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归来之日,或许便是他登大位之时。此番对他来说,是一场战局,亦是一场赌局。
谁胜谁负,就看天意如何了。
皇帝果然老谋深算,他知道,此刻居然不能让欧阳家调兵北上独揽军权,这样以来,若欧阳家与翼王内外联合,帝都堪虞。因此,北上攻打的戎族的只能是玉无陵。
宣帝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玉无陵出征北伐戎族的消息迅速在帝都传开。
凤栖楼,云遥坐在树下全神贯注地秀锦囊。据说七郎每月十五都会来凤栖楼,云遥自那日从王府中出来以后便没再回去过,珈夜几日前便随珈月一起离开了帝都回月沙了。
她就盼着十五夜快点到来,然后便可以见到祈哥哥。
门外忽地有一个小丫头前来传话,说是有人要找她。云遥心中犹疑,她在帝都的朋友并不多,若是玉无陵定然不会这番麻烦,祈哥哥……
云遥心中一喜,收起锦囊向外奔去。却见小巷之中,一道黑影默然而立。
“你是?”
那人转身,脸上一道刀疤自眉梢画下,看起来格外狰狞。
“可是云遥云姑娘?”
“是我……”
那人默然点了点头:“我家主人要见姑娘,请姑娘随我走一趟。”
“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冷然一笑:“姑娘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不等云遥回答,便迅疾出手点了云遥的穴道。
她只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被囚
窗外,树影婆娑,一片幽绿。巨大的梧桐树下悬着一只秋千,云遥默然坐在秋千上望着天边那一缕云彩发呆。
被囚禁这院子里已经有三天了,三天来,每餐都有人送吃的进来。这所院子四周高墙林立,院外守卫森严,莫说她要逃出去了,恐怕就是一只苍蝇想要飞出去都难。
云遥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那个绣了一半的香囊,原本是要送给祈哥哥的…可是……
虽然不知道这抓了自己的人是谁,可是云遥心中却大致猜到了一些端倪。
这日送饭的却不是往日来的黑衣婢女,换做了一个年级稍大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脸上一道烧伤的疤痕看起来格外狰狞。
云遥也不理睬,见那妇人呆立不动,便斜睨了那妇人一眼道:“放下吧。”
妇人神情恍惚凝着云遥看了半晌,颤颤微微地放下手中碗碟,对云遥道:“你……你是…”
云遥皱了眉:“这位姑姑,还有什么事么?”
妇人面色惨白:“姑娘后肩之上可有一个红色的蝴蝶胎记?”
云遥疑惑不解:“你……怎知?”
妇人眸色癫狂,想要笑似乎又在顾忌着什么?缓了缓情绪,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云遥的脸颊,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惊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见妇人眼中似有泪光,满眼的关切和疼惜之情交杂着繁复的凄苦和恨意,末了化作一道欣然的笑意,似乎并无恶意。
“没事,奴婢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姑娘快些吃饭吧!不然就凉了。”
云遥被这妇人弄得云里雾里,可是她却一脸泰然地改变了话题,似乎再也不愿提刚才的话。
她犹疑地接过饭菜吃了,妇人一脸慈爱地望着她倒让云遥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她来送饭,于是云遥知道,这妇人名叫芩姑,她对云遥倒是和善可亲,因此云遥便称她芩姑姑。
只是不知这芩姑姑是敌是友,因此她也不敢太过交心。
一日夜晚,她正躺在廊前睡觉。
忽听外面有布谷鸟叫声传来,她正疑惑,这里高墙别院,怎么会有布谷鸟叫?
正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芩姑姑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姑娘醒醒。”
云遥心中一惊,起身望着芩姑:“姑姑半夜来此为何?”
芩姑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望了望道:“姑娘跟我来。”
说罢拉着云遥便向门外走去,只见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个守卫已然晕倒在大门两边。
云遥恍然,原来她是要救自己。
虽然她对芩姑姑颇有好感,可是却不明白她为何甘愿冒着被主子惩处的危险要来放了她。
芩姑姑似乎明白云遥心中所想,淡淡一笑,道:“姑娘信我的话便跟我走,你放心,芩姑姑不会害你的。”
云遥咬了咬唇,漠然点头。
院子外面是一片隐蔽的树林,夜晚树林之中阴风阵阵,漆黑一片。
芩姑姑拉紧了云遥的手一路向前奔去,小树林外是一片湖泊,湖泊那边又是另一个院落,远远望去有灯火弥漫,果然如她所料,这里原来是皇宫!
那么囚禁她的人是谁不用想也就知道了,而那人的心思也自然瞒她不过了,只是想不到皇宫之内竟然还有这样一片隐蔽的地方。
而芩姑姑又为什么会救她呢?
云遥一路琢磨,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来到那座院子里,远处有巡逻的御林军来回穿梭。
芩姑姑久居宫中,对这里地势极为熟悉,拉着她小心翼翼地拐过几条回廊来到另一座院子里。
就在这时,原本静谧的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惊呼声:“抓刺客啦……”
灯火瞬间点亮了眼前的黑暗,眨眼间二人便被突如其来的御林军围在了一所楼阁前,云遥咬了咬唇,回头望向芩姑姑,只见她面色惨白,想不到功亏于愧,到这里被抓住。
但是,就算是死她也一定要护住眼前的少女。
此生,能再见到她,她已然无憾。
“遥遥……”
云遥心中一震,却觉这声呼唤极其熟稔。
“芩姑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芩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傻姑娘!莫说这样的话,等下,我引开他们,你找机会逃走,记住,出宫之后立刻离开帝都,不要再回来了。”
“不!”云遥倔强地摇了摇头,芩姑是因为她才……所以她绝对不能丢下她不管。
“大胆刺客,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云遥一咬牙,抓住芩姑的手运起内力施展轻功飞上屋脊,迅疾地向前奔去。而芩姑本不会武功,因此跟着云遥反而是个累赘。
“姑娘放开我快些走吧。不然惊动了风骑营便走不了了。”
云遥咬紧了唇,将芩姑抓地更紧:“云遥绝不会丢下芩姑姑不管的。”
第五十四章 —身世之谜
夜风凛然在耳边扫过,身后灯火蔓延开来,追兵越来越多。
云遥蓦地想起了十年前,祈哥哥带着她一路奔逃的情景。
脑中晃晃忽忽掠过一些奇异的画面,陌生而又熟悉,却让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黑夜之中,云遥带着芩姑跑的并不快,很快便被追上。
“来人,放箭。务必将那女刺客给我留下。”
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句,转瞬间便听得背后羽箭破空之声铿锵传来。云遥身形一错,想要落地找个地方遮蔽一下。怎奈那羽箭来的极快,转眼以至身后,说时迟那时快,芩姑身子一晃挡在了云遥身后,飞速而来的羽箭瞬间没入了她的后背。
云遥心中一急,脚下轻点抱着芩姑落在了一所院子里。见追兵将至,芩姑姑又受了伤,她不由分说拉着她钻进了一个房间内。
屋内,一片漆黑,云遥将芩姑放下,一脸焦急地望着她:“姑姑,你……”
芩姑面色惨白,背上伤口痛的她冷汗涔涔而下,却犹自笑着:“遥遥别担心,我,没事。”
云遥心中一痛:“你我萍水相逢,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芩姑面色惨然,原本只想护着她离开,既然她已经不记得了,那么便让往事永远尘封,有些事情忘记了未尝不好。
可是望着云遥那凄然的眼眸,她不由地一阵心疼,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与其由他人来告诉她,还不如她来说。
芩姑微微一叹,伸手摸了摸云遥美丽的面颊:“十二年了,遥遥竟也出落的和你母亲一样美丽。”
云遥心中一震:“你认识我娘?”
芩姑点了点头:“孩子,我是你母亲当年的侍婢,你和你母亲长的真的很像……”
“我娘她是……”
芩姑眉间含笑,眸中一片静谧之中略带一丝神伤:“你娘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子,只是……”
“只是什么?”
云遥一直以为她和祈哥哥只是这茫茫世间的两个孤儿,彼此相依为命。至于身世,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想了也是白想,于是只好作罢。于是便将师父师姐还有祈哥哥当做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芩姑轻轻闭了眼睛:“你的父亲,是十几年前东启第一大将慕容天。”
云遥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她竟然是慕容家的后人……十几年前慕容家便以叛国罪被灭门,帝都上下无人不晓。她怎么会是…
“不,你在骗我对不对?”
芩姑知道,当时她不过两三岁而已,对当年的事自然也没有什么记忆。一时间当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世,只是,她蹙了蹙眉,自己怕是不能活着出去了吧。
她咳了咳,继续道。
“当年,慕容将军被诬陷以叛国罪名打入天牢,皇上派人围了将军府,势必要斩尽杀绝。而我那日正巧被云夫人派了出去办事,怎料回来的时候慕容府已然被大火包围。熊熊烈焰灼烧之下,整座将军府化作灰烬。奴婢本想随夫人去了,可是一想慕容家惨遭灭门之祸,实在是冤枉至极,于是这些年我潜入皇宫为婢,想要查清慕容家灭门之祸的缘由还慕容家一个公道……”
云遥神情恍惚,只觉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是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火,烧尽了过往繁华,烧尽了她儿时的梦。
而记忆里依稀鲜明的是那少年冷漠的面庞,火光将他的眼睛照得通红通红,他就那般抱着她拼命地向大火外冲去。
身后,是房倒屋塌的轰隆声,伴随着熊熊烈火,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化为灰烬……
云遥终于知道,小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追杀她和祈哥哥。这一切都源于慕容家那场惨烈的灭门之祸。
可是她却依然不愿相信,芩姑挽住云遥的手:“丫头,你背上的蝴蝶胎记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年芩姑姑是看着你出生的,所以我绝不会弄错。只是,如今……”
芩姑叹了口气,报仇的事情想必是不可能的事了,她只是希望云遥能好好的活下去,她是慕容家唯一的血脉。
泪水沿着面颊惶然滑落:“芩姑姑……”
门外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追来的御林军已然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刻,她们是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