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伽蓝之洞 garan…no…dou /5
“啊——”
颈部的压力,让式喘息起来。
不能呼吸。咽喉被绞住。这样在呼吸困难之前脖子会先断掉吧。
式用看不见的双眼凝视着对方。
……不是——人类。
不,形状是人类。但是,压在她身上卡住她脖子的人类,应经不再是活人了。
死人,独自动转起来袭击床上的式。
绞住脖颈的力没有休止。
虽然式抓住对方的双手抵抗,但力量的差距一目了然。
首先——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求的事情吗。
“————”
屏住呼吸,式的双手从死者的手上离开。
就这么被杀掉的话,那也不错似的放弃了。
即使活下去也没有意义。
明明没有活着的感觉却仍然存在着,那才是苦行。
消失掉的话,那才是自然的道理。
力量增大了。
实际上还没有经过数秒,时间似乎变得非常缓慢。
如橡胶一般迟缓的流动着。
死者绞住式的脖颈。
没有体温,如木材般的手指陷入喉咙。
对于这种杀人行为毫不容情,从一开始就连意志也没有。
颈部的皮肤,裂开了。
流出的血,正是还活着的最确实的证据。
死掉——和织一样死掉——抛弃掉生命。
抛弃掉……?这个词,把式的意识强拉回来。
忽然产生了疑问。
究竟——他,是否是快乐的死去呢?
……是啊,他不应该是那么想的。
无论理由是什么,在其中真的存在着他的意识吗。
应该不会,去希求死的。
因为——死,明明是那样的孤独和无价值。
死,明明是那样的黑暗和令人厌恶。
死,明明比什么都令人感到恐惧——!
“——对不住了。”
瞬间,式的身体注入了活力。
用两手抓住死者的手腕,从下面单足踢向对方的腹部——“我,单是想到要坠落到那种地方就感到厌恶——!”
——拼命地踢向那个肉块。
满是皮肤和血液的死者的双手从颈部离开了。
式从床上站了起来。
死者马上跃向式。
两个人在没有灯光的病房中扭打起来。
死者的肉体是成年男子的身躯。比式要高上两头。
不管怎么挣扎,式还是处于下风。
两手被抓住,式不住的后退。
在狭窄的房间里,很快就撞上了墙壁。
撞上墙壁的那一刻,式做好了准备。
她有意识地把自己的背转向了可以逃走的窗户。
这个策略是在刚刚开始扭打时作出的。
问题是——这里是在第几层。
“——不要犹豫。”
对自己这么说着,式放开了扭住死者的双手。
死者向着她的颈部伸过手去。
比那更快地——她,用获得自由的手打开了窗户。
就那么,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向着外面落了下去。
◇落下去的一瞬。
我抓住死者的锁骨,把它甩在下面。
现在是死者向着地面,我身处其上的态势,之后就凭直感起跳了。
很快地面就近在眼前了。
死者的躯体被叩落在地上。
而我的躯体则在落地之前向水平方向跃了出去。
在医院中庭飞溅的尘土中我用四肢着了地。
尸体落在病房大楼前的花坛里——我则滑到了相当距离外的中庭。
纵然以在道场中也没做到过的神技着了地,在三楼高的重力压迫下我的四肢还是被震麻痹了。
在我周围的是中庭里的树木,和纵然发生这种事也依然悄无声息的静夜。
我毫不动弹,只是感受着喉咙传来的疼痛。
啊啊——我,还活着。
还有——那个死者,也还没有死。
既然不想死的话,那应该做的事情就很明白了。
在被杀前去杀。只是这么一想就让胸前的空虚消失了。与此同时,种种的情感也渐渐淡薄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嘀咕一声,因为这件事,我觉醒了。
对啊——以往烦恼着的我真是个笨蛋。
答案,明明就是这么简单——◇“吓我一跳。你是猫吗?”
声音从式的正后方传来。
式没有回头,拼命忍受着着地的冲击。
“是你吗。为什么在这里。”
对于式的问题,自称魔术师的生活顾问用满是无聊的口气回答道。
“因为要来监视你。只觉得应该是今晚所以来碰碰运气。喂,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到底是医院,还是能找到好用的尸体的。那些家伙,只能由灵体进入有实体的东西才能发挥力量。
所以打算借用尸体把你杀掉后再附身。”
“那个也好这个也好,都是你布置好棋子吧。”
仍然俯伏在地面上的式说道。在那里,之前的迷惑已如微尘般毫无形迹。
“哎呀,已经知道了吗。嗯,这个确实是我的失误。虽然为了让灵体无法进入而制作了结界,但是为了绕开结界它去借了个身体。一般来说,那些家伙应该没有这种智慧才是。”
魔术师愉快地笑起来。
“那么,你好歹做点什么。”
“明白。”
啪的一声,魔术师打了个响指。
不知目不视物的式是如何见到的。
魔术师用香烟的火在半空中刻着文字。文字像放映机一般与死者的躯体重合起来。
单凭直线形成的遥远的所在,遥远的世界中的魔术刻印。呼唤刻印的回路稼动着,突然——倒在地面上的死者的躯体燃烧起来。
“手头现有的媒介太弱了呢,这个。”
魔术师自语道。
被火炎包围的死者缓缓站起身来。
不知为何完全折断的双足移动起来,似乎只凭筋肉行动似的晃晃悠悠的向式走过来。
火炎,不大工夫就消失了。
“喂——你这骗子。”
“不是那样的。要破坏人类那么大的物体可是很困难的。还活着的话只要把心脏烧掉就解决了。但是对死者行不通。正因为死了,没有手腕和没有脑袋都没有关系了。手枪那种程度的暴力是不可能把人类抹消掉的你懂吗?要让它停止的话非得引来火葬场那般的火力——只有把法力高深的和尚带过来了。”
“别在那边说明了。简而言之,是你没那水平吧。”
式的发言,似乎使魔术师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你也没那水平吧。死者已经死了的话是杀不掉的。偏巧用我手头现有的武装虽然能杀人但却没法让人消失。在此还是先逃跑吧。”
魔术师向后退去。
但是,式却没有动。
并不是因为从三层落下把脚摔断了。
她,只是嘲讽般地笑着。
“虽然死了但还是存在着,那是‘还活着’的尸体吧。那么——”
从俯伏的姿势站了起来。
那是曲起背来袭向猎物前的,肉食动物的姿态。
她触着自己的喉咙。
血在流着。皮肤绽裂。被绞伤的痕迹依然残留着。——但是,还活着。
那种感觉,让人恍惚。
“那么——我这就去杀给你看。”
轻轻地,解开了覆住眼睛的绷带。
黑暗之中,直死之魔眼就在那里——纤细的双足踏着地面。
对于奔跑近来的式,死者伸出双腕。
但那就像一张纸一般,她用单手将死者撕裂。
从右肩起的袈裟斩,式的爪自左腰穿了出来。
她的指骨就这么被绞成几段,但死者的伤不知要重多少倍。
死者如同被切断了操纵的丝线一般倒在了地面上。
即使如此似乎只有左腕还被丝线缠络着一般,倒在地上的死者抓住了式的脚踝。
那只手腕,被式毫不犹豫地踩碎。
“死掉的肉块,不要站在我的面前。”
式无声地嗤笑着。
活着。之前只是欺骗着自己的心罢了,只有此刻才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活着的实感。
“式!”
魔术师叫着,向式投出了什么。
那是通体银色,毫无装饰的一柄短刀。
式拔起插在地上的短刀,俯视着螳螂般动弹不得的死者。
就那么,她用短刀向着死者的咽喉刺了下去。
死者颤抖了一下后就不动了——但是。
“笨家伙,要杀的话去刺本体!”
比起魔术师的叱诧还要迅捷,异变出现了。
式刺向尸体的瞬间——从尸体中飞出了一片雾。
雾像逃生一般拼命地——消失在式的身体里。
“————”
式跪倒在地上。
之前由于式存在着意识而无法附身的它们,趁着式因杀人时获得的高扬感而忘我的一瞬间侵入了她的体内。
“被将死了吗,这蠢才。”
魔术师跑了过来。
但是———式的身体做了一个手势。那是不要靠近的意思,所以魔术师停下了脚步。
式的身体用双手握住短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用强韧的意志,将已然空虚的眼神取了回来。牙齿坚定地咬住了嘴唇。
刀尖触到了胸口。
她的意志也好身体也好——压迫得亡灵无处可走。
“这样就逃不掉了。”
不是对着谁,只是向着自己这般说道。
式直视着在自己内侧蠢动的异物。被贯穿的是式的肉体。
但是,那只是将不应存在的杂物杀死而已。式确信绝对不会伤及自身。
于是,她向双手注入力量。
“我,要杀死懦弱的我。
我决不会把两仪式——交给你这样的东西。”
短刀,滑进了她的胸口。
◇银色的刀刃被拔了出来。
没有出血。她所有的,只是胸口被刺的疼痛而已。
式甩了甩刀,像是要挥去沾在刀上不净的灵。
“你说过的吧。要教给我这双眼睛的使用方法。”
她的语气坚定起来。
魔术师很满足似的点着头。
“是有条件的。我教给你直死的使用方法。作为交换你要协助我工作。我已经没有使魔了,又正好需要人协助。”
式并没有回头望向魔术师,只是静静地流泻出这样的话。
“那个,能杀人——?”
连魔术师也不禁战栗似的低声回答。
“啊啊,当然。”
“那么我做。随便使用吧。反正,我也没有除此以外的目的了。”
悲伤的式,就那样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是因为之前的疲劳吗——还是由于刺穿自己胸口这种逞能的事呢。
魔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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