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毛茸茸的脑袋对着自己,脸都不抬。
屠苏酒斟入陶盏,发出流畅的声响,陆辕猛地抬眼,弯起油亮的小嘴,嘿嘿笑出声来:“苏大哥,我也要!”
看着陆辕推来的陶盏,苏淮皱皱眉:“这屠苏酒是药酒,驱寒祛病辟邪的,是该喝一口,你少喝一点。”浅浅倒了小半杯,苏淮对于上次陆辕酒后撒泼的行为还是心有余悸。
“药酒?”陆辕晃着酒杯,显然对于那点酒液很不满意。
“你不知道屠苏酒?”苏淮一愣,过年喝屠苏酒是风俗,就好像除夕放爆竹一般寻常,怎会有人不知道?看陆辕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苏淮眉头皱得更紧了。
陆辕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有点露怯,赶紧垂下头:“我……我虽然从小时候就来到这儿,但家乡不在这里,也从没在这里过过年……才什么都不懂。”
这副身体本来长得就和村民不太一样,光是发色就很奇怪了,陆辕这个说法也是合理。只是从没过过年听起来倒真有些可怜,若说他是外乡人举目无亲,却笨手笨脚的,细皮嫩肉,没吃过苦的样子,再加上长得挺俊,还是个犯了淫=乱罪的逃犯……
苏淮脸色微沉,不由得产生些不甚愉悦的联想,闷下半盏酒,淡淡道:“你身上的伤痕恢复的差不多了,等到过了十五,我就送你去镇上找个活计。”
顺便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扔掉算了!
后面这一句,苏淮还是没说出口。
“啊!那谢谢苏大哥了!我也好快点还清你的钱!”陆辕完全没听出话里的玄机,脑子里只想着去了镇上赚钱,还清了苏淮,说不定还能攒下点来买只小羊养着,等到羊产了奶,就卖给村里新生的娃子喝,这可是大买卖啊!
越想越顺畅,陆辕笑嘻嘻地喝着屠苏酒,直喝的身上暖呼呼的:“对了!苏大哥!这酒也是你亲自酿的吧!做菜一流,酿酒也是好手艺,呵呵,你要不说你是大夫,我肯定以为你是厨子呢!”
“……”苏淮这次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多喝了几杯酒。
一餐饭吃得饱足,收拾了碗筷,苏淮点着院子里的红灯笼守岁。再进屋,发现陆辕脸色红润,竟是倒在土炕上呼呼睡着了。
走过去,隐隐闻到陆辕呼吸里略带的酒气,他正抱着自己的外衣,吧唧着嘴,嘟嘟囔囔说着醉话:“一个竹筐一文钱……一百五十文钱才能买一只小羊……好难啊……呵呵……去镇子里干活就可以多赚钱……然后买羊……”
眉峰抽了抽,苏淮弯腰推了推陆辕:“起来擦把脸再睡。”
“嗯……”不耐烦的推开苏淮的手,陆辕嘟囔:“老妈,别烦我啦!让我睡一会儿……”
动作一僵,苏淮的脸色又沉了沉:“老妈是谁?”
“嗯……好烦……”又是滚了几滚,陆辕挠了挠脖子,领子扯得有点乱:“明天还要上班,有个手术呢……老妈你别管我啦!”
苏淮的脸彻底黑了,视线顺着陆辕露出的脖子往下看,隐约在微敞的衣襟里看到浅浅的一个红印子,苏淮只是略略犹疑了一下,便是伸手去扯开陆辕的衣服……
略白的胸口上,是个手指肚大的红印子,长圆的形状,倒是跟自己给他起的名字有点像。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颜色的胎记,说明这个人,这个身材颀长,很像男人的人,是个小哥儿!还是破了身子的小哥儿!
“你……到底是谁?”
“说了别烦了!你连你儿子都不认识了啊!”厌烦地抓住苏淮的手腕,陆辕接着酒意一吼,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陆辕傻了,苏淮也傻了。
“苏大哥……你干嘛摸我?”
15、分床睡 。。。
四目相对,陆辕傻了,苏淮也傻了。
“苏大哥……你干嘛摸我?”
甩开陆辕的手,苏淮抚额,闷声道:“你喝多了,赶紧睡吧。”
迷迷糊糊地揉揉眼,陆辕还在醉意里,伸手扯扯苏淮的衣角:“嗯,你不一起睡么?”
睡眼朦胧的陆辕抓抓脖子,苏淮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就是那团刺眼的红色,喉咙一紧,苏淮无意识地后退两步。陆辕抓着他衣角的手拽了一空,人晃了晃,差点从炕上掉下来,抬头疑惑地看着苏淮。
“咳……今天是除夕,我……守岁。”
“哦……”翻了个身,滚两滚,陆辕抱紧了苏淮的衣服,再一次打起酣来。
手指揉上额角,苏淮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阴沉。
第一回诊出喜脉,苏淮觉得是自己医术不精;第二回诊出喜脉,苏淮怀疑陆辕得了怪病;第三回诊出喜脉,苏淮困惑他怎么这么像是个骨架很大的哥儿……
现在一看,他还真就是个骨架很大的哥儿!
明明是个哥儿还跟到处跟男人凑合,而且毫不介意地跟自己同床同被……这个麻烦到底是真那么不知廉耻还是太迟钝?
哼出一口闷气,苏淮坐在土炕上,跟陆辕隔着一个炕桌,盯着他的睡相看。半天,拉过来棉被给他盖上,闷闷地看着窗外。
这么些年了,他苏淮也没守过一次岁,今年反倒是因为没床睡……
闷气上来,抬脚就踹了踹陆辕的屁股,听着那边梦呓般的哼哼两声,苏淮倒也没舒服多少。
这家伙,该不是预备带着娃子缠上自己了吧?
轻轻叹了一口气,窗外天光明灭,爆竹声还是没有停歇。苏淮的眼眸映着摇曳的烛火,显得有些捉摸不定。
家里那边今天又来人催自己了,那个老头子想抱孙子想疯了吧!随便挑个哥儿就想往自己身边塞。营生也是,张口闭口就是继承他的家业,也不管自己乐不乐意……但即便如此,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一趟了。
转头看了看睡的正香甜的陆辕,痴痴笑着不知在做着什么傻梦。苏淮忽而漾起一抹笑意,很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么想来,被缠上了或者……刚刚好。
*
三十一过,年一转眼就过去了。陆辕这些日子除了吃吃睡睡就是跟着苏淮去串串门子,收收红包。当然,红包最后都入了苏淮的腰包,这肥肉倒是长在了自己身上。
按照陆辕的法子,王家娃子喂了小半月的米汤虽说没有一般娃子壮实,倒也是没得什么大病。陆辕去串门子的时候抱过娃子一回,小脸小手胖乎乎的倒是可爱,小娃子好像也特别喜欢自己,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蹭。杆子说是不是小圆身上有米汤味儿,他家小哥儿喜欢,也凑过来闻,倒是直接让苏淮拎走了。
不过,听说了自己要去城里找活计,杆子也凑热闹要跟着去,王家阿么也说两个人正好做个伴,有个照应。约定了这件事,陆辕还是很高兴的。倒是苏淮的脸一如既往的黑,只不过这个死人一天倒头黑着脸,陆辕也懒得去猜测今天这种黑脸程度跟别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正月十四的晚上,想着明儿一早就要去镇上找活计,陆辕就兴奋地睡不着。憋在这么个小村子里,每天一睁眼看见的不是苏面瘫,就是猪啊,鸡啊,鸭啊,陆辕都快要闷死了。想到在镇上能看到各种表情丰富的正常人,陆辕心里就压抑不住地开心。
“苏大哥,到了镇上找到活计,是不是就在铺子里住下了?”叼着个酸枣,陆辕把苏淮包好的包袱扣子拆了又系,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苏淮手里正摆弄着一堆竹签子,扎成灯笼的形状,听见这话,挑眉看了陆辕一眼:“你想住下?”
“我这不是想着,住在这里太给你添麻烦了,要是住在镇上,你也省点心嘛!”陆辕笑嘻嘻地抓抓头,心说,当然,躲开你,我也省点心。
“嗯。”苏淮低下头,继续忙他的纸皮灯笼去了,留下陆辕一个人愣愣地研究,这个“嗯”,到底是住下呢,还是不住?
很快,一个小圆灯笼就在苏淮手底下完成了,苏淮放进去一小截燃着的蜡烛,起身推开窗户,把小灯笼挂出去。
圆圆的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晃着,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巷子外家家户户挂出的灯笼连成一条线。橘红的灯笼映着天上一轮银亮的月亮,似乎让人的心都静了下来。
“早点睡吧,明儿还得早起。”苏淮低声道,准备阖上窗户。
“苏大哥今天也不上炕睡?”陆辕摸着包袱,神色有些困惑。
从除夕那晚开始,苏淮就说睡不惯火炕,腰疼还上火,拿方凳子搭了个床,从王阿么那里要来被褥,天天睡下面,第二天陆辕总是看见苏淮捶腰捻肩膀的,估计好受不了。陆辕好几次让他把火别烧太旺,晚上来炕上睡,他都是不肯,第二天就又是那副睡的难受的样子,陆辕心里倒是真过意不去。想去镇上住,这方面的原因倒也是有的。
“嗯。”苏淮应了一声,继续关他的窗户,就听啪嗒啪嗒几声脚步声,再转过脸,陆辕已经走到跟前,按住他的胳膊。
苏淮正愣着,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陆辕却是直接无视掉他,趴在窗台上,轻叹着:“苏大哥你看这外头,还挺漂亮的啊!看一会儿呗!”
“这有什么好看的,晚上风凉……”苏淮皱了皱眉,却倒是倚在窗户边上,视线慢慢拉长。
“苏大哥,你看,那边好像有条河吧?”
“那是石头河,石河镇沿河而建,洗衣,做饭,夏天游泳,冬天冰钓,都是在那河里,那就相当于村民的母亲河。”
石头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从窗子看出去,就只能看到一条蜿蜒的玉带,在月色朦胧下,闪着细碎的星光,应着红红的纸皮灯笼。或是长的,或是动物的,或是像自家这个,圆圆的。
“苏大哥,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你能从这里长大,我还真挺羡慕的!”夜风有点凉,陆辕不客气地往苏淮身上蹭蹭,感觉两个男人在一块儿就是方便,有啥说啥,没女人事儿多,不用哄着,冷了身上还比女人暖和。
土是土了点,但是他认了苏淮这个好哥们!就好像这村子,屯是屯了点,却质朴的挺可爱的。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