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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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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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的。而两人的家隔得比较远,通信上又不自由(那时大部分父母都觉得拆看子女的私人信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们依靠什么来保持联络。
  难道是我判断失误了?
  该死的,不可能。
  想到这里我咬咬牙,胃部有些隐隐作痛,这是我焦虑和压力大时会犯的老毛病。然而南蕙的一句话却让我原本发青的脸色一下子转向缓和:那你知不知道王丰中午有时候会去图书馆?
  嗯?
  就我所知,王丰午休时不是和同学踢足球就是窝在教室和男生聊游戏和体育,他这么一个四肢发达的人去图书馆,简直就像老虎去菜地啃胡萝卜。
  但南蕙却说她以前有几次看到王丰从学校图书馆的方向出来往教学楼走去。她和王丰在一个班级,也算朝夕相处,绝不会认错人,而且就在昨天她还亲眼看到过一次。
  这个消息顿时让我双眼放光:这小子去那里干吗呢?
  南蕙眼带嘲讽地看看我,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了几下:这个问题就留待你自己去考证了——我只是剪刀,你才是尾巴。
  3
  图书馆地处校园北角,馆内藏书号称四万,实则三万不到。因为一九九六年初的时候学校对图书管理进行了整顿,将容易引导学生不务正业的武侠、侦探、科幻类小说清洗殆尽,只留下革命作品、经典名著、科普兴趣、教学参考类书籍,从而导致图书馆的男生流量大幅度下滑。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本身就不大爱看书的王丰数次进出这样“干净”的图书馆相当可疑。当然,图书馆阅览区也有体育类期刊读物,可基本上都至少过期两个月,对王丰这样的男生毫无吸引力。
  尾巴小组的特殊地位再度为我提供了相应的特殊权利。由于龙虾事先给图书馆负责人打过招呼,那两个平日里态度傲慢、表情生硬的图书馆老师毫无怨言地为我提供了图书出借纪录。
  不出所料,王丰打进这所学校起就压根没在图书馆借过一本书。相反,巫梦易高一时便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个礼拜来一两次,多则三次。
  马超麟或许是个纯粹的浑蛋,但他当初对我的羞辱和教诲却的确让我从中受益,那就是尾巴除了会跟踪之外还要有观察力和推导力——我仔细研究后发现从高一下半学期某阶段开始,她不再借阅文学作品,而是改成一些很生僻冷门的书籍。这几十本门类庞杂的旧书的共同点就是借阅次数稀少,大部分甚至是被第一次借走,我现在再度将它们找出来却也不费什么力气。
  然后我就发现了美洲大陆。
  每一本被巫梦易借走过的冷门书籍,在书的最后那页上都无一例外地写着一长串阿拉伯数字。这些数字少则十余多则近百,但无一例外地采取“##·##”的分组排列方式。
  以前我听人说起过这种数字和汉字密码的组合,貌似最早来源于侦探小说:每组数字对照某本书里某页某行的某个字,连起来就是一段话。显然是巫梦易每次借书之后将这密码留在书里,然后王丰再把它们找出来一一解码,这样两人就能不直接接触却保持着笔友般的亲密联系。外人若想要破译这种密码,难点不在于读行读页,而是找出那本参照的书籍。
  可我查遍了在图书馆里找到的那些记着密码的书籍,却没一本能和这些密码对应起来,因为常见的密码都是“##(页数)·##(行数)·##(列数)”的格式,而巫梦易的密码在今年十月之前还是这个正常格式,十月之后却变成了“##·##”,少了一个关键数据。
  这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和王丰约好了每次都只用某本书的固定的一页。可是,什么书上的汉字会那么全?难道巫梦易专门自己绘制了一张密码对应的汉字表?
  要真是这样,光在这里翻书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搜查一下她的课桌或者书包……
  南蕙得知我的这个想法后,轻描淡写地道:你疯了么?
  我当然没疯,可我觉得我快了。
  时间已经是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学校里人心涣散,教室内挂着一些增添节日气氛的玩意儿,大家全然没了念书的心思,只等着今天放学明天放假过新年。可气的是“马可尼”和“汞”中午也都很太平地没去图书馆,让我抓不到任何线索。
  但我没想到当天下午,线索就来找我了。
  我更没想到的是,线索居然是我自己班级里的反对派们设计的一次恶作剧。
  当时我心情很糟糕地上完厕所回到教室,打开自己的铅笔盒拿圆珠笔,却发现我原来的文具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很多各色各样用剩的粉笔。我想那帮算计我的人真是用心良苦,收集这么多两三厘米都不到的粉笔头也实在难为了他们……
  等一下!粉笔?
  此刻躲在角落里暗笑着打算看我笑话的人肯定分外诧异,因为我既没有暴怒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忍气吞声无动于衷,而是像被电门电到了般冲出教室。
  那一刻,我内心激动得丝毫不亚于在澡堂里发现怎么用水来称皇冠的阿基米德老先生。
  巫梦易!巫梦易的粉笔!
  她是学校学生会宣传部的干事,因为写得一手好粉笔字,所以每个星期学校门口那块大黑板宣传栏里,新闻快报和文学园地都是她一手负责誊写。而文学园地有一个板块是诗歌,每期的内容是她自己写的,里面要用到什么汉字,完全由她说了算!
  黑板报上的文字,是不需要三段式密码的,它没有页数,王丰只要抄下那些数字,然后像个平常的读者那样站在黑板报前慢慢对上号就行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这对狡猾的情侣,胆子太大了!
  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在一九九六年十月之前,黑板报宣传栏上的长诗并不是巫梦易和王丰的密码参照,而是两本一模一样的小说。后来王丰把那本书搞丢了,巫梦易又不愿用课本,就利用了自己宣传部干事的职务之便。而我误打误撞,不能不说是走了狗屎运。
  但毕竟运气是留给有预谋的人的,尤其是那些蓄谋已久的人。
  尽管前几期的黑板报早已经被擦去,但学生会宣传部每期都有手写的文字稿作为备案,防止被一些人恶意擦去之后留下难堪的空白但却无法恢复内容。
  这些备案被我们悄悄地复印了过来。但由于诗歌在手写稿上是不空行地一口气抄到底,所以原有的排列方式都被打乱。剪刀小组的几名成员临时加班,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拼拼凑凑搞出了两个月来大部分的密码内容。
  在这里我要说,撇开巫梦易的早恋学生身份,她绝对是个文字奇才。那些语言暧昧内容甜蜜的短句,被她几乎天衣无缝地镶嵌在了题材主流的诗歌里——这些短句足以让语文老师或保守的父母们感到惊心动魄。
  据说,事后螃蜞在他那间著名而阴森的办公室里询问巫大诗人的时候,怀疑她是不是或多或少知道了学校里有尾巴,所以才用这么隐秘的方式传情,就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她。巫梦易当时眼珠发亮,神情如慷慨就义的烈士,高昂着头颅,嘴角带着轻蔑的笑,一字一顿地道:恋人间的情趣——你不懂。
  这是那些早恋落网的人里,我所听到过的最带种的回答。
  然而在我们刚刚发现这些密码内容的时候,仍旧有些发愁。这些短句作为早恋定罪的直接证据还不够有力,因为其中并未写明对象,巫梦易甚至可以装作对此一无所知。
  幸好,这些短诗里,有一首提供了重要信息:
  朋友
  你可知道
  尽管
  我们见了又散
  但我们的心
  不会分开
  虽然处于不同的四季
  虽然站在不同的半球
  但我们一样热爱生活
  热爱阳光
  只要你吹响召唤的号角
  没有半点的犹豫和迟疑
  我会穿过大海
  我会翻过高山
  用希望作为自己的司南
  向你走来
  向你走来
  这是本周刚刚写在黑板报上的《告别》,是首不折不扣的口水诗歌。和它相对应的数字密码则写于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南蕙在医院里跟我提起的那次:
  7。811。99。412。412。313。615。8
  10。22。17。54。38。54。6
  翻译过来,内容简明扼要,约会的时间地点都有了。
  他们在劫难逃。
  第六章 劫难刚开始
  1
  一九九六年阳历的第四天,星期六,阴有时有小雨。
  海司是附近居民对海军司令部的简称,其实只是个后勤管理基地,四周都是居民区。它东南面的那个海军游泳馆经常对外开放,每年暑假里有很多中小学生到此一游,所以对熟悉这里的学生来说它已经成为一个地理坐标。“周末海司碰头”,一般就是指在游泳馆门口见面,而不是有哨兵站岗的基地大门口。
  王丰他们家就住在海司附近。
  其实严格来说,两名目标因故改时间、改地点甚至取消约会也不是没可能,只能看我的运气了。
  我说过,运气总是留给那些早有预谋的人。假如我傻呵呵地提前半小时到游泳馆门口蹲点,估计就算等到地老天荒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所以我的预谋就是提早两个小时赶到王丰家楼下监视。
  果然,“马可尼”出家门的时间比预定要早一个半小时。他到达游泳馆门口一刻钟后女主角“汞”也出现了。两人没有表现出认识的样子,而是一前一后往南面走去,因为游泳馆门口人多眼杂,当场相认是容易招致疑惑目光的危险举动。
  此刻下起了细雨,路上行人很多都打着伞。巫梦易是女孩子,很注意保护头发,出来时带着伞。王丰显然没有这么细致,淋着雨在走。女孩似乎不敢就这样当着大庭广众和男孩同处伞下,只能咬牙前行,所幸雨不是很大。
  至于我?不必担心,元旦这几天我一直关注天气预报,今天出来时书包里装了三把旧伞,颜色花纹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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