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书生啊!”仇作家又是一声长叹。
“什么叫书生意气,这就是。去哪里欣赏醉里挑灯看剑,这里来。”半天一直沉寂的严家正,这时来了兴致,“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国事、家事、天下事,我们暂且放下不表。现在,让我给两位:一位享受副厅级、一位现任正处级的领导同志来段醒酒词:‘出门老婆有交待,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站起来,别人劝不理睬,喝多了爬回来,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说着说着,严家正又唱了起来,“说不采就不采,你说让采也不采;不是花儿不让采,囊中羞涩不敢采;有心找个老板来,没职没权没人睬。”
“这个家正,说起啥都没个正形。”
“话不能这么说。”仇作家为严家正辩解道,“文人,国之宝器也。清平盛世,锦绣文章,这是文人的一种态度。多事之秋,指斥方遒,也是一种态度。李太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做伴好还乡’是一种态度;杜工部‘安得广厦千万间,大避天下寒士俱欢颜,’更是一种态度。真正的文人,其言其行,总与他们当时在社会上的地位,他们对社会的评价直接相连。就如家正,他算个才子吧?人品也不赖。可就因为耿直,因为不趋炎附势,就一直缩在一个频临倒闭的小厂里混日子。要是把你们蓝印县的文人挨个排排队,最有才华的应该是他。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与他对社会的贡献,极大地不成比例。这就是他为什么有时候愤世嫉俗,有时候又玩世不恭的真正原因。这是一种态度,是一种抗争、一种无可奈何下内心又想有所作为的矛盾心理的显现。只可惜世人多不识,反以清高、傲慢、目中无人来视之。这与其说是文化人的一种悲哀,倒不如说是我们社会的一种病态。”
说到这里仇作家又把头转向严家正,“我那阵还对他说,你还年轻,不应该用这种态度来应对社会、调侃人生。你的路还长,清平盛世要靠我们大家共同去创造,怨天尤人是等不来盛世的。”
“一针见血,高,实在是高!家正的毛病就在这里……”
刘悠然话没说完,房门“嗵”一下被人用脚踹开,随着进来几个穿公安制服的,“查房,把身份证拿出来!”他们恶声恶气地喊。
十三
更新时间:2007…11…13 22:41:45 本章字数:5051
“刘县长,对不起、对不起。”第二天一大早,李勇就赶到县长办公室向刘悠然道歉,“我的人太莽撞,惊吓了你的客人。”
看着两眼血丝、一脸倦容的李勇,刘悠然积了一夜的火气突然又没了,他指指沙发,“坐下坐下,有什么话坐下来说。”
“昨晚……”
“要是谈工作,你就说,要是再说什么对不起,你就静静坐着休息休息。”
“那……我就谈工作。”一谈起工作,李勇立时咧开大嘴笑了,“大丰收啊,刘县长。这样的突袭我们每年最少也要搞两三次,可哪次也没有这次来得痛快,来得干脆。收获真是大大的呀。”
“哦,怎么个大法?”刘悠然一下来了兴致,放下手中一直握着的笔,“快说说看。”
于是李勇就眉飞色舞地说行动过程,说取得的巨大成果:什么一夜间抓捕卖Y嫖娼者三十余人,赌客三十八个,缴获赌资十二万多元;什么捣毁吸毒窝点两个,当场收缴海洛因3。75克,以及被抓获者的丑态百出等等。
“你知道为什么同样的行动,这次收效就比以往大得多?”说着这些,李勇突然诡秘地笑着冒出这样一句。
“不知道。”刘悠然实话实说,“别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吧。”
“不不不!这次行动成效显著的关键,是保密工作做得好。除了你我,事先没一个人知道这次行动的具体时间。即使参与行动的干警,也是临出发前才知道行动的真实意图。为防意外,我不但下了不准单独行动的命令,还临时收缴了所有参战人员的各种通讯工具。这就保证了行动的绝对秘密,可以说是一点风声都没走漏,搞的是一场真正的突袭。所以……”说到一半,李勇又住了口。
“所以什么?说呀。”
“所以我们才网住了一批大鱼。”说完这句,李勇像似放下了一样重物,长长地呼了口气。
“什么大鱼,你说得明白点好不好?率真爽快一个人,今天怎么变得粘粘糊糊?”笑责之后,刘悠然突然又感到有点心虚,“你们该不是抓到……”
“是。在我们抓获的嫖娼者中,有近乎一半是领导干部。其中……”
这下李勇痛快了,竹筒倒豆般把被抓获人员的名字一个个抖露了出来。最让刘悠然吃惊的是,这其中竟有常务副县长钟忠。
“钟县长我已经叫人悄悄放了,其他的部门领导,现在还扣着,我们准备按治安处罚条例……”
突然,刘悠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我。对,他在。”刘悠然拿起话筒,“正谈那事。好,我让他接。”说着他把手里的话筒递给李勇,“王书记,从省城打来的,找你。”
“嗯,嗯嗯。是,是是是。”不知王书记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听李勇在电话里嗯嗯、是是,脸色也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妈的,又白干了。”放下电话,李勇先来了句国骂,然后对刘悠然说,“王崐书记让把那些王八蛋们都放了,还要保密。说谁走露风声,就处分谁。还要我把这事提高到维护党和政府形象的高度来认识。怎么认识?为那些王八蛋遮着掩着,或者说是在他们做坏事时站岗放哨,认识就高,严厉打击就没认识?搞污七八糟的人倒有了形象,扫除黄赌毒倒有罪了,这是什么逻辑?”
吴专员来县里视查工作。这是刘悠然下县后,首次与老师在自己的地盘上见面。当然电话他们是常通的,特别是水泥厂工人示威的风波发生后,刘悠然几乎天天与老师互通情报。还好,在省地两级领导的关照下,媒体也偃旗息鼓了。
“这次,我想多住几天,搞搞调查研究。不知你们欢不欢迎。”才下车,吴专员就笑说。
“欢迎欢迎。吴专员工作忙,平时我们不好去经常打扰。这次下来多住几天,我们求之不得。我代表全县人民热烈欢迎。”刚从省党校学习回来的王一丁握着吴专员的手,热情洋溢地说。
“真的?全县人民都欢迎?你代表得了?”
“代表得了,完全代表得了。我们真心实意地欢迎吴专员多住几天。”提前来政府招待所迎接吴专员的蓝印县党政官员们近乎异口同声地说。
“好,大家欢迎,我就多住几天。哪天不欢迎了,也请诸位早点吱声,我就知趣地主动打道回府。”
众人纷纷说,“欢迎欢迎,吴专员来我们哪能不欢迎呢!”而后在一阵轰堂大笑中,拥着吴专员进入特一号房。
听了半下午汇报,吃过晚餐,王一丁、刘悠然几个送吴专员回到客房后,王一丁问:“是不是去轻松轻松?”
“好啊。”吴专员笑着点头,“你们县里有什么让人轻松的好地方?”
“轻松的地方多了,好地方只有一处。”说这话的是钟忠。那天抓而又放,刘悠然当他会沮丧几天,没想到当天下午在走廊见到矮矮壮壮的他,没事人一样,头照样扬得很高,雄赳赳、气昂昂,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什么地方?真如你们说得这般好?”吴专员扭头问一直走在右边的刘悠然。
“不知道。不知道钟县长说的啥地方,没去过。”刘悠然老老实实回道。
“我们刘县长是模范丈夫,从不去那种地方。”王一丁笑说。
“不是不想去,而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害怕老婆知道了没法交待。”钟忠也笑着调侃道。
“这可就有点脱离群众了。”吴专员接过话头,拍拍刘悠然的后背笑说,“去去去,体验体验现代生活。我们共产党人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钢浇铁铸,什么地方不敢去?什么人不敢见?只要心里正,不被香风毒气所迷惑,不搞Y乱活动,唱唱崐歌,松松筋骨怕什么?”
于是一行六人驱车来到一个名叫“水中情”的地方。先要了房,叫了果盘、酒水及六个小姐,就开始成双成队地唱歌。
灯光摇曳,香气袭人,被小姐紧紧依偎着的刘悠然感到脸烧得厉害:“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轻松?有点下流了吧?”抬眼看看居于沙发正中的吴专员,正手揽最漂亮小姐光溜溜的肩,依依呀呀地唱着:“不忘你的情,不忘我的爱……”
再看其他几个:王书记与自己的小姐正手拉手说着悄悄话;钟忠则让小姐坐在自己腿上,两人左拧右晃地哼哼着;陪吴专员下来的行署宁副秘书长和吴专员的秘书各自搂着自己的女伴静静地跳着贴面舞。
“我们也唱一曲吧。这是我专为你点的歌。”见吴专员他们一曲终了,刘悠然的女伴赶紧拿起他们才放下的麦克风说。
“不唱了,不唱了。没多大意思,我们去‘按一按’。”
刘悠然的《敖包相会》刚唱完第一段,钟忠便嚷嚷着要走。尽管心里很不痛快,但见吴专员已经站了起来,分明有要走的意思,刘悠然也只好住了口,小声对小姐说一声“对不起”,站起来紧跟在大家后面往外走。
先乘电梯到了八楼,又七转八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与歌厅不同,这里的包房都是一个个的小间,大家也不在一起活动,各自由选中的小姐领进各自的包间。
包房内没什么陈设,显眼的只是一张不大的床。
“老板,请更衣。”带刘悠然进来的小姐锁上门后,见刘悠然仍然立在当地,没什么动作,知道这还是雏儿,便贴上来要给他脱衣。
“不不不,我自己来。”
见刘悠然脱了外衣又木然地站立不动,小姐暗暗笑了:“请把内衣也脱了,不然不好工作。还有,裤子也要脱。”
“这?”半天一直强作镇静的刘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