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紫台一面吩咐两名侍卫架了冯承钦先去客房休息,一面暗喜,心道:看来义父料的不错,冯承钦此人必与钱宁脱不了干系。”
黄芩脑中回想了一阵,疑道:“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是姓钱名宁?”
江紫台道:“不错,正是钱宁。”
紧接着,他‘啊’了声,一拍大腿,蓦然惊醒般道:“钱宁……‘钱’……是‘钱’!糟了,冯承钦定是把被抓住的消息传去京城了。”
见他如此焦急,韩若壁反觉有趣,笑问道:“他人在这里,如何把消息传去京城?”
江紫台瞧了眼黑暗的客栈门外,无比懊恼道:“那姓顾的八成就是赶去京城报信的。”
这一刻,他但觉百爪挠心,当即对黄、韩二人道:“你们随我去客房。这趟押解不好走,我们须得好生计划一番。”
二人稍微迟疑了一瞬,便随江紫台去到楼上,进了客房。
客房里,三人仔细商讨起来。
韩若壁仍觉江紫台的判断过于轻率,于是道:“我瞧那姓顾的不太象认识冯承钦的样子,怎会为他的事跑去京城传信?若真为传信,又要传给何人?”
江紫台本想说什么,却忍住了,道:“我没想太多,只是担心此次押解入京会多生事端,是以总要商量出个万全之策。”
他不想韩若壁知道太多,所以笼统言之,并不挑明。
沉思了很久的黄芩忽然道:“姓顾的认不认识冯承钦,我不能确定,但至少他认识冯承钦的那枚匕首。而冯承钦,八成是认识姓顾的。一开始,我本以为他注意的人是梅初,没想到,竟是那姓顾的。”
转脸,他问江紫台道:“倒卖军器的幕后黑手可是钱宁?”
如被他一语击中要害,江紫台支吾道:“……滋事体大,哪能乱说。”
黄芩淡淡道:“不说也无妨。”
转而,他瞧了眼韩若壁道:“那姓顾的真是宁王的人?”
韩若壁极其肯定道:“绝错不了。”
黄芩念头几转,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前次在将军府的‘观鱼阁’里,江彬曾说宁王每年派人进京厚贿、拉拢钱宁,可见宁王与钱宁的关系颇深,大有息息相关之势。那么,如果假设,宁王手下的那个姓顾的并非寻常角色,其实这一点,从梅初对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敬重已可见一斑,而这个姓顾的碰巧见到了冯承钦故意展示出的、钱宁送给他的那枚匕首,同时也听到了冯承钦暗藏玄机的一番言语。具体怎样无法得知,但他极可能由此瞧出某件大事会牵扯上钱宁,并进而影响到宁王在京城的势力,是以才审时度势,当机立断的临时决定起程,把这消息传去京城钱宁处,以备不测。
想到这里,黄芩道:“若为传消息去的,那姓顾的一路上定是马不停蹄。”
韩若壁道:“我们有人和货要押送,论脚力当然比不得姓顾的单人单骑。若他真为传递消息而去,消息定比我们先到京城。”
江紫台道:“如此,对方必然不会束手以待了。”
韩若壁道:“你觉得对方会有什么动作?”
江紫台苦想了一阵,道:“这……真是猜不透。”
沉思片刻后,黄芩道:“定罪不过凭着两样,人证和物证。不过,光有人证,似乎稍嫌份量不足,而光有物证,犯人也可多方推诿狡辩。是以,我若是对方,要做的当然是把作为人证的冯承钦劫走,或者干脆就地杀了,同时,也把作为物证的箭簇抢去销毁。”
话锋一转,他又道:“倘若二者无法兼顾,那至少顾全其一。”
听他这么一说,江紫台立刻有了想法,道:“那幕后之人狡诈无比,绝不会经手箭簇,是以,作为证据,箭簇只能指向冯承钦一伙。而唯一能把幕后之人牵扯进倒买军器一案的,就只有冯承钦这个人了。由此可见,对于那幕后之人而言,冯承钦实在要比箭簇重要一百倍。这样看来,还是把冯承钦劫走或杀了的可能性较大。另外,箭簇数量大,目标也大,处理起来很是不便,还容易留下痕迹,想来敌手不必在这方面多费心思。”
随及,他目光闪动道:“干脆想办法追上那个姓顾的,阻止他传消息进京。”
韩若壁道:“这恐怕难以办到。其一,你现在去追,九成是追不上的。其二,就算没有这个姓顾的,冯承钦栽了的消息,也可能会通过其他渠道,传到关心此事的人耳朵里。”
江紫台愕然道:“怎么讲?”
韩若壁道:“当日老山墩一役,活着出来的并非只有我们,还有‘威武行’的姬家夫妇。他二人自然是知晓的,至于会不会把消息传出去,那便不得而知了。”
黄芩道:“莫忘了,除了他们,‘神光堡’不少人也知晓此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江紫台泄气一般道:“这么说,难道是防不胜防了?一路上,我们在明,敌手在暗,如何是好。”
三人各自默想。
少顷,黄芩道:“消息传得再快也需要时间,是以,至少很长一段路途中,我们仍可无忧,应对的法子以后再慢慢想。”
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又道:“明日一早还要上路,我去睡了。”
韩若壁随及也起身告辞道:“我也困了。”
那二人象是啥事也没有一样离开了,可坐在桌后的江紫台心中却惴惴难耐。
去客房的路上,韩若壁一手勾住黄芩的脖子,神秘道:“你能如此冷静,是否已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黄芩丢给他一个暧昧的笑容,道:“没有,不过是不太在意罢了。冯承钦少了只手,倒卖军器的瓦刺人也死光了,我要的交待其实早已有了。”
看来,他对路上可能遇上的危机并不在乎。
说罢,他抬手把压在脖子上的胳膊扯了下来。
韩若壁没再多问,也没有过多纠缠,松开手,回房里睡了。
次日大早,一行车马通过嘉裕关,往关内而去。
一路风平浪静,离京城还有百余里地时,黄芩忽然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就好象被什么人暗里跟踪监视了一样。
马背上,他侧身向四周看了看,大路上偶有人马车辆,但并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于是,他没有理会这种感觉,继续护着车马行路。
晚间,一行人在道边的小客栈住下了。
半夜时分,依照江紫台的安排,几人暗里操作,让一名侍卫穿上了冯承钦的衣物,把貂皮帽压得极低,狐裘巾围得几乎挡住脸,再裹上那件极惹眼的羊毛皮袄,令侍卫把右手揣进怀里,装作受伤的样子,一番打扮下来,乍看之下,竟也和冯承钦没甚两样。而冯承钦则被套上那名侍卫的衣服,堵上嘴巴,捆结实了,扔进了黑洞洞的车厢里。
完事后,黄芩问道:“这是什么路数?”
江紫台道:“这便是我冥思苦想出的应对之策。”
黄芩道:“你这么做,可是想以假扮冯承钦的人吸引敌手的注意?”
江紫台点头。
黄芩道:“为何选那名侍卫?”
江紫台道:“若我料得不错,我们一行早已曝露在敌手的监视之下了。我、你和韩大侠以及赶车的那名侍卫,敌人已然见到,也容易分辨。”他手指那扮成冯承钦的侍卫道:“只有他,一路在车厢里看护冯承钦,不常在敌人的监视之下。是以,也只有他最适合扮成冯承钦。况且,外面的四人中少了任何一人,都不免引起敌人的警惕,而他若是不见了,敌人只当他还在车厢里看护冯承钦。”
想起之前自己奇异的感觉,黄芩觉得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进而道:“你想怎样?”
面对他,江紫台郑重道:“黄捕头,有件事我须得求你。”
黄芩道:“何事?”
江紫台道:“越是靠近京城,那幕后之人的势力就越大,我知道你和韩大侠俱是武艺高绝,手段特别之人,但仅以我们几人,想要抵挡那幕后之人的爪牙,实在犹如蚍蜉撼树,是以不可强敌,只能智取。”
韩若壁插上来道:“江公子未免有些夸大了吧,若这般没有信心,何不叫你义父多派些人手前来增援?”
江紫台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唉,实在是远水难熄近火啊。”
黄芩道:“所以,你求我?”
江紫台道:“不错。我想求你单独押送假扮的冯承钦上路,替我们引开敌人的注意。”
黄芩道:“你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我这一路带着假的冯承钦,你们那一路押着箭簇和真的冯承钦?”
江紫台道:“正是。不过,从表面上看,我们这一路只押着箭簇,冯承钦则被动弹不得地绑在车厢里,没人会发现。”
黄芩道:“你不怕敌人就想打箭簇的主意吗?”
江紫台道:“这点,之前我已然分析过了,对于敌人而言,冯承钦才是唯一重要的。何况,敌人若想打箭簇的主意,早在几百里前就该动手了,那样才好栽赃给沿途的盗匪。可现下距京城不足百里,天子脚下,不便生大事,连盗匪都甚少出没,是以,敌人想是已经放弃销毁物证的打算了。”顿一顿,他继续道:“如无意外,我们这一路当可安全抵京,只是黄捕头那一路,要波折多舛了。”
笑了笑,他微有得色道:“这便是我的声东击西之计。”
经过好些天的深思熟虑,才能想出这条万全之计,生出些许得意倒也在情理之中。
韩若壁冷声道:“什么声东击西,分明是割肉伺鹰,而且割的还是别人的肉。”
被他一句话讽在了点子上,江紫台俊脸泛红,道:“黄捕头艺高人胆大,自保理应无碍。”
韩若壁斜睨着他,道:“我瞧你功夫也不差,不如和黄捕头换一路好了?”话外之音即是说江紫台贪生怕死不敢换。
江紫台当然不敢换。
不过,他不敢换,倒并非由于贪生怕死,而是知道,如果由黄芩押着两辆马车进京,铁定会直接把车上的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