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躺上床安歇了。
而在大夫的帐篷里,打地铺正准备睡觉的惜桐,心里打算着:为了躲开眼线,她不能对秦峥太好,否则就会漏出马脚,让人瓮中捉鳖、抓个正着;所以她必须反其道而行,尽量苛待秦峥,不假辞色,最好和他闹个水火不容才是。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她故意装出一副非常讨厌秦峥的样子,端着煎好的药到他的帐篷时,总是满脸的不情不愿。
“我说秦副都统,这药可是费了许多的人功夫,才能熬成这一碗,您不马上喝下去,是不是打算拿它去浇花?这样可不好,那花长成之后,搞不好会想起它是种子的时候,被小鸟吃下肚,然后经过小鸟的肠道噗出来,在臭气冲天的情况下,发芽茁壮。”
秦峥一脸又恶又怒的表情,接过她手上的药,仰头像灌蟋蟀一样,咕噜咕噜的全喝光。
在帐篷里照顾他的杜然仁,皱着眉看她说:“还好你是死老百姓,要你是小兵的话,本官早把你吊起来打了。”
“呿!本大爷就是这样,当了兵也一样。对了,杨大夫要我来问你,你喝了药之后,头痛的情形可有好转?”她凉凉的问秦峥。
秦峥居然不回答她,而是用他招牌的大小眼看她,一副根本不想回她话的样子。这是怎样?对她也产生不良反应了?好!就是要这样!
“好吧,我就回去告诉杨大夫,你不但没好,反而病势更加严重,现在连话都听不懂了!”她收起药碗就要出去。
“喂!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和他是不是有仇?”秦峥转头问杜然仁。
杜然仁转过黑黑的脸看她:“我不知道你以前认不认识他?我倒是没见过这个人,所以不知道你们之间……”
“怎么没有仇?我养的大黄狗就是被他抓去吃了!”她狠瞪秦峥一眼才走出去。
出了帐篷,她听到秦峥问:“我们军中的伙食这么差啊?我还去抓别人的狗来吃?”
她偷笑;这只大黄狗可真好用啊!
秦峥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可是奇怪的是他的记忆一直没恢复。
惜桐有点紧张,深怕这会是永久伤害;可她只能远远的干着急,什么事都没办法做。而杨消对她的医疗技术越来越放心,不但实常夸赞她,还有想将她留下来当随军伤科大夫的意愿。
“哎!我说杨大夫,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又不在旗,年纪也不轻了,这工作实在不适合,我愿意留下来是因为我还未找到我那表兄弟,若有他的消息了,我可就要回去当卖货郎,天南地北到处去,这才符合我爱流浪的本性,您就别费心了。”
杨大夫一脸惋惜的表情,点点头默不作声,没再继续劝说。
她哪能真的入旗当兵啊?万一被人发觉真正的身分,那要脱身就更难了。只因放心不下秦峥,她才会愿意留下,终有一天,还是要离去。
“不过我还会留在昌平一段时间,我也会常上山来卖货,看看你们,若那时有需要,我一定会帮忙,这样可好?”
杨消笑着点头。
经过整整一个月,秦峥的伤已经结疤痊愈,可是他依然没想起过去的任何事情。她和杨消谈起这个问题,得到的结论是:“或许他心底有意不要想起,所以才让过去一片空白。”杨消表情平静地说。
她皱眉;怎会如此?再怎样他的妻子都已经有孕了,他竟然连她也不愿想起吗?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吧?
“你……为何那么关心秦峥呢?”杨消和善地笑问。
“哎,不瞒您说,我有个同乡托我要顺便照顾他,所以我是忠人之事,不得不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杨消点头,并未追问。
由于秦峥的伤口已好,所以她没理由继续出现在他面前,只能远远的观察他;看他开始正常的带兵操练,也常见他和士兵们比赛骑射。
秦峥在马上威风十足,不管是控马术,还是射技都相当好,居然能站在马背上射中红靶,还可以挂在马鞍上、从马匹的侧方射中红心。
可是下了马,那一瘸一瘸的身影,让她看了实在很难受。
她曾在他昏迷时检查他的脚;发现是上次受伤骨折之后,没把骨头接回原位,造成脚变短了。这其实可以医治──只要把骨头再打断一次,接回去便好。可是这个时代的人,谁能接受这样的治疗?
真是可惜了他从前苦练的功夫;这样的脚,再也不能轻盈的飞檐走壁,也不能当刺客了;不过,这好像因祸得福吧?
她不希望他再去从事冒险的工作,最好是连兵都不要当。
这个月来,因为上次打仗伤亡惨重,白莲教徒没再进行任何的突袭或挑衅,因此伤兵好了之后,就不再需要她这个人手。所以一闲散下来,她就觉得自己该先离开,等过段时间再回来;再不走,会让人怀疑她留下的动机。
她可以说自己要下山去补货,这会是个好理由。
她走近驴子,拍拍它:“我觉得我们该走了,你觉得呢?这儿已经没我们的事,我们该去作生意了……”
驴子斜过眼睨她,又低头吃起草来。
“你看你,又肥又臭,再不走我怕你肥到走不动了,今晚我拖你去河里洗个澡,明天咱们就准备下山吧……”她甩过自己的辫子,再拍拍驴子,抬头一看。
秦峥居然站在她身后的树下看她。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举三得
她先是一惊,然后觉得很高兴见到他;没想到他居然来找她说话。
“有什么事吗?”她粗声粗气的问。
秦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漂亮的双眼皮半垂,掩住他的眸光,让她看不出他的情绪,也不知他空白的脑袋在想什么。他就这样直视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非常不安。
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开的那瞬间,他终于说话了:“我们何时认识的?在哪里认识?认识多久?”
呵,一下就问了三个问题;他开始怀疑她?
“大人您怎会对我这个老百姓有兴趣?其实我骗了你,我们是在和教徒军打仗那天认识的,你也没吃了我的大黄狗。”她靠着驴子看他。
他扬起一边眉:“算你聪明,我本来是想找你麻烦的,我们根本不认识,我上哪里去吃你的大黄狗,况且我从不吃狗肉?反倒是你说我让你想起你的大黄狗,对吧?”
“看来大人去找人问我的事?”她笑说;心里很为他的上心高兴。
“我就不明白,你对我为何如此深恶痛绝的样子?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不是吗?还是说……我们其实是认识的?”
“大人,您想太多了,我只是个卖货郎,上哪儿去认识您这位大官?”看着他的脸,心里涌起阵阵的温暖感觉;过去美好的记忆存留在她的脑海里;她会永远记得。
他又微眯一只眼、张大另一眼:“你的……你的眼神……”
啊?她吃了一惊,马上想起前世教演戏的老师说过:“一定要藏起眼神,最难改变的就是眼神,演不演得逼真,就看眼神像不像!”
她一不小心就泄漏自己的眼神,犯了戏子大忌。
立刻把眼睛睁得像张飞,粗声说:“大人,没事的话,小人告退!”
说完,她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走回自己的帐蓬。
当天晚上刚好是初一,夜色浓重,看不清五步外的景象。于是惜桐拉着驴子要到河里洗澡。
这个点子是她从前世的‘花木兰’卡通片里学来的。
如此一来,有什么状况,就由驴子帮她挡着,若有人发现她在洗澡,她也可借口说是给驴子洗澡;总之,好处多多又不怕被人偷窥。只是驴子大哥不太合作,不像卡通片里的那匹神俊的马那么聪明。
前世不管是演戏,还是小说里,只是女主角假扮成男人,总会演一出月黑风高的时候女主角去洗澡的戏,然后就会让男主角好死不死的遇到,一场打斗,该摸的、该看的都做了,然后男主角就会在心里大吃一惊说:“女人?!这里怎会有女人?”
于是男主就对这个假扮男人的女主念念不忘;有的小说里,甚至就这样让男女主角春风一度;这也就是说,这女人半夜洗澡,可是女扮男装戏码里最重要的场景!
可她才不想演这种戏,也决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这是因为她有万全的准备,决不会让人靠近她一步,更别提有可能发现她是女人!
正想着……
“啊!好巧!你也来洗澡啊?……喂!别冲动!”身边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一颗人头,吓了她一大跳!
于是出于防卫的本能,她的匕首已经架上那颗头下的脖子!
而他身手也不弱,一只如铁钳的手也握住她的手肘了。
等那人拨开脸上的水和辫子后,她才发现──居然是秦峥。
他定是听到自己和驴子的对话,所以故意趁这个机会,跑来跟她挤这条大河,一起洗澡。
怎么搞的?不是说不想演这种戏吗?怎偏偏又发生?真是倒霉!
她暗骂一声,放下匕首,绕过驴子怒声说道:“再来一次,我就割下你的脑袋,早知道就不必那么尽心医治你了!真是拿命开玩笑!”
秦峥在水底站稳之后,看着她坏笑道:“居然有人来洗澡,身上还揣着匕首?你是怕被人劫色?恩……有可能,在这么暗的情况下,只要是人就可以……”
“闭嘴!本大爷心情不好,再说我就劫你色!我可是有刀!”她恼他来干扰,边用力刷着驴子边说。
秦峥静了一下,再开口语气就正经多了:“没想到你这个卖货郎的身手还真好,反应够快,可是你该注意的是水面下的偷袭,如此大剌剌的站在河中央,暴露出自己的形迹是件很危险的事。”
“我又不是娘们,怕泄露什么行迹?怕什么人看?”
“不是娘们?那为什么洗澡要穿着衣服洗?才怪!”秦峥说着,拿皂荚开始搓起自己的头脸、身体来。
“你懂不懂啊?我这是一举二得,同时洗澡和洗衣服,等我澡洗好了,衣服也洗净了,多好?”她说。
秦峥居然仰天笑出声来:“真是被你打败了!天下竟然有这么懒的人,洗个澡居然同时做好三件事,还好我没在你的下游洗,不然你和你驴子洗过的水还能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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