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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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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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他就性子冲动,现在人越大脾气应该也越大,一怒之下定会去和那对狗男女正面交锋,搞不好还会来个玉石俱焚……那样的话,不惊动家长或者学校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我要看到的局面。
  于是在距离班磊家门口只有两百米不到的地方,我紧急刹车,无视身后骑车人的咒骂,掉转车头,打道回府。
  现在想来,我当时的抉择是对的。因为就在前面,当班磊告诉我那个秘方的时候,表情是那么专一,略带陶醉,自然是在想水手服。夸张点说,我大概都能从他的瞳孔里找到那个女孩的身影轮廓。
  如果告诉了他真相,那么一定是两败俱伤。水手服这样的女孩子,哪怕是路遇流氓被劫色了我也不会觉得可惜。但班磊不同。我不想我唯一同时也是最好的朋友受伤害,无论是皮肉之苦,还是心灵之毒。
  所以,再度保持缄默。
  2
  无名指受伤后第四日,赴杭州,游西湖。
  这次旅游不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只是学校和杭州某所高中系“姐妹学校”,在文化艺术方面每年定期会有交流活动。上半个学年是他们派人过来,所以这次轮到我们派代表团过去,一共两名老师十一名学生,要在那里待上两天两夜。开开联谊会,参观参观,仅此而已。
  这次去的大多是些能歌善舞、才色俱佳的艺术特长生,所以高层对这次的活动分外不放心,便想在其中安插一名尾巴随团监控。
  于是就挑中了我。
  在此之前,我已经向上面报告说,目标“帕斯卡”情况正常,没有早恋的迹象。龙虾对我的汇报没有什么怀疑,加上需耍尾巴的任务很多,所以我亲眼看着他把班磊的名字从一级黑名单上勾掉。然后告诉我说有这个跟团的美差任务,去风景秀丽的杭州玩几天,权当公费旅游。
  但我的心情好不起来,因为班磊的麻烦并没有完结,我把一切矛盾都尽力往后拖延,但总有爆发的一天。去杭州前我曾去陈琛家下五子棋,其间套用别人的名义把这个“得知好友的女友有第三者但又不方便告诉好友真相”的故事讲给他听。他沉吟了半晌,大约也是因为以前没遇到这样的事情,最后的意见就只有八个字:顺其自然,自求多福。
  其实我以前最讨厌顺其自然这四个字,我一直认为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尽心尽力地争取、谋划。顺其自然是听天由命的弱者的做法。
  但现在不能不承认,这四个字是逃避现实和危机的最好麻药。
  三月的西湖,格外迷人,的确是个“顺其自然”的好地方。
  但我并不真的是来公费旅游的,我名义上代表了学生会,是两名带队老师的助手,实际上却要细心留意成员有哪些可疑的举动。尤其是那几个特别漂亮和帅气的学生,来之前我都详细察看过他们的资料。其中一个男生代号“拉瓦锡”,同时擅长吉他和手风琴,这样多才多艺的人才在哪个年代都是吸引异性目光的角色,所以我对他格外“照顾”,在宾馆分配房间时请带队老师将我和他安排在一起。
  但拉瓦锡做事很小心,白天时我没有发现任何证据,直到傍晚我去洗澡时,浴缸放着水,耳朵却贴在门板上,偷听到他趁这个机会在打电话,过了一分钟我装作出来拿拖鞋,他脸色煞白地对着电话那头“嗯”了一下就挂断,并跟我解释说是跟家里报个平安。我表面上笑笑,心里却在想你小子真是太嫩了,有谁往家里打电话,是像你这样把通讯录摊开放在电话机边上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轮到拉瓦锡去洗澡时,我悄悄取出他放回书包里的通讯录飞速翻阅。等他洗完澡出来,我已经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一本数学习题册,但脑子里却在思考通讯录中翻到的一个号码,数字是八位,却不像电话号码,而且也是唯一一个没写对方姓名的号码,只在边上画了个意味深长、疑云重重的笑脸符号:“^_^”。
  是谁会让拉瓦锡笑得这么甜蜜,又这么隐讳?
  翌日周六,下午计划参观龙井山虎跑泉,我称病不出。带队老师之一知道我的身份,没怎么多问就心领神会地让我独自留守。
  他们一走,我就拨通了南蕙家的号码。作为龙虾的左膀右臂和剪刀小组的核心成员,她有一本我们全校学生的家庭电话汇总。而就在昨天晚上,我睡觉之前想出了关于那串数字的几种解密方法:颠倒顺序、所有的数字加N或者减N(N为小于10的正整数)等等。南蕙对我这次公款旅游的收获就只有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号码当然很不满意,这意味着他们需要花很多时间来排查神秘号码的源头。
  不过在通话的末尾,她还是讲:有件事情,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你。
  我说:长途很贵,长话短说。
  南蕙说:你上次跟踪的帕斯卡,他念的第一所初中就是你的母校,这个你知道么?
  我头皮发麻,但虚张声势地反问:知道,那又怎么样?你问这个用意何在?
  南蕙说:不是我,是你的老朋友马超麟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的。
  手边的一张草稿纸被我捏成了团,马超麟一定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龙虾,我说:姓马的到底想干吗?
  南蕙说:内部迫害,或者打击报复,都有可能,他挺擅长这个的,你知道。
  我生平第一次在和人谈话时出口成脏。
  南蕙说:你也别急,龙老师未必会重视这个,倒是你的校友帕斯卡,应该好好担心一下自己的前途。
  怎么?
  他昨天离家出走了。
  3
  周日,归心似箭,总嫌火车没能开到飞机的速度。
  回到家时已经是快中午,我把行李一扔就又出发了,对母亲说学校有急事。我先到公用电话房打了个电话到班磊家,他外婆接的,说班磊还是没找到,他父母现在都在外面寻找。
  班磊是我们出发去杭州那天,也就是星期五出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并一度发展到和父亲动手。第二天一早他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却没有去学校。他们班主任打电话来问,唯一留守在家的外婆这才发现外孙的枕头下面有一封离家出走的告知函。
  由于事发到现在已过四十八小时,班磊父母报警了,却仍无音讯和线索。
  但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青民路231弄,水手服就住在这个小区。
  前几次我做班磊的尾巴时,好几次跟着他送水手服回家,但都只跟到这个小区的门口,所以不清楚她家具体在哪栋楼,但这足以让我守株待兔,等候水手服的出现或者归来。班磊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身上的钱也有限,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远走高飞,出走后第一个要找的自然就是关系最亲密也是最隐秘的人。
  下午两点,水手服果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穿着便装,手里提着一袋大概是吃的东西。她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存在,出小区后无知无觉地往东走了三条大马路,然后进了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
  约摸一小时之后她两手空空地出来了,我则进了招待所,骗前台接待员说我找我表哥班磊,应该是礼拜五入住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高高瘦瘦的。那个年代宾馆住宿还没有什么身份证全国联网系统,况且这种小招待所为了牟利往往不看住客的有效证件。接待员听完我的形容就说那人住在207。
  听到我的声音,门里面的班磊闷了许久,拉开门缝,发现外面就我一人,才放我进去,但门还没关上就忙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房间里电视在放港剧,并且弥漫着一股烟昧,我咳嗽了几下,然后盯着他的眼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地道:通过你的小女朋友。
  在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我把很多东西都告诉了班磊:尾巴,跟踪,告密,代班长和学生会职务的由来,水手服(没说第三者的存在),包庇,但没涉及尾巴小组的具体细节和人物。
  在此期间班磊坐在床上连续抽掉了小半包烟,眼睛睁得老大,除了插问几句,一言不发。等我说完这个神话般的故事,他的嗓子已经被连绵不绝的香烟弄得嘶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
  我很愧疚,但没有退让:我也没想到你会离家出走。
  班磊自嘲道:看来我们都长大了。
  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不想读没用的书,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去外地,去寻找自己的梦想。
  什么?!
  班磊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朝圣者般的表情:你从来没有想过,走出现在的世界,“生活在别处”么?
  我听得一头雾水,如果不是我明白班磊现在的状况,还会以为说这话的人是疯子:别傻了,能走到哪去?我们还是要读书,还是要高考的。
  他知道和我说不通这些“道理”,便摆摆手,讲:你走吧,你我就当丝毫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我说:晚了,我从你外婆那里要了你父亲的传呼机号码,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一出这个门就会联系他,然后告诉他关于你女友的事情。
  班磊脑门发青:你……
  对。我说:我是不要脸,我是喜欢告密,我就是个尾巴。
  班磊的脑子也转得很快:你没想过这么一来,你之前对我的包庇都白费了,你的那些“业绩”也会就此一笔勾销么?
  我点点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做傻事毁掉自己——所以,要么你跟我一起在这个笼子里幸存,要么,就一起被毁掉。
  4
  周日下午五点半,离家出走五十三个小时的高中生班磊忽然主动现身回到了家中,他父母还以为是老天显灵让儿子回心转意。
  当然,班磊还是免不了差点让父亲暴打,不过幸好被母亲和外婆中途拦截下来。
  第二天他回到学校,周遭的一切还是那般平静,或者看上去是那么平静。他离家出走的消息班主任一直压着,所以其他学生都不知道。至于学校管理层内部,反倒没有给班磊什么处分,生怕刺激了这小孩又导致他离家出走,到时候要是引来了电视台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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