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爱娜不语,飞云继续说道:“强者故意示弱,为了就是让难以下咽的猎物放心地离开他的藏身之所。
“埃克罗的星际防御体系很强,百分之九十的地区都布有侦察卫星和自动炮火系统。想在埃克罗境内潜行是不可能的。埃克罗本土防御力很强,在这点上我想我的看法跟卡邦尼人是相同的。
“在埃克罗的地盘上跟埃克罗人打,即便强如卡邦尼,也要三思而后行。所以他们就想出了这条调虎离山、引而歼之的绝计。”
说着,飞云惋惜地叹气着,摇着头,以一种失望得近乎绝望的声调说下去。
“卡邦尼人就是看准了黑泽尔和埃克罗的关系,算准一旦进攻黑泽尔,埃克罗必定想去救援。但想跟真正出手救援是两回事,为了让埃克罗出兵,他们就必须营造出一个使埃克罗放心的军事氛围。
“这就是为什么埃克罗人怎样想都想不出自己有可能打败仗的原因了。
“其实,在战场上,如果怎也想不到自己有失败的可能性,这就说明,上天已经为你埋下失败的祸因了。
“所以我断定,进入黑泽尔国境的三支舰队,不被全歼也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爱娜终于忍不住说道:“既然你猜到埃克罗人必败,你为何不早说呢?如果挽救了埃克罗,起码可以停滞卡邦尼人统一天下的脚步啊!”
爱娜不说还好,一说,飞云的脸就苦涩的干皱起来了。
“这是因为我至今没想通,卡邦尼人的最后一步,也是最致命的一步是什么……解不开这个环,根本就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个事实。
“况且,为了避免埃克罗国内出现有识之士提醒国王这种事情发生,卡邦尼人在背后一定动了不少手脚……大概是以黑泽尔商人的名义大肆行贿吧!因此,即便说了,上层也不会听。”说到这里,飞云慢慢地把双腿缩起,把自己的头像鸵鸟般埋入沙子似地,埋入自己的双膝之间,双手用力抱住双腿。
“真是可笑啊!我们这么努力地战斗,到最后赢来的依然是无尽的苦涩。唉!即便我们如何在战术层面上发光发热,依然无法扭转战略上的失败……想起这个,我就自觉自己是个在卡邦尼女皇掌心上跳舞的小丑。”
爱娜听了,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她走到飞云身边,轻轻地坐下来,学着飞云的动作,把自己的下巴埋在膝盖之间,缓缓地说道:“不过,小丑也有小丑的尊严和权利吧!……当然,还有义务……对了,飞云,你让大夥来自由都市这边,莫非是为了抗击即将入侵这里的卡邦尼人?”
“……准确地说,是对付上次杀死白龙的菲尔诺上将。嗯,还有雷莫夫、甘比斯他们俩。”
“这算是我们为埃克罗尽的最后一次道义吗?”
“算是吧!”
“然后我们就离开?”
“到时候,或许,不想离开都不行了。”
飞云的心情,没有超越时空的能力,当然也无法感染到远在几十光年以外的埃克罗第九舰队官兵。
此刻的他们,正陷入一种兴奋莫名的激昂旋律当中,所有人都因即将到手的胜利而在心中大叫着、欢呼着;监控员们一边心不在焉地盯着那个毫无变化的监视屏幕,一边利用军方通讯回路话家常;炮手们脱下了自己的耳机,翘着二郎腿在喝咖啡。
除去那些即将强行登陆卫星表面的陆战队员外,舰队的官兵正陷入一种松垮的心境泥沼之中,为那份胜利的甜美自我陶醉着。
“什么卡邦尼第一舰队,根本就是乌龟嘛!”
“天啊!我之前怎么会为这群废物担心了十几个晚上?”
“好无聊啊!假如以后打仗都是这么轻松就好。”
事实上,连身为舰队最高指挥官的雷蒙·法希特本人,也在跟心腹聊天,把马特不断发来的“马上提高警戒级别”之类的命令当作耳边风。
很可惜,这份过度的松垮,也看在了窝藏在卡哲夫卫星里面的卡邦尼人眼里。
旗舰暴风号上,监控员把这事报告给最高司令——奥沙元帅。
“敌人出现意外的松垮,我们是否需要调整一下……”副官问道。
“哼!我从不指望依靠捡便宜获胜,不过,这种便宜不捡就太浪费了。浪费可以随便吞下去又不伤肠胃的猎物,这种事情我也从来不做。”
此时,奥沙那宽阔粗犷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肉食性猫科动物特有的狰狞。熟悉他的部下一看就知道,他动杀机了。
“呵呵!不过,元帅大人可真是神机妙算啊!埃克罗人的反应和动作,竟无一例外地落入大人的计算之中。”副官以一种绝不是献媚的崇敬语气说道。
“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陛下亲自订的计谋,我这为将者,只能算是执行者……唉!真正的妙计向来都是一层盖一层的,你算计人,人谋算你。这才是真正的刺激。可惜的是,我们的计谋对方竟无人能破……”
“大人……你嫌对手太弱?”
“或许吧!”奥沙显得相当失望。
“可是,陛下的计谋已让对方攻无可攻,守无可守。这只能说是陛下太厉害呀!”
“算了,你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对了,埃克罗军中有谁的动作超出了我们此前的估算?”
“有,又是那个飞云,他独自带兵往自由都市方向去了。”
“……飞云吗?”奥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埃克罗人真是笨啊!放着这么一员大将不用。能人必嫉,嫉人必疑,疑人不用。不懂把好钢用在剑刃上的家伙……哼!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要通知菲尔诺大人吗?”副官机灵地问道。
“不用!第一、菲尔诺不大可能被那小子算计;第二、假如真的中招,像菲尔诺那种人是绝不会挂掉的。既然这样,给他一个吃苦头的机会好了。”
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奥沙甩了甩他那头金灿灿、近乎于狮子鬃毛的披肩卷发,以一种略显慵懒的声调问道:“敌人第二、三舰队动作如何?”
“依旧审慎,没有任何松懈或破绽。两个舰队均后退了五光秒。第二舰队甚至把阵型拉宽、拉厚,形成极为稳妥的纵深阵势,预防我军突破。”停了一下,监控员补充说道:“虽然远了点,但还好………”
“纵深阵势?小心的家伙。唉!我又头疼了……军医,拿止痛药过来!”奥沙一声令下,舰桥上的所有人顿时会心地一笑。
没有军医跑过来。因为,他们伟大而战无不胜的奥沙元帅,只会为敌人的存在而头痛。解除头痛的唯一办法就是服用止痛片,对于奥沙来说,敌人的命,就是最好的止痛片。
短暂的忙碌很快因各人的就位而平息。
终于,死亡的倒数计时,开始了。
“十……九……八……”倒数计时的秒针不疾不徐地向终点挪移着自己那预示死亡即将到来的沉重身躯。
舰桥的大屏幕上,除了那根即将指向十二点的秒针,还有那串正在归零的可怕数字……
“四……三……二……一……引爆!”
就在埃克罗将士们的哑然惊骇中,卡哲夫卫星发生大爆炸了。
宛如恒星爆发的强烈闪光,无尽地晕眩着士兵们的眼睛。即便是自动保护系统监测到这过强的闪光,马上自动把监视屏幕加以黑化处理,也无法使士兵们那瞬间内被灼伤的视界迅速地恢复。
强闪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那股无节制的狂乱爆炸性巨浪。由于经过精密的定向爆破设计,几乎所有的破片都朝着三支舰队所在爆飞而去。
根本没有给埃克罗人反应的时间,宛如陨石风暴的狂潮一瞬间席卷了那整齐的队伍。
因爆炸而急剧加速的卫星碎片,以极高的惯性穿刺了埃克罗军的舰列,连绵涌来的能量狂潮又把已被毁灭之神眷顾过一次的舰艇推向了第二列、第三列的舰艇。
一种近乎核裂变的扩展态势形成了,而能够阻挡这锋利无比的光刃的,却只有舰艇本身那只能算是软弱的钢铁之躯。
闪烁的爆炸光芒,不停耀动着,仿佛会一直延续到所有的一切都坠下死亡和破灭的深渊。
“我的手!我的手不见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谁把灯关掉了!”
“哇啊啊啊——”
惊叫、狂吼、嘶鸣,各式各样因恐惧慌乱而变调的声音,挤满了整个通讯网路。就如某人将一大座石灰石做的假山推落湖水里,士兵们的心湖顿时以一种混沌的态势彻底沸腾起来了。
离卫星最近的第九舰队更是首当其冲,在爆炸发生后十秒内,彻底毁坏的军舰达到七千四百多艘,剩下的大多严重毁坏,可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至于一早做出稳妥阵势的第二、第三舰队也不好过。虽然马特和莫亚两人曾经考虑过敌人会否自爆,也把舰队挪出了自爆会波及的范围,但是,他们并没有把这种经过加强的定向爆破计算在内。
在很多时候,错误的估计和估计不足之间是可以画上等号的,现在正是如此。
马特损失的,只是八百多艘舰的前锋军,但莫亚损失的,却是三千艘军舰的前卫部队。并不是说莫亚后退不够,而是奥沙暗中加重了砝码,故意所为。
“小心!他往你那边去了!”来不及整顿自己那因能量潮涌而混乱不堪的舰队,马特使用第一条恢复的通讯回路,对莫亚吼叫着。
“唉!还是中招了。看起来,我要壮士断臂了……”停了一秒钟,莫亚继续说道:“不过,对方可是闻名天下的狮子王啊!看来这次要奉上的不是一只手臂,而是整条胳膊了。”
莫亚从心底涌上的苦涩笑意,抑制在咽喉中,这位年仅三十岁的提督此刻脸上呈现的却是六十岁老人的沧桑。
不知为何,马特忽然觉得这位蜂蜜色头发的战友有种必死的觉悟。
“不!你不要死!我马上过来!”马特的吼声,使莫亚进入一种矛盾的沉默中。
又过了两秒钟,莫亚说出一句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