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就在枫大后面的一条老街上,从夜市这里走路过去至少需要半个小时,那边命令下了,她不屁颠屁颠赶紧过去,保准被念死。
转了一条街才到达能拦到计程车的路口,此处人流稀少,她站在路边等候随机驶过的计程车,身后的灌木丛边有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做二手货生意。
其中一个嗓门粗犷:“这台笔记本顶多五成新,我看在他是品牌机的份上,给你两千五,你要知足,二手货哪能出到这个价位。”
另一个声音细小懦弱,却又隐含不容摧倒的坚持:“你要的话五千,少了一分我都不卖。”
迟迟没有计程车经过,赵子墨漫不经心回头扫他们一眼,是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男子和一个衣着破旧发丝凌乱的清瘦男孩,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
仿佛是价格谈不拢,青年男子悻悻离开,男孩子凹陷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失望,饥瘦的脸随后浮起了焦虑。
当视线无意落在男孩子棒在手里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时,赵子墨不由睁圆了眼:大约十四吋的电脑屏幕,银灰色围边,黑色键盘上铺了浅灰色护膜,不是方才那青年男子所说的至多五成新,最起码是七八成……
可以说,经过潜意识的训练,赵子墨认人的本领一流,认物也丝毫不逊色,虽然男孩子所站立的地方光线昏暗,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这台电脑是自己在扶雪楼0910寝室里看到的那台,即便现在它的右下角已少了那张世博吉祥物海宝。
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她大步走过去。
男孩子看她走过来,马上打起精神,疲惫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不由自主流露了一丝喜悦的笑意,满怀期待开口:“这位姐姐,你需要二手电脑吗?”
赵子墨本来想义愤填膺开口质问,对上男孩子显而易见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不知怎么的,冲到喉咙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只说:“好啊,我看看。”
男孩子立刻卖力地介绍起来,最后他期待又小心地报价:“如果你中意,我需要五千块钱,一分也不能少。”
赵子墨很奇怪自己会认真地听他讲完,沉吟了一下后,她开口:“它看起来也有七八成新的样子,行吧。”
“真的?”男孩子眼里绝对是掩不住的雀跃,还有一丝轻易泄露的纯真,他几乎是如释重负松一口气,低低地吟喃着,“太好了太好了!”
赵子墨看一眼他衣着破旧的落魄模样,心里有一丝不忍,但他终究是窃贼,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害她平白受冤,于是她说:“我现在一下子也拿不出五千块现金,这样吧,我家就住在附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拿?”
男孩子频频点头:“可以,可以!”
赵子墨略微忐忑带着他拐了几条路,虽然一直走在前面,但感受得出来,男孩子一路上既紧张又兴奋,她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第一次作案,赃物得以脱手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到底是太过年轻。
再次转了一个路角后,赵子墨慢下脚步与男孩子并肩而行。
对面一排路灯抚照的建筑里,有轩枫初级中学宽敞的校门、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无处不在的联华连锁超市,还有,灯火通明的轩枫区派出所……
忽然,男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抱着电脑转身就跑,赵子墨早已有所防备,眼疾手快揪住他的臂膀。
他死命挣扎,她抵死不放。
“小小年纪不学好,干了偷鸡摸狗的事还想跑?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赵子墨声色俱厉。
男孩子忽然不挣了,双膝一屈脆在了地上,“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逼不得已才会想到偷的,不要送我进派出所……”
听声音语调,他已经哭了出来,如果不是另有隐情,就是这孩子已经成精了。
赵子墨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仍紧紧拽着他的手臂不放松。
一辆摩托车突然在旁边停下,有人略带疑惑出声:“梁劲?”
稍带冷金属质感的清淡的声音略微熟悉,赵子墨不由自主回头,一道清逸俊雅的身影从车上利落跨下来,动作说不出的风华潇洒。
极品美男!
顾城歌看到她,轻怔后没有理会,只去扶已抬起头流了两行清泪的男孩子:“梁劲,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子看到他,又羞窘又可怜地低唤一声“顾哥哥”便哽咽着说不出话,饶是明知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却是再也控制不住。
一个男孩子当街这样哭得可怜兮兮,赵子墨一时间手足无措,明明是理直气壮的,眼前的状况却弄得她心虚起来。
顾城歌俊雅清逸的眉宇间微微起了褶皱,她无辜极了:“喂,我可没有欺负他,他偷了纪安晨的笔记本,害我蒙受不白之冤,况且偷窃是犯罪,我只是顺路送他进派出所……”
顾城歌只对梁劲说:“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家,你奶奶病发了。”
跨上车后,他单脚抵地,略略偏头看她一眼,平静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你说的我已经知道了,会给你一个交待。”
好吧,赵子墨上次已经领教过他的清傲与淡漠疏离,能如此笃定地给她一句承诺,她姑且信了他,暂不追究。
雪冤之后
星期六上午,赵子墨形单影只坐在图书馆打发时间,她被宿舍里的那三只孤立了,理由是昨天晚上她们在“七里香”足足等了她两个小时,并且拨了电话无数,她既不见人,也不见回音。
她真是郁闷,昨晚极品美男载着那位名叫梁劲的男孩子离开后,她也压根儿忘了要去小吃街与她们会合,至于电话,她是回到宿舍后才看到,想再赶过去已经迟了,她们已经回来,正义凛然宣布:
“赵子墨,你被孤立了。”
但赵子墨知道,那三只所谓的孤立,也只能称之为“伪孤立”,因为她们三各自都非常忙。
姜姜大名姜姒嫄,从外地考来枫大,只为与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齐磊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但是齐磊已大学毕业两年,辗转中姜姜与他失去了联系,所以只要有时间特别是双休,她都会四处探听他的下落,然而至今无果。
施小肥真名施旖旎,枫城本地人,每逢双休都不会留校,而是去樱枫市有名的318精神病医院义务当护工。
关于义务劳动,是枫大的一项传统,每年的大一新生都必须在市内选择一项义务劳动,市内各大医院、养老院、孤儿院、环卫处……等等各大地点,每月至少要参加一次义务劳动并自主记录,毕业时可获得学分。
本来赵子墨是选择去精神病医院的,名额都已经定下来了,施小肥却把她的名额要了去,说是离家近,往返方便,把她给换去敬老院陪老人聊天,她已固定一位傅奶奶,每周日过去,施小肥却把双休都耗在精神病医院,虽然有些疑惑,但到底是别人的事,她也从不多嘴问。
而顾城西,她这位相交近六年的好友,两人感情深,但一向不粘在一起,况且,从进入大学以来,那丫就特别关注一段校园绯闻:传媒学院播音主持系系花苏媞倒追商学院金融管理系才子萧楚衍。如果没有猜错,那丫应该偷偷在预谋什么了……
当然除了这,顾城西还是近些年兴起的网络作家大军中的一枚,专写赚人眼泪的爱情童话,笔名“西西缚萧萧”,大部分闲暇时间都奉献给了她亲爱的“西瓜霜”们。
所以,进入大学以来的每个双休,赵子墨其实都没有与那三只一起度过的经历。
初秋的阳光淡而慵懒透过玻璃窗射进来,她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棒了一本《厚黑学》沐浴在这片金黄的暖色里。
一片阴影施施然投袭下来,她略抬眼皮,纪安晨已坐在她对面,并不与她招呼,只神色自若看一本厚厚的刑法书。
赵子墨继续看她的厚黑学,不久后,一张纸条从对面递过来,本来不想理会,余光扫到纸条上的飘逸潇洒的字,目光被胶住。
“赵子墨,很抱歉让你受冤枉委屈,我的笔记本并不是被偷。”
提笔便在下面写:“怎么回事?”
推过去后,纪安晨马上龙飞凤舞解释:“是我的那位舍友老顾拿去办公,当时状况紧急忘记跟我说,前两天也一直没回学校,不知道我报了案,昨晚他和我通了电话。”
赵子墨微一挑眉,差不多明白了。
他的那位舍友老顾肯定就是极品美男。
见她久久不回复,纪安晨又写:“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中午请你吃饭?”
赵子墨本待直接拒绝,下笔时却成了:“该对我表达歉意的应该是你那位舍友。”
其实她已经大约知道其中的曲折,并且她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她格外好奇,极品美男为什么要替梁劲开脱罪行,身为未来法律界人才,这实在是不该有的行为啊!
纪安晨对着这句话看了半晌,最后默默地划下表示很无语的六个点。
“……”
后来赵子墨并没有如期望中的很快约到极品美男,倒是在星期一中午的校园广播里,听到纪安晨当众向她道歉。
她沉冤得雪。
但这一则道歉引来的直接后果是:法学院财子纪安晨被新闻系系花以迂回战、闪电战彻底搞定。
为什么会这样传?
因为财子已经可以不计前嫌原谅她的偷窃行为并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赵子墨无语问苍天,流言就是这样炼成的么!
更可恶的是,第二天一大清早,纪安晨便从遥远的扶雪楼跑到牡丹园,只为给她送一份早餐!
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赵子墨,既然不答应我请你吃饭,那就每天给你送早餐表达一下我的歉意吧!”
正是人多的时候,几乎每个经过的都会对他们行以八卦的注目礼,赵子墨欲哭无泪:“纪同学,我已经吃过了……”
而且吃得很饱。
纪安晨笑得很善良:“赵子墨,我几乎害得你的人格被抹黑,你这般拒绝我,我可良心难安了。”
赵子墨笑得很无力:“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接受了,所以不用再表示了……”
纪安晨笑得很纯洁:“那好吧,但今天的我已经买好了,你不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