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若能让我亲眼瞧见,愿意折寿一年。”
黄芩无奈道:“你若肯离开高邮,不再来纠缠于我,让我扮成什么都成。”
韩若壁象是一下逮住了话题,激喜道:“真的?真的?真的?!”
他这么一激动,黄芩反倒不敢应答了。他心想:这个没脸没皮的,不知会想出什么怪模样,让我扮。还是不要理他为好。
没等黄芩多想,韩若壁突兀仰面向后,正倒在水床上,一面以身体摇晃着水床,一面大剌剌道:“黄捕头,你要缉拿问罪之人,除了一个‘秋毫针’,其余我都帮你解决掉了。你准备拿什么谢我?”
黄芩目光一紧,道:“漕运的船,你也敢动?”
韩若壁翘起脚,道:“这不关你事,你只要想想拿什么谢我便好。”
黄芩道:“北斗会连这种事都做的到,可见确有神通。”
韩若壁支起身体,摇头道:“不是北斗会的神通。是我的神通。”
黄芩道:“你是北斗会的当家人,北斗会,还是你,又有何区别?”
韩若壁咧嘴一笑道:“有区别,因为我比较喜欢听你夸我这个人,而不是北斗会。”
黄芩扫了一眼水床,讥讽道:“夸你时时不忘享乐?”
韩若壁拍了拍身侧的水床,道:“不如一起享乐?”
黄芩依旧站着,道:“我贱命一条,享乐不起。”
韩若壁道:“你任何时候都紧绷得象一张弓,这样下去,终有一日会断弦的。”
话刚说完,他伸手如电,一把扯住了黄芩的手腕,就势要将他拉至床上。
黄芩见疏忽之下,被他得了先机,运力定住身形,冷声道:“你又起甚心思?”
韩若壁拉了几下,却拉不动他,只得松了手,叹道:“我那点心思,你会不知?”
黄芩冷冷道:“我情愿不知。”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松驰一下。”韩若壁从水床上站起,立于黄芩身侧,手指夜空,道:“瞧见月亮没有,银盆似的。”
黄芩抬眼望去,心道:原来今夜已是十五。接着,他疑道:“你约我来,真的只为看月亮这么简单?”
韩若壁痴痴望着月亮,道:“我约你来,是因为月圆之夜,你应该有些寂寞。”
望着月亮,黄芩淡然笑了笑。
韩若壁又道:“你知道我为何能觉出你的寂寞吗?”
黄芩没有一丝停顿地答道:“知道。”
韩若壁小吃一惊,道:“真的?”
黄芩道:“因为真正寂寞的人是你。”
一个人,心里感受到什么,眼里看到的就是什么。
如果你是快乐的,那么,在你眼里,别人就都有找到快乐的理由;而如果你是寂寞的,那么,在你眼里,别人则只能与寂寞同行。
韩若壁赞道:“说的好!”
黄芩道:“可你身边兄弟、帮众无数,热闹是真的,本不该寂寞。”
韩若壁低头叹了声,道:“有时候,越是热闹才越是寂寞。”
看着那么多和自己不同的人,营造起的热闹,他只会觉得更加寂寞。
转而,韩若壁道:“你呢?什么时候最寂寞?”
黄芩平静道:“我已把寂寞当作了朋友,为何还会寂寞?”
韩若壁听言,心头莫名一钝,竟为这个强悍无比的黄捕头心酸起来: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也没有牵挂,就象骤然而起,嘎然而止的风一样,孤单漂泊在尘世,却居然可以如此毅然决然地面对寂寞,并与之为友。他有的不过是不愿提起的过去,一个捕快的职位,和保护一方平安的信念罢了。
韩若壁不禁自问:这些足以支撑起他的世界吗?
想着想着,他的表情肃穆了起来。
黄芩正巧转头瞧他,不由讶道:“很少见你一脸正经模样,想什么想的?”
韩若壁立刻化为嘻笑道:“想你。”
黄芩知他又没了正经,只摇了摇头。
静默了一阵,韩若壁将脑袋转向黄芩,催促道:“想好没有,拿什么谢我?”
黄芩声音平静,道:“你想我拿什么谢你?”
韩若壁故意调笑道:“……以身相许,可好?”
黄芩的脸色有些发青。
未及他发作,韩若壁又佯装成自已和自己说话,摇了摇头,道:“一个大男人,又如此不甘示弱,当然不会说‘好’……让我再想想……倒不如情债肉偿来得实惠些。又或者……”
听他在那里满口污言秽语,胡说八道,黄芩实在听不下去了,黑着一张脸,轻斥道:“闭嘴!再说就抓你回去问罪!”
韩若壁怔住了,道:“问什么罪?我何时落了把柄在你手里?”
黄芩道:“宁王的货算不算把柄?”
韩若壁轻轻一笑。
黄芩厉声又道:“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动了漕运,本该消声匿迹个大半年,却大摇大摆跑回高邮。更有甚者,还来招惹我这个捕快,真是瞧我不敢抓你吗?你今日之举,实在大有问题。”
韩若壁冷笑一声,道:“哪里哪里,黄捕头铁面无私,尺下亡魂无数,哪能不敢抓我。不过是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觉得你才大有问题。”
这下论到黄芩怔住了,问道:“你想明白了什么事?”
韩若壁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那把匕首上,慢慢说道:“你的那把匕首,我入手两次,次次都觉得奇怪。可到底哪里奇怪,就是想不明白。不过还好,这几日我终于得了空闲,所以又仔细想了想,才发现了它的问题。”
黄芩微有紧张,道:“它有什么问题?”
韩若壁道:“不管什么样的匕首,都是为了握在手里伤人的,所以重心必定在手柄上。而你的匕首,只要拿起它,再掂一掂,心细的人就会发现,这把匕首的重心在刃的最前端。所以,我入手的时候,才会觉得奇怪。”
黄芩紧紧盯着韩若壁,一言不发。
韩若壁继续道:“重心在刃上的,不是匕首,只能是飞刀。因为飞刀不是为了握在手中,而是为了飞出去取人性命。所以说,黄捕头的这把不是匕首,只能是飞刀。”
黄芩问道:“匕首怎样?飞刀又怎样?”
韩若壁重又躺回到水床上,在床角摸出酒袋,猛喝了一气,才眼波暧昧不清,道:“我在想,匕首变成了飞刀,黄芩会不会就变成了别人。”
他又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道:“我让人打听过了,捕快营里从来没有会飞刀技艺的师傅。”
他望着黄芩道:“把飞刀扮作匕首的模样,必是想遮掩什么。如此说来,黄捕头,你是想遮掩你的绝技是飞刀?”
他摇了摇头,又道:“也不一定,各种暗器均有相通之处,或者你只是想遮掩你的绝技是某种暗器?”
到了此刻,黄芩才真正感受到了北斗会的‘天魁’的压力。
韩若壁扬了扬手中的酒袋,道:“你若肯躺下来陪我喝酒,我便不将你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黄芩一动不动,沉声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韩若壁轻飘飘地笑了笑,象是早料到了他的答案,又道:“你不怕我不但把这秘密公诸于世,而且还要追查得更深入吗?”
黄芩的目光如电,道:“你若真想公诸于世,就不会现在告诉我,给我机会杀你了。”
韩若壁仰天长笑了一阵,忽然坐起,道:“今晚这里月光怡人、星光灿烂,不枉我特意回来一趟。”
之后,他不再仰头看月亮、星星,而是一动不动地,专注地望着黄芩的眼睛,仿佛满天的星光、月色都到了他的眼睛里。
黄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也瞧着韩若壁。
他不动。
他也不敢动。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一夜。
清晨,韩若壁终于站起身,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黄捕头只要不找我的晦气,我自也老实的很。”
黄芩道:“不管什么人,只要不在高邮犯事,都与我无关。但若在高邮犯事,纵是天王老子的晦气,我也要找。”
韩若壁笑了笑道:“你的脾气很臭,偏我中意得很。这张水床不便携带,就送与黄捕头,全当教你学习怎样享乐。”
黄芩道:“不是我的东西,我向来不要。”
韩若壁不再罗嗦,无声地行至树边,解下白马,踩蹬上马。
黄芩加了句道:“一路顺风,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高邮。”
韩若壁缓缓驾马而去。
在马上,他一次头也没回,是以,黄芩瞧不见他的表情。
黄芩看着那骑马离去的背影,心里似是闪过一丝失落,但又极其短暂,叫人分不清它是不是来过。
韩若壁走得没了踪影,黄芩又在湖边驻立了好一阵。而后,他解下腰间的那把匕首,把玩了一会儿,随手一丢,“扑通”一声,扔进了樊良湖里。
这时,韩若壁已到了官道上,只见头顶上阳光普照,风淡云清。他松开缰绳,懒洋洋地由着马儿自行缓缓踱步前进,脸上笑意吟吟。
看他此刻春风得意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人逢喜事精神爽’。
昨夜,既没占到便宜,也没打到野食,更无喜事可言的韩若壁,就是特别高兴。只因他已打定了主意。
他抄着手,心里轻声道:江湖一旦成知已,明月他年鉴此心。黄捕头,不管你是何人,有多少秘密,都等着瞧好吧。
《第一部完》
《捕快春秋 第二部 上》BY 绾刀
文案:
黄芩是一味良药,黄芩也是高邮州的一个捕快,一个身世如苦口良药,稍有尝及,便不堪下咽的捕快;一个能力如性猛良药,施于贼寇,便药到病除的捕快。
有人觉得他公道正直,造福州里,也有人觉得他行事偏颇,有违正道;有人觉得他为人简单,易于相处,也有人觉得他城府很深,心机难测……没有人能看得懂黄芩。
不管别人怎么看,对黄芩,韩若壁一语中谶……“看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