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发现……或许爱美兰自己并不自觉,但她已经习惯于把爱人的前途当做一个最重要的考虑放在爱人的爱情和感受前,这种几乎完全牺牲自我的思考方式,诚然对于一个好色的男人来说,是幸福的天堂。但对于飞云来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噩梦。
虽然爱美兰口气一样坚决,态度一样执着,然而,她的言行却像初夏的和风般伴随着一股清爽的感觉,使飞云没有半点不快的感觉。这正使飞云强烈地感到憎恶和反感的,是重视血统和出身这种看法的本身,以及把这种看法当作头等思考模式的大贵族们。
难道说,血统和忠诚之间,真的有必然的联系吗?
不!绝对没有!一个人,不论是外来者也好,本土贵族也好,只要他努力地对这个国家付出他所有的努力和热情,为这个国家倾注他每一分力量,旁人怎能用这人的血统是否纯正来质疑他的忠诚呢?
只要他全心全意为这个国家服务不就好了吗?
想到这里,飞云的眼睛里开始闪耀着愤怒不解的光芒。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克萨斯人的护送舰队有部分撤回到驻地去了。但依然有六万艘军舰簇拥着这群埃克罗贵宾们。
在越过了七个星系之后,飞云一行终于到达克萨斯星系的周边。
高傲的克萨斯人是不会容许外人在这里炫耀自己的武力的。大部分埃克罗军舰和所有的殖民卫星、移动兵工厂、陨石矿山,都被留在把守克萨斯星系唯一出入口的克萨斯要塞外面。
飞云、皮科特、莫亚这些干部则乘坐旗舰,在几十艘护卫舰和几百艘克萨斯军舰的带领下,降落克萨斯星,准备晋见国王。
出于私心和顾虑,飞云偷偷地把爱美兰留在丘克的旗舰上,并让沙芬娜为爱美兰打造掩饰美貌用的特殊道具。
打点一切之后,飞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很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掌握着银河系近六分之一兵力的大国帝王。自己的表现,将很可能直接影响到克萨斯对卡邦尼的态度。
飞云不断地告诉自己:即便克萨斯十五世轻视自己,不理会自己的话;又或者只是匆匆见一面,不给自己发一言的机会,自己都要尽量争取表现,使自己尽可能地成为诸国围攻卡邦尼的导火线。
飞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坚决地想要这样做,只是觉得,自己既然两次选择撤退,那就不要单纯为撤退而撤退,必须得做点什么。
军火库号进入大气层的时候,猛烈地摇晃着。
而飞云的心,也在忐忑不安地应和着飞船晃动的频率,在紧张的精神之海上漫无方向地摇动着。好像将要知悉考试成绩的学生,飞云有种将要面临成绩公布的紧张局促感。心跳已经超过每分钟一百下了,但无论飞云怎么深呼吸,都降不下来。
脑子里想的很多,能理顺的思路却很少。千百种杂乱的思绪混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几乎等同于空白的效果。
结果,飞云浑浑噩噩地降落了,迷迷糊糊地上车,不明不白地到了皇宫,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在皮科特他们出来之后,跟着内侍进了皇帝的书房。
象征着权力、以黄金老虎头像为装饰的大门,在飞云的面前缓缓地打开了。不同于上次晋见埃克罗国王的平和,这次的飞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他能感到的除了压力,还有异样且强烈的……杀气?
从不同方向涌来仿如排山倒海的强大杀气,一下子浸没了飞云的全身,以不同角度、强度穿透飞云的皮肤,侵入飞云的肺腑。
冷冰透体,寒意正生。但最可怕的不是杀气中包含的冷意,而是它的逼迫力,它就像一只看不到的巨手,“哗”地重击在飞云的胸膛上,仿佛不后退就要把飞云的身体打个粉碎,把飞云的七魂六魄全部打散。
几乎是本能,飞云全身的肌肉刹那间紧绷,身体内懒惰已久的细胞全在瞬间激发。
不能退,我绝不能后退!心中的执念,不需飞云刻意思考,便化为行动。飞云摆开格斗架势,但不同于平常人的后退,飞云以看似极不协调却又极其稳重地踏前了一步。
偏偏就是这一步,使场面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杀气突然消失了。
“这……”身上的重压突然消失,让飞云有种过度反弹的异样,身体不自控地向前扑了出去。
但,就在这十分之一秒不到的刹那,飞云用眼睛的馀光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了。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但光线明亮的大房间,整个房间并不奢华,里面除了壁画之后,就只有房间中一张巨大的凹字型办公桌和桌子前看来是给访客用的两张椅子。
一名拥有一头灿亮金色短发的中年人在桌子旁伏案疾书着。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地矗立着两名身材极为匀称结实,但脸上蒙着黑布的黑衣男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房间角落里,同样有两个打扮相同的家伙站在那里。
那个中年人应该是皇帝,那么另外四个好似眼睛有透视能力的家伙就应该是贴身保镖了。
正在奇怪为何刚才四人会用杀气试探自己的同时,飞云利用自己优秀的平衡能力,顺着前扑的情势,单膝跪了下来。
他应该下跪的,因为按照自己提出的条件,自己是无条件加入克萨斯军,那这个中年人应该就是“吾皇”了。虽然心中对男子吐着不尊敬的舌头,但飞云还是非常守礼节地下跪了。
“臣……”飞去刚吐了第一个字,就被皇帝打住了。
连头都没抬,皇帝一边笔速毫不减弱地继续疾书,一边开口说道:“在你自称为朕的臣下之前,朕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陛下请问。”飞云有点愕然。
“你的武功从哪儿学来的?”皇帝的声音平静淡然,却隐隐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威严,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罩,铺天盖般地覆住了飞云。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需隐瞒,飞云马上回答道:“武术理论是从网路游戏……搏击之王的新手教程那里学的,至于实践……是在战场上。”
“哦?是吗?”似乎在怀疑,又似乎是被飞云有趣的答案吸引住了,皇帝停下笔,抬起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飞云。
直到此时,飞云才真正看清楚皇帝的模样。
克萨斯十五世是个美男子,长得很清秀,有点斯文,整个人干瘦干瘦的,使人联想起营养不良的穷人孩子,当然这样的比喻有点过分,不过对于一个每天都能吃山珍海味的皇帝来说,这样的体型真得比较少见。
他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书生气质,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尖挺但略嫌窄长的鼻子,略窄的下巴,还有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所有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在读大学的感觉。
除了……他那双眼睛,像鹰一般锐利,如狮子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有透过这双充满霸气的眼睛,飞云才可以感觉到他是现今银河系中最英明、最出色的君王之一克萨斯皇帝;只有透过这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事情的眼睛,飞云才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霸者而不是一个文人。
并不敢触碰这两道比剑还锋利、比火还炽热的视线。眼光中带着询问,又或许是审问,使飞云的耳朵泛起了有种虽不心虚但羞愧的火热。
飞云在想:太不正统了……大概,这就是皇帝对我的评价吧!
“的确属实。”飞云勉强地对上皇帝的视线,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来。
“没事……朕只是想再问问,你是哪里人?”
皇帝平和但严肃的问话让飞云很不舒服,他想起了米利亚女皇的诡计。
脑海中,米利亚女皇的美丽面容变得比魔女更加邪恶,比妖怪还要狰狞,飞云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女皇讪笑般的恶毒声音:“哈哈哈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同的血液中,不可能流淌着同样的忠诚!放弃吧!没有国家肯接纳你的努力,接受你的忠诚!没有人会重用你的,除了我,除了我!来吧!做我的奴隶吧!”
话语中的每个字都是涂满毒液的匕首,每个句子都是带有毒刺的锁链,插在飞云心上,锁在飞云身上。
女皇的话,宛如无法破解的毒咒般,回响在飞云的耳边,缠绕在飞云的身上,不停地刺痛着飞云业已疲惫不堪的灵魂。
飞云心中忽然有种愤怒,莫名的愤怒,一种因为被轻视,被误解而产生的强烈愤怒。愤怒来得很猛、很强,完全无法压抑。
飞云无法控制地吼了出来:“我来自哪里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陛下伟大的慧眼只能看到一个人的出身?还是说,陛下的耳朵只能听到来自敌国女皇的谗言,而无法听到高贵绅士以外之人的话语?”
话劈哩啪啦地吼叫了出来,但吼出来之后,飞云马上后悔了,他不应该顶撞皇帝的,至少不是现在,不是这里。完全不符合他的身分,更不符合他的立场和意愿。
飞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突然萎靡了。
皇帝的反应是愕然的,却出乎飞云意外地,并不含有震怒的成分。反而眼睛里露出奇怪的光彩,不知是欣赏飞云敢于顶撞自己,还是觉得飞云这年轻人有趣。总之,构成他脸部颜色的感情涂料成分并没有变化。
皇帝很奇怪地从口中吹了一口气出来,吹到旁边的文件上,吹得几页文件哗哗作响。他突然有点感叹地说道:“如果一个大男人活了将近五十岁,还会随便听信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毒妇的谗言,那他就是越活越回去了。当然,世界上这种人并不少,幸运地,朕不是其中之一。”
这下子,轮到飞云愕然抬头了。
“老实说,当朕听到比特的报告时,朕也满讶异的……但更多的是感叹。你知道为什么吗?”皇帝以很轻松的口吻问飞云。
飞云摇头。
皇帝用笔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上右手边那叠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文件,说道:“这里有三百七十二份顶级军事情报,其中三百四十五份情报上有你的名字。”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