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一直不知道。通过他人的动作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知道了痛的现在的她,强烈地共感到了青年的痛。
那真的很令人高兴。因为所谓的活着,就是指会感觉到痛这种事情。
“这样一来——我终于能够成为普通人了。”
自己的痛。
他人的痛。
把他逼迫到这个地步的自己。给予他这种伤痛的自己。
即是浅上藤乃的优越。
这才是活着。
这就是。
不去伤害别人就无法获得生存喜悦的残酷的自己。
“——母亲大人。藤乃是不去做到这种地步就不行的人吗?”
心中涌起的焦躁已经无法忍受。
心脏如警钟般悸动着。
背上仿佛有蜈蚣在爬动着一般——“我,明明并不想去杀人的。”
“并不是这样的。”
藤乃向着突然响起的声音转过头去。
仓库与仓库之间的这个小巷的入口处,有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站在那里。
背对着反射着暗暗的月光的人工港,两仪式就站在那里——◇“式——吗?”
“浅上藤乃。……原来如此,是与浅神家有血缘关系的人吗。”
随着不吉的足音,式向着小巷里踏了一步。
小巷中充满了血的味道,让式眯起了眼睛。
“什么时候———”
藤乃并没有把话说完。这种事情连问都不用问的。
“一直。差不多从你把那堆肉片诱出来时开始的。”
冷冷的声音,让藤乃不禁打了个冷颤。
式从头到尾一直在看着。明明在看着,却不逃开。明明在看着,却不阻止。明明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却一直在看着……。
——这个人,是异常的。
“请不要用肉片这种说法。这是一个人。这是人的尸体。”
与心中所想的正相反,藤乃出言反驳道。
因为实在不能接受式把青年贬为肉片的这种说法。
“啊啊,要说人的话即使成为了尸体也可以被叫做人。不会沦落为没有心智的肉片。但是,这不是人的死法吧。人可是不会这样死的哟。”
随着不吉的足音,式又踏过来一步。
“无法迎来像是人的死的家伙,已经不再是人了。留着头部也好没有伤口也好,被你杀死的家伙是不会以常识来处理的。被强拉出境界的家伙连最根本的意义都会被剥夺。所以,那只不过是一堆肉片而已。”
很突然地——藤乃对这个人产生了反感。
式说这个青年的尸体,和将他变成这样的自己是常识以外的东西。和至今为止面对这种惨剧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两仪式是一样的东西。
“……不对。我是正常的。和你不一样!”
什么根据也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藤乃叫了起来。
式很好笑似的微笑起来。
“我们是相似的同伴哟,浅上。”
“——不要开玩笑。”
藤乃凝视着式。绚烂的眼中所捕捉到的映像开始扭曲。……她在行使着自己从小就有的力量。
但是,这力量突然地淡薄下去。
“———!?”
吃惊的不只是藤乃,还有式。
浅上藤乃是由于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
两仪式则是由于突然发生变化的浅上藤乃。
“又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式生气了。挠着头念叨着全糟蹋了。
“要是刚才的你我就能杀的。咖啡店的时候也是这样。……够了够了,真扫兴。现在的你我可没兴趣。”
说着,式转过身去。
脚步声渐渐离藤乃远去。
“老老实实地回家去。这样就不会再见面了。”
连身影也渐渐地远去了。
藤乃呆呆地站在血泊之中。
——回到原来的自己了。
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藤乃再一次地俯视着青年的尸体。
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感觉。只有罪的意识麻痹了头脑。
之后剩下的,只有式所留下的话语。我们同样是杀人鬼,这种告发一般的台词。
“不是的——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藤乃哭泣一般地自语道。
事实上,她讨厌杀人。
一想到在找到凑启太之前不得不重复着同样的行为,她就忍不住颤抖。
因为杀人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那才是她真正的心情。
……血泊中映出她的嘴角,正在微微地笑着。
痛觉/残留3七月二十三日的清晨,我终于来到了凑启太藏身之地。
根据从他的友人处得来的情报,他的行动范围的界限以及凑启太这个人的禀性来推测,最后用了整整一天才找出了这个地方。
远离市中心的住宅街中的一幢公寓,其六层的空房间被凑启太不法侵入后住了下来。
我按响门铃,用能让他听见的声音说道。
“凑启太。我受你前辈的委托来找你了。我要进去了。”
说着打开了玄关的门。
静静地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尽管是早晨也显得很昏暗。
穿过木质地板的走廊来到起居室。从空无一物的起居室向厨房和卧室张望。由于原本就无人居住,这里没有任何家具。房间里空荡荡的,有的只是夏日清晨的阳光。
“你在里面吧。我进去了哟。”
里面除了卧室还有一个房间。打开通向那里的门,由于窗户关得死死的缘故,里面一片黑暗。
早上的阳光从门外射进来。或许是对光比较敏感,黑暗的深处响起一声呻吟。
这个房间也如我预想的一般空无一物。没有家具的房间不过是个箱子。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在这间密室中,只有十六岁左右的少年以及空空的餐盒,还有一部手机。
“你就是凑启太君吧。藏在这种地方对身体可不好。还有呢,随便住到没有人使用的房间里也是不对的。这样会被人当窃贼抓起来的。”
我一进入房间,启太少年便慌张地退到墙边。……那张脸上布满憔悴。
从事件发生的晚上到现在不过才三天,他却已经脸颊深陷,双眼血红。
很明显连睡都没有睡过。并不仅仅是吃药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没有药的帮助他早就发疯了。恐怕是,由于目睹了自己所难以接受的惨剧吧。
他通过把自己闭锁在这人工的黑暗中来艰难地保护着自我。虽然是这种把自己逼到悬崖边的极端防御方法,不过要是持续个三天的话也许还是有效果的。
“——你,是谁。”
干涩的声音中还残存有微弱的理性。
我停下了脚步。对方由于目击到猎奇事件而精神错乱了。现在正处于目击到了犯人而陷入的恐慌中,贸然靠近的话对方受到刺激会做出何种举动还很难讲。恐怕毫无疑问会把我当成是犯人的同伙吧。
不过要是能够对话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对话过程中理性会被唤醒。我想比起靠近去安慰,站在这里交谈会更有效果一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再度提出的疑问,我举起了双手。
“学人的友人。姑且也算你的前辈。黑桐干也这么一个人,还有印象吗。”
“黑桐——前辈?”
对于他来说,我是一个预料之外的登场人物吧。短暂的惊愕之后,他开始抽泣起来。
“前辈,前辈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来呢?”
“是学人拜托我来保护你的。学人也好我也好,都在担心你被卷进了什么麻烦事里。”
我试着询问能不能靠近,启太少年拼命地摇着头。
“我不能从这里出去的。一出去就会被杀死。”
“即使你留在这里也会被杀死的。”
启太少年睁大了眼睛。迎着他那充满敌意和血丝的双眼,我取出香烟来。然后点燃一支。……其实我并不会吸,只是做出冷静的姿态来让对方放松下来而已。
“事件的梗概我都了解了。启太,你,知道犯人是谁吧。”
吐出一口烟来问道,不过启太少年只是沉默着。
“那么就让我自言自语好了。
二十日的晚上,你们在平时的聚集场所蜃楼酒吧集会。那个晚上下雨了呢。我正好也在那个时候参加了一个酒会,不过那种事情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
学人拜托我把你找出来,所以我也多少了解一点情况。事件发生的那个晚上你们做了什么我也大致推想得出来。警察似乎还不知道。因为你的友人们还不至于去拜托巡警。”
还真是麻烦的人呢,我耸耸肩。
启太少年以与方才不同的怯意看着我。并不是对之后发生的事情的怯意,而是担心至今为止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会被曝光而感到的怯意。
“事件发生的晚上,在现场除了你们五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被你们胁迫的女子高中生。虽然不知道名字,不过有目击者看到她进入那个酒吧。那个女子高中生在事发后既没有去向警察说明情况,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与被杀的四个人不同,没有发现遗体所以不能假定是死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才不知道那种家伙怎么样了呢。”
“那么,杀死那四个人的人就是你了呢。这可要联系警察了。”
“怎么会,那种事情不是我干的呀……!那种事情,那种……不可能的……!”
“嗯,我也有同感。那么那个女孩子真的在场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启太少年点点头。
“但是,这就是问题了。那个事件不是只凭一个女孩子的力量就能做出来的。你们让她吃药了吗?”
少年飞快地摇着头。
并不是指那个女孩子不是犯人,大概是指他们并没有做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
“五个男人被一个女孩子杀掉了四个,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但是事实就是那样……!那家伙,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很奇怪,最后果然是不正常的!
怪物,她就是个怪物!”
似乎在说出口的同时自己也回想起了那件事。牙齿喀喀地打着颤,少年用双手抱住头。
“那家伙,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就把大家给扭曲了。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两个人被杀的时候,我才注意到的。果然藤乃不是普通人。留在那里的话会被杀死的——!”
启太少年的自言自语,确实是异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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