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也不知道这些哭声是从何处传来的。
有时,在经过石井的时候会有哭声。
有时,在经过御花园时也会有哭声。
甚至,在冷宫,在御膳房,在后山,在岩石处都能听到哭声。
大家一致的认为是清明节这一天所有宫中的冤魂女鬼来索命了。
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给这个独特的夜增添了一抹惊悚的色彩。
玄鸣殿。
晚膳过后的离漾批阅着奏折,摇曳的蜡烛闪烁着橘色的火芯儿,将离漾线条分明的侧颜映照的愈发英俊,离妃体贴的在旁边为离漾细细的磨墨。
倏而。
敬事房的人进了玄鸣殿,朝皇上一拂身子,跪在地上:“皇上,该翻牌子了。”
离漾微微一愣,离妃磨墨的手也滞在那里,心,堵了一团棉花。
原来他每晚就是这样选侍寝的嫔妃的。
“候着。”离漾淡淡道。
离妃的心紧紧的悬着,难道今晚他想留宿在其他嫔妃那里?
半晌。
离漾依旧没动静,骨节分明的手指执在奏折上,他眉头紧蹙,阁窗外,那哀嚎的哭泣声缓缓传入离漾的耳内。
“什么声音?”离漾薄唇轻启。
离妃磨墨的动作微顿,淡然的抿了抿唇:“皇上,今儿是清明节,每年的清明节宫内都会有哭声。”
她一句话说的淡然无味,仿佛早已见惯了这种司空见惯的事。
“哭声?”离漾挑眉反问。
离妃很少看到离漾对一件事情追问到底,以为他对后宫这些谣言提起了兴趣,于是娓娓道来:“恩,宫中传言每年清明节都会在后宫传来各种各样的哀嚎声,有人说是女鬼的哭声,也有人说是死去的嫔妃或者奴婢的哭声。”
死去的嫔妃。
离漾的脑海里陡然蹦出烟妃的容貌,顿时心烦意乱,心焦气躁。
话落。
离漾的上浮着浓烈的阴沉厚云,眉宇间凝着暴风骤雨,执笔的手‘啪’的落到了奏台上。
“水若曦。”离漾低沉着嗓音唤着她的名字,离妃微微一愣,离漾很少对她直呼其名,长时间以来都是以爱称称呼自己,今日他却对自己如此冷漠,说话的口吻也是那么的冰冷,她的睫毛微抖,手指微抖,怔愣的望着面容阴沉的离漾:“皇上。。。。。。”
她故意将声音放低,放温柔,希望能够融化离漾心中的怒火,平复离漾暂时的心焦。
但,今日这一套似乎对离漾很不受用,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缓和,反而愈发的冰冷,定定的睨着她。
半晌。
薄而凉的唇瓣儿缓缓轻启:“太后暴毙没多久,朕最厌恶宫中迷。信,女鬼的说法,你是朕的妃子,清明节你不但不压制谣言,反而煽风点火。”
离妃被说的有些窘迫,垂下头:“皇上,臣妾知错了。”
离漾没有应声,也没有将她揽在怀里,深眸定定的望着敬事房手中的牌子。
“皇。。。。。。”离妃见他的性子有些低沉,轻轻的唤着他。
“你怕吗?”忽地,离漾声线平平的问她。
离妃微微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怕什么?”
“怕这些哭声吗?怕鬼神之说吗?”离漾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心思丝毫没有放在这上面,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答不答都无法牵动他的心情。
她在心底斟酌了半天,离漾厌恶这些东西,她自然不能表现出特别迷。信的感觉,于是,缓缓说道:“皇上,臣妾不怕。”
“恩。”离漾的视线落在奏太上反扣着的画儿上,淡淡道:“朕让德公公送你回去。”
“。。。。。。”
离妃怔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离漾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未撵过她,而且都这么晚了,应该留下她的不是吗?
“臣妾。。。。。。”离妃好想留宿在玄鸣殿,这段时间,离漾一直留宿在琉璃殿,已经好些个日子没碰她了。
离漾有些不耐:“德公公。”
“奴才在。”德公公闻声而来。
“替朕把离妃送回去。”离漾漫不经心的说,眉宇紧蹙。
德公公有些不敢置信的望了离漾一眼,又立刻缓过神来:“是。”
离妃的心从天堂坠入地狱,见他神色不佳也不敢叨扰他,只好失落的一拂身子:“臣妾告退。”
夜色凄凄。
离妃回到水离殿后便一直闷闷不乐。
脑海里闪现出在玄朝殿的那幅画,心中如堵了一块儿大石头。
好闷,好闷。
德公公的任务完成后回到了玄朝殿,离漾神色淡淡竟然没有问离妃的状况,那敬事房的人依旧跪在那里,却大气不敢出。
“皇上,这。。。。。。”德公公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离漾的龙眸瞟了一眼那人,转而问道德公公:“德公公,一个新入宫的在宫中第一次遇到清明节和这哭声会不会怕?”
德公公微微一愣:“若是女子,许是会的。”
“恩。”离漾安心的应着,眉宇间稍稍有缓和。
而后,递给敬事房那人一个眼色,那人捧着绿头牌上前,恭敬的颌首:“皇上,请翻牌子。”
离漾迅速的扫了一圈,几乎没有犹豫的翻了一个绿头牌。
德公公余光一扫。
婉嫔的绿头牌。
德公公会心一笑:“皇上摆驾琉璃殿。”
敢情方才他问自己完全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去琉璃殿啊。
一盏盏明亮的龙烛点燃那条长长的长廊,德公公跟随在身后,那哭声不绝于耳:“皇上,奴才一定彻查在宫中有鬼神之说的传闻。”
离漾的龙冠丝毫没有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暗淡反而愈加的熠熠生辉,恍若那些鬼神见到他都能避而远之一样,他凝着墨黑的天空和细密的雨丝,略有深意的说:“鬼神方能驱逐,恐怕无法驱逐的是人啊。”
“皇上英明。”德公公道。
离漾的龙靴踏在长廊上,将水洼踏出了乱飞的水花,他的深眸隐在油伞下,唇瓣薄动:“朕的那幅画不许让任何人动。”
“皇上,什么画啊?”德公公佯装不知道,打趣道。
离漾侧眸,冷凝着他,德公公讪讪一笑:“奴才知道,是婉嫔的画。”
他不再吱声,空气中传来‘滴答,滴答’的雨水声。
忽而。
墨黑的天空被一道刺目的闪电撕开,紧接着贯耳的雷声轰然而至,离漾眉心一拧,快步朝琉璃殿走去。
那哀嚎的哭声更甚,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给这个夜增添了一抹恐惧惊悚的元素,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琉璃殿。
阁窗的窗纱纷纷落下,却依旧挡不住闪电和光亮和雷电的力量。
念清歌不怕雷电,不怕闪电,她怕的是那嘤嘤哭泣的哀嚎声。
这个声音已经纠缠了她一个晚上了。
再加上今日宫中的人纷纷在讨论这哭泣的哀嚎声,有人说是从冷宫那里传出来的,是冷宫曾经冤死的烟妃前来讨债了,打算找一个替死鬼来附身,也有人说是石井里的含香死去未满一百天所以冤魂还逗留在宫中。
各种各样的说法纷纷进入她的耳朵,折磨的她头脑又麻又乱。
软榻上的纱幔徐徐落下,从阁窗的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的那纱幔拂拂的飘动,凉意顺着念清歌的脚底心直钻进心里。
她瑟缩的抱着自己,纤细的手臂将自己团团环紧,长长的发丝已经被额间布满了的汗水浸湿,听话的贴在了鬓角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美眸叽里咕噜的乱转着,不敢大大方方的看整个琉璃殿,害怕会看到恐怖的东西,所以她只好用余光去瞄那光洁的地面。
檀木桌上的蜡烛忽闪忽灭,轻轻摇曳,拖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那影子长得好像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鬼,她愈看愈看,愈想愈像,身子颤抖的如同秋天的落叶,锦被在软榻的一角也都没有勇气去拽过来,洁白的小脚丫晾在外面,脚趾,脚背冻的发凉,她蜷起十根脚趾头,呆呆的望着。
忽地。
一阵狂风刮来,将琉璃殿的木门吹的‘啪啪’作响,陡然间,那木门‘砰’的被风撞开。
念清歌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子,颤声问:“谁?”
…
第一更,稍后还有一更。
☆、第一百零一章 别怕,是朕(第二更)
“谁?”那声音颤抖的不像话,念清歌蕴着那低低的哭腔,身子哆嗦的愈发厉害了,她的小脑袋想抬起却又不敢,只好掀起眼皮用那余光悄悄的扫着殿外的动静。
“是沛柔吗?”念清歌小声的问着。
无人应她。
“是小轩子吗?”念清歌吞了吞口水,又问。
还是一丁点声音没有。
她紧张的汗珠直掉,声音细弱如蚊:“那是崔嬷嬷吗?”
空气中鸦雀无声,只有那呼呼的风声,隆隆的雷电声,哗哗的雨水声,还有那时不时飘过的闪电的光亮。
凉风呼呼的灌入了内殿,那纱幔漂浮的愈发厉害。
忽地。
那檀木桌上的烛光猛然被风儿熄灭,殿内黑暗一片。
“啊——”念清歌惊吓的轻声尖叫。
紧接着,借着那朦胧的月光她仿佛看到了一双脚缓缓朝她走来,她的脑子里联想到了无数的恐怖的画面。
“谁?不要过来。”念清歌抖的如散落的花瓣儿,声线再也压抑不住那承受不来的害怕,呜咽的哭了起来。
倏而。
一道若水般沉凝的安定的熟悉声在她耳畔响起:“是朕,别怕。”
闻声,念清歌怔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和听到的声音。
“婉儿。。。。。。”离漾温柔的唤着她,说话间,殿内的烛光被德公公燃起。
那张期盼已久的俊颜就那样淬不及防的映照在她的眼前,那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夹杂着雨水的清新气息混入她的鼻息,她缓缓抬起头,心中迸发的所有的委屈如数喷涌而出,跪在软榻上,伸开纤细的双臂扑进了离漾结实宽大的怀里。
“皇上。。。。。。”念清歌的小脑袋紧紧的贴着她,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