不起他的激情。以至于在他得知养父母一家三口车祸意外死亡时,就像听见一起平常的社会新闻一般,平静而毫无波澜。
世界瞬息万变,谁又能猜到下一秒会遇见何人何事。
他从小就才华惊人,生来又比常人刻苦,没用多长时间,他开始在珠宝界崭露头角。
直至两年前,他揣着冠军梦参加了那场国际珠宝设计大赛,当裁判员宣布亚军得主的时候,没有人看见他内心骤然的风起云涌。
他扯着僵硬的笑容接过颁奖嘉宾送上来的奖杯,又赔着僵硬的笑容接受他人的祝贺之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甘心。
当他得知冠军得主也是一位中国人的时候,除了这份不甘心外,还有一股强盛的好奇心牵引着他。他的情绪有些复杂,只想结识这样一个人物。
即使他再心有不甘,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他的作品在“城饰”面前,的确是黯然失色。
“城”出乎意料的年轻,甚至比他还小了一岁。
他清楚地记得,在颁奖典礼上,他将余光投向自己的身侧,那是属于冠军的位置,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是一个眉宇间透着淡漠,年轻又英俊的男人。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典礼散场,他再四下搜寻时,已见不着那人。
再后来,通过后台的引荐,他终于见到了那位华人冠军“城“,那是他第一次认为,这泛滥的好奇心来得很值。
他和一位国际珠宝设计大师私交甚好,偶然一次谈话间,他不经意地向大师流露出想结交这位同为华人的年轻设计师。大师竟惊奇地告诉他,“城”算得上是他的一位得意门生,在他这里取了不少经。
许是大师的面子够足,那位几乎不显山露水的“城”也表示愿意和他见上一面。同为华人,又同在纽约求学,这也算是男人之间的缘分。
男人之间的见面可不像相亲,对约定地点没那么多讲究。那时恰好赶上纽约的一场珠宝盛宴,两人都在受邀名单之列,理所当然地把结识之约放在了那一天。
这些都是通过大师传达的,他暂且并无“城”的联系方式。
那一天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十分清晰,彷如昨日。
“城”在衣香鬓影里人群里与大家客套寒暄,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完全看不出来它们出自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男人。
他走了过去,那时的他依旧自信,性格并不沉闷,笑容颇灿烂地对“城”举起酒杯:“哈哈,城是吧,终于和你见到了。”
然而,他的热情和“城”的淡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城”只是淡淡一笑,伸手和他交握,客气地报上自己的中文名字,似乎对“城”这个称号不以为然:“你好,应宸泽。”
在K疑惑之际,他又报上了自己的英文名字:“你也可以叫我Gene。”
慢慢地,两人成了至交。
后来他问应宸泽,两人那次约定在珠宝展上正式见面,他为什么那么淡定地在与人寒暄,是把这件事完全抛至九霄云外了么。
他是这样回答的,亚军这种生物,怎么可能不知道冠军长什么样子。我不认识你,自然是等你看到我。
K当时就炸毛了,他以为自己够傲娇,其实他根本比不上他,无论在哪一方面。
他难得欣赏的一个男人,却让爱情主导着自己的设计之路,这是他唯一看不惯应宸泽的地方。
他一直都想不通,那个叫郝倾城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以前想不通,现在依旧如此。
冷冽的风让他精神清醒,却让他的思维越发停滞。
那个女人,怎会如此口出狂言。那一番话,像从黑暗里伸来的无数巴掌,打向他的脸。
可是又为何,他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般,哑口无言,择荒而逃。
街道上灯光昏暗又惨白,除了窸窸窣窣的风雪声,一切寂静的可怕。
手机铃声在此刻显得突兀又扎耳。
他看也没看来电,烦躁地接过:“有事说事,没事滚逼!”
“K,是我。”
他嗤笑一声,是那个女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又不难发现其中刻意隐藏的颤音。
他还未从她那番话的余震中完全清醒过来,于是没有说话,只听见她问:“林耀南,亲手把一心信任你的助理推进虎穴的滋味是不是很刺激?”
林耀南?
对啊,他叫林耀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虎穴?
对啊,他设计了一个圈套,他想毁了她。
郝倾城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笑声很假,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林耀南,你知道阿宸是个多骄傲的人吧,他不轻易交朋友,而交了的朋友也不一定愿意交心。还在一周前,他给我讲了两个故事,一个关于城,还一个就是关于你。这两个故事都令我很震惊,可是当时最令我感慨的不是你的经历,而是他说的一句话。”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应宸泽当时的语气,说:“我应宸泽能力再强,再被神化,也不过只需要一个同床共枕的女人和两三肝胆相照的兄弟,现在身边都有了,不枉我怨过一段岁月。”
雪中默立的K,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那两三个肝胆相照的兄弟,都是他难得交心的人,你比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明白我说的,如果你不希望阿宸明天就和你断了这份兄弟情,我求你,回过头来,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相信你会转身。”
“臭婊子,装得还挺像模像样——”一道醉意的男声赫然响起,一下秒电话声戛然而止。
K握着手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