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时间,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大惊失色的骑手纷々抓起武器,左右张望。两面的高山脊上步枪刺刀林立,每个枪口都在冒着小々的白烟团,发射出一排々密集的子弹。马队里爆发出呼喊与惨叫。数量惊人的骑手开始从马鞍上坠落。
几乎在同时正前方冲过来—队骑兵,堵住他们前进的道路。他们钻进了死胡同。
“撤退——!”上校咆哮,“全速撤退!”
气喘吁々的战马调头后转,企图调换方向逃出包围的先头连,此刻已成了人肉与马肉拥塞挤搡浑浊沸腾的一团。马刀与左轮枪均已拿出,但无用武之地。山上的叛军都在隐蔽处放枪,火力又凶猛,根本找不到目标。战士继续跌落。受伤的战马翻滚的翻滚,跪倒的跪倒,将身上的骑手甩向一边。当先头连的幸存者们——已不到一半——终于在混乱中转过弯子,开始飞奔后撤时,千百人的吼声从山头响起。
骑马正靠近凯斯上校的保罗看见他的表情既愤怒又惊愕。
“真***见鬼!”他啐骂道:如果事先没得到情报,他们决不可能组织这种埋伏!我们司令部里一定有人泄露了机密——!”
马蹄劈里啪啦踏过布满石块的地面,向前奔。隐蔽的邦联军的枪支继续开火,冒烟,四周都有战士落马。
从前面传来一阵海涛般的人声,这是骑手们实然疯狂发出的惊慌和绝望的咆哮。原因很快就清楚了:
一大队叛军骑兵已在山口处与他们面持,彻底截住他们的退路。
上校大叫一声:“冲啊,战士们,冲啊——只有冲过去才有生路!”
十分混乱的联邦军已无法进入正式的战斗和冲击队形,但骑手们还是拼命地跃上前去,决心大力砍杀邦联骑兵,他们奋勇当先,疯狂而又激动。呼々哧々的战马举起前蹄,金属与金属撞击得叮当作响,枪口喷射着火星。
在这场决死冲击中,保罗被夹在跃进的马匹中间,连几步之外发生的事情都无法看清。他的耳朵被接连不断的枪声震得嗡々直叫。他旁边的一个骑手胸口中弹,子弹飞来的那么猛,几乎一下子将他掀下马鞍。他滑落地面后,他受惊的马象箭一样跑走。
双方骑手纷々落马。灰军装,蓝军装撂满一地。保罗没有随身武器,他曾发过誓决不杀人,现在企图引马走出这天旋地转的格杀场,但四周均无出路。不远处,他看见凯斯上校身下的战马中弹,它一个趔趄把上校掉到地上。凯斯没有受伤,他爬起来奔向一匹奔跑的失去骑手的马,迅速抓住马鞍,跃上马背。不幸的是他的军官标志突然成为敌人火力的目标,一排暴雨般的子弹朝他射去,重新将这位天数己尽的指挥官击落马下,身上布满了弹孔。
这时,保罗的战马也开始剧烈摇摆起来。保罗企图转身下马,但已为时过晚。马已前蹄跪地,发出—声恐惧和痛苦的长嘶,向侧面一滚,四蹄盘蹬几下,断了气。保罗被抓获。
正文 第四部 酸苦寻亲 第一章(1)
米凯拉坐在一辆四lun大马车的后排座位上,看着窗外这个属于华盛顿富人居民区的林荫大道两侧的漂亮住宅,一想到她很快就会见到一个人,这人若真有好心,能够向她提供她最需要的帮助,心感到宽慰多了……
自从杰夸德突然出乎所料地出现在迪克森军营的那一夜以来,她一直闷々不乐,忧心如焚。(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孩子被拐跑,她已受惊不小,回到家又看到房内空々,听到贝西?巴思韦尔被杀的凄惨经过,她思想上已遭受一次可怕的打击。邻居和警察都认为赞布拉是嫌疑犯;他作案后携妻子奥罗拉和两个孩子一同潜逃。搜索队带着警犬追了很长时间,但无发现任何踪迹。
不管米凯拉说什么也无法使他们相信赞布拉是无辜的,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一个人——杰夸德。大家都认为是过度悲伤把米凯拉搞昏了头。
后来,作战部通知说保罗在战场失踪。报纸也很快报导了保罗所在骑兵队被歼灭的消息,牺牲人员尚未统计出来。其余的骑兵有些肯定已被俘虏,有些逃了命,有些伤势严重的被联邦军搜索发现送入野战医院,但他们的身份还不明确。
一个接一个精神打击向米凯拉袭来。
米凯拉既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丈夫,她痛楚得死去活来,—天到晚哭泣,直至把泪哭干为止。但是,尽管她心碎欲裂,她也不相信保罗确已死去。仁慈的上帝肯定在保护他。如果保罗的死期果然已到,她会知道的。她的心灵深处燃烧着一个无法摆脱的信念:保罗仍在世间的某处活着,正等待她的帮助。
在这一信念驱使下,她立即决定:必须找到保罗。根据新闻报导,保罗所在骑兵队是在科林斯和孟菲斯一带遭到袭击的——这两个城镇现己被邦联军占领。她计划赶到孟菲斯去,从那里开始寻找。在外人看来她的计划未免太天真,但对于心地单纯,决心已定的米凯拉来说,这是唯一一条符合逻辑的路。一旦找到保罗,他们将共同执定另一个计划去寻回他们的女儿莉尔,她现在必在南方的纵深处,成为杰夸德的人质。
但她面前障碍重々。轮船上的军官告诉她,眼下所有水路交通都由政府控制。除去持有军方特别证明的特殊重要人物,老百姓一律不准到卡罗城以南旅行。一个富有同情心的职员提示她:“夫人,如果您一定要到孟菲斯去,作为一个女士,您唯一的机会是加入卫生特委会。他们近日正在运送大批护士前往孟菲斯护理伤员。”
她马上询问详情,得知加入卫生特委会并非一件易事。尽管这一庞大的卫生组织在北方有数不清的分支,但这些地方部门的头々既无权力,更无胆量私自接收愿意献身于她们崇尚事业的女子,每接纳一个新成员都得他们的全国领袖点头——她坚持要亲自审查所有申清人的素质。
此人便是米凯拉现在正要去找的独揽大权的富豪、慈善家、民间医护队组织人多萝西娅?林德?迪克斯小姐。
“迪克斯小姐现在可以见你。”女管家通知米凯拉。
米凯拉走入迪克斯小姐的房间,立刻发现两只明亮的蓝色小眼情正从头到脚地打量她。这对小眼睛属于一个身林纤细,容貌高雅的六十来岁的女士,她正坐在一个桃花心木的写字台后面,写字台上整齐地堆着几摞大页书写纸、打开的信件和各种文书。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高领丝调长袍,使她的灰白头发变得更为显目,头发卷作漂亮的小圈环围着她标致的面庞。她指了指写字台旁的一把简单的直背木椅,说:
“请您坐下,保罗夫人。”
米凯拉坐下时突然感到心情格外沉重。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和拘谨的嘴唇显露着不甚满意的神情。米凯拉伤心地想,目光敏锐的迪克斯小姐可能已看出她身上具有黑人血统。也可能是她的穿着不够保守和正规,倒了这类老妇人的味口。这时她正穿着浅绿色的玻璃沙夏装,腰间束着一条深绿色的法兰绒饰带,脖子上还系了一根面料与之相匹配的细条巾。但胸线很低,几乎露出了*房的上穹隆。而且为了点缀这一身打扮,她还戴着一顶漂亮的深绿色宽沿帽,歪斜的帽沿向前矗着,上面又插着几根时髦的粉红色羽毛——这种服装在小姐看来无疑是很不端庄的。
“保罗夫人,你还年轻,是个大美人!”
米凯拉有点惊慌失措,“是嘛……谢々您,迪克斯小姐。您真客气。”
“我不是在赞美你的人品,”老妇人冷々地说,“这只是对你的素质作的评价。你给我的信上并未说明你的相貌和年龄。我原以为你年纪大得多。你多大了?”
“二十四。”
迪克斯小姐蹙眉问:“那么,你想来卫生特委会服务的动机是什么?”
“是这样的,我丈夫他是部队的外科大夫,现在在战场上失踪了,所以——”
“外科大夫!但愿他比一般的大夫更合格些。部队的绝大部分大夫好像都有锯胳膊锯腿的癖好,不管需不需要。他们根本不懂或不精心给伤员清洗和包扎伤口。你想象不到,我曾在医院里看到我们成百成百的英勇战士,可怜地忍受痛苦,甚至由于那些无能又无情的军医的草率处理而丧失生命!”
“请您放心。我丈夫是最合格的大夫。可我还没有给您解释清——”
迪克斯小姐举起单薄的胳膊做个优雅的手势打断她的话音。“没有必要做进一步解释了。我已经很清楚,你的动机是相当自私的——根本不是建立在对全体人类的广泛无私的爱上面,不符合我对护士的要求。另外顺便问一下,你的宗教信仰是什么?”
“我接受的是天主教的洗礼,但并不委身于一个教派,只热爱和笃信上帝。”
“我的护士与绝大部分战士一样,都是新教教徒。当我们的伤员发现自己是在接受属于另—教派的人护理时,他们许多人会感到极大的不安,从而妨碍身体的康复。”
米凯拉觉得脸上开始发起热来:“可是,迪克斯小姐——您一句也没有问我有没有医疗和护理经验!我自从嫁给一个大夫之后已经吸收和学习了不少——”
“这一点可能值得称赞,但你终究不符合我的要求。我的基本要求是:担当护士的必须是新教々徒;还必须超过三十岁——”
“为什么要这么大年纪?年轻些的女子不能肩负更重的负担,干得更久些吗?”
“在必须扒开衣服给伤员包扎或洗澡时,三十岁以上的女人见了男性的**一般不会惊慌失措,也不大会出轻佻不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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