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黄芩的右爪一扬,吴一鹏便只有随之倒地了。
吴一鹏的功夫全在腿上,这一倒地,劣势立显,拉不开距离,弹腿难有威力,而躺在地下,姿势更是不对,无法发力,只能变成了贴身缠斗。
对同样倒地的黄芩而言,则因此占了上风。他倒在地上,一挺腰,虎扑而上,沙包大的拳头,劈头盖脸,抡圆了砸下,当当当几拳下来,早打得吴一鹏呼痛不已。
江紫台见状,急声唤停。
这时的吴一鹏已是满脸鲜血,其实,若不是黄芩手底还算留了些许分寸,只怕他早就颅骨破碎,一命呜呼了。
吴一鹏挣扎着爬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虽然狼狈不堪,可脸上黝黑黝黑的,挂点彩似乎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碍。他恨恨地瞧了黄芩一眼,眼光中满是恶毒怨恨,嘴唇紧闭,低头退下了。
江彬皱起眉头,侧头转向他身侧的一位老者,叹道:“这个捕快,当真比大内侍卫还难对付,怕只有请秦老你下场了。”
江紫台面色变了变,似是想说什么,但嘴角微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老者无甚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平静道:“也好。”
他须发皆白,玄衣似铁,迈入场中时步伐稳健,气度沉着,实非旁人能比。
就年纪而言,他应该不下七十,但是腰杆依旧挺得笔直,颧骨高起,双目深陷,白眉下的双眼虽然不见精光闪闪,但极为清澈,绝无老年人那种浑浊昏花的感觉。他的腰间挂着把不起眼的刀,刀鞘虽然没破没锈,但看起来已很古旧,怕是和他的人一样,很有些年岁了。
那老者行到黄芩面前五尺左右后,停下了脚步,目光闪动,一下就停在了黄芩手腕附近。
他白眉一掀,平淡道:“黄捕头恢复得好快。”
黄芩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自己手腕上被杨德高抓出的那三条红印,已变得非常之淡,几乎分辨不出了。
黄芩嘿嘿笑道:“大概是年纪轻,所以恢复得快。”
那老者“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道:“这样啊。我还以为黄捕头的功夫已经到了金丹结成,生生不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无上妙境呢。”
黄芩苦笑道:“那是炼气之人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若真能达到那等境界,则可上窥天道无上秘奥,离白日飞升也不远了,前辈何必以此取笑于我。”
那老者自嘲般地笑了两声,道:“取笑你?就老夫所知,这世上能取笑你的人,也许不能说没有,但绝对不多,至少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几个。”
他顿了顿,道:“刚才连斗两场,你的拳脚招式已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那精妙奇幻的‘大天龙手’,你居然找得出破绽,毫无破绽可寻的‘哨子腿’,你居然造得出破绽,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至于你的内力,精深的程度大概已能神到功到。杨、吴两位高手,本也堪称绝世,却还不能迫你全力施展一次,可见你的内力也可算浩瀚如海,深不可测了。”
黄芩听他这般吹嘘自己,明显有夸张之嫌,不知是什么用意,想了想,道:“在下不过是运气,受不得先生如此夸赞。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老夫自问,若是论拳脚,断无与你相较之能,白活了偌大的岁数,实是丢人得紧,名字也就不好意思通报了。”
接着,他语气坚定,慢声道:“所以,与你交手,老夫必须用刀,不知道你是空手,还是要用兵刃?”说罢,他上下打量了黄芩一下。显然黄芩身无长物,看不出带有什么兵刃。
原来,那老者言下之意,是非常看重黄芩,认为黄芩有空手接下他刀刃的实力,貌似谦虚得很。
黄芩不敢大意,眉头紧锁;思考了片刻,道:“我是个捕快,惯用的自然是配发的铁尺、铁链。我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铁链主生,铁尺主死,今日和前辈相较,不敢生骄,恐怕还是用铁尺好一点。但我此次上京,随身没带任何兵刃,不知这里有无铁尺一类的兵刃能借我一用?”
那老者笑了笑,道:“铁尺主死,那是要比铁链更厉害一些。不过,你打算用铁尺,敲破我的脑袋吗?”
黄芩摇头道:“前辈这样的高手,生死岂是我的一根铁尺能主宰得了的?只不过面对你这样的高人,在下不得不全力以赴,所以非用铁尺不可。”
那老者撇了下嘴,道:“我?只怕没你想象的那么高明。”
黄芩道:“我知道,你有。因为,面对交战,你的眼里,有其他人没有的安静。”
那老者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江彬插嘴道:“我府里的兵器库,号称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不过却好像真没有铁尺这样的兵器。各类硬鞭、锏虽然类似于尺,却怕黄捕头未必使得惯。”
他突然发话,打破了场中二人间奇妙的气氛。
二人都转头瞧向他。
江彬笑了笑,继续道:“但我这里,倒是有一根玉尺,传说是我朝开国功勋‘铁冠道人’留下的宝物,虽说是玉尺,却坚硬异常,不畏刀剑劈砍,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确实是个宝物。长短嘛,倒算合适,只怕重量不太趁手,不知黄捕头意下如何?”
黄芩想了想,道:“既然是如此宝物,怎可用来打打杀杀,我想,不如就用铜锏好了。”
江彬的眼睛眯了起来,笑道:“原来黄捕头喜欢用重兵器。那么,你喜用的铁尺也是要比寻常铁尺重上许多,灌了铅的铁尺喽?”
原来铜锏要比铁锏更重,所以江彬有此一问。
黄芩讪讪一笑,道:“叫将军见笑了。”
江彬哈哈笑道:“妙极了,我那玉尺正是极为沉重,所以,我才怕你会用不惯。但你既然喜欢加重的铁尺,那应该就正好了。高手过招,手上的兵器,重一分,轻一分都会有所不同,能用自己喜欢的才是最好。可黄捕头又没带自己的兵器来,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根类似的了。我想,那玉尺会是最好的选择。”他故作神秘,道:“而且它另有非凡的威力,你一用便知。”
说完,江彬使一个眼色,江紫台立刻向身边一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快步离去,想是拿玉尺去了。
黄芩不便再推辞,低声应下。
不多时,玉尺被人拿了上来,转至黄芩手中。
刚一入手,黄芩心中便是一惊。那玉尺,长约两尺,和其他长尺一样是长方形状,可无棱无角,四周圆滑,通体洁白温润,晶莹无暇,阳光之下,真如油脂般细腻,且笼着层暖暖的光晕,看起来真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般。但是,它入手沉重,比起普通玉石要重上许多,另外,同普通玉石不同的是,普通玉石毕竟是石质的,触手都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可那根玉尺,握在手中,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热,倒和握了一根木尺的感觉十分相似,怪异之极。加上之前江彬也说过,此尺不畏刀剑砍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传说中那已经白日飞升的‘铁冠道人’之物,也可确定必是宝物无疑。
黄芩握住这根玉尺,轻轻掂了掂,感觉它的长短、份量,和自己惯用的铁尺还真差不了多少,颇为称手。这尺虽然没有专门设计的握手处,而且看起来光洁细滑,但握在手里居然还很涩,并不滑手,大概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缠上纱布,若是手心出汗时难免会湿滑一些了。
黄芩满意地竖起白玉尺,对那老者道:“在下便用这根玉尺,来领教一下前辈的宝刀吧。”
第20回:犹可记火刀冰剑天地动,更须叹滚滚后浪推前浪
玄衣老人微微点了一下头,双目中精光一闪,旋即消失不见。他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想黄捕头的造诣恐怕早已不在乎兵刃的长短轻重,否则又怎会自信若此,不将随身兵刃带来?这玉尺在你手中必定威力无穷,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经受得住呀!”
黄芩眼中光芒闪烁,淡笑言道:“前辈之言好生奇特,若然我的造诣已完全超越了兵刃的限制,为何还要寄望于这根玉尺带来的无穷威力?”
玄衣老人道:“将军既说是宝物,自有无穷威力。”
黄芩摇头道:“前辈此言差矣,凡事不可枉言,须得试过才知道。
玄衣老人仰天一笑,道:“得失是非,见仁见智,黄捕头何须句句不让。”
黄芩也笑道:“如是萍水相逢,无关利害,自可大而化之,小歧微异之处也不必多言。只不过,目前两相对阵,我想不计较也不成。这一点,前辈只怕比更我清楚。”
一旁观战的众多高手瞧这二人废话不断,仍是罗罗嗦嗦地不动手,不明其中道理,早已等得心焦。但是,如江彬一般见识高明的人物,却俱心中暗惊。
他们知道,这二人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玄衣老人先用言语试探,不过是在寻找黄芩心理上的破绽。而黄芩已然了解,是以精、气、神结成一体,立刻从精神层面反击对手。换言之,此刻这二人,貌似毫无意义地在言语上争辩,其实话语暗含至理,实际则是在比拼各自对武学至理的领悟。一旦有一方在这样的争辩中落了下风,精神层面上就会被对手压倒,且要分心寻思,气势难免弥弱,由此就会陷入无可弥补的心理劣势。
高手相搏,胜负只在一线。
这不明身份的玄衣老者无疑是江府中武功最为高明的人物,江彬对他也一直相当客气。而眼前,如果不是他把黄芩也当作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又怎会未曾交手,就如此这般欲在心理上占得优势?
那些本来还对黄芩颇为不服的人,此刻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来自外地的捕快来。
黄芩的话,玄衣老者表面上根本不为所动,而是哈哈笑道:“黄捕头多心了,老夫只是不想让接下来的切磋伤了和气,才先与你闲话几句,亲近亲近,并非另有用心。话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