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镜楼低喝。
踩过这片仿若地狱的焦土,牵头的马蹄印开始清晰起来,看着杂乱的脚印和车辙,镜楼知道他们撤退得极为匆忙,而如此宽大的车辙,可见陈锐也是带着火炮前来,但他们没有发射,可能是来不及,也有可能是他们自知炮火比不上长平的射程。
八万大军,从退败的痕迹来看,主力部队走得极为慌忙,常广治匍匐下身子,仔细听着远处的动静,火枪队不敢妄动,个个盯着常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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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 受挫
“大人,远处估算有几千人马徘徊不去。”常广治起身报。
镜楼一愣,怎么就剩几千人?火枪队早已站好阵,几个打头的面面相觑,他们是知道作战计划的,知道他们可能面对的是几万人马,若不是坚信手中的武器,他们可能觉得越江不过是送死。
真不知道一排扫射下去对方会如何。
“准备伏击!”镜楼四处看了看,指着一处小土包,“朝天上放一枪,其余人在土堆后列阵。”
“是。”常广治的神色镇定,微微咬着的嘴角显示出他的振奋来。
“碰!”
一声枪响,远处的马儿惊动了,几千人的后续队伍谨慎地朝这边移动。
“到射程内了吗?”镜楼匍匐在最高处,丝毫不介意自己的红衣惹眼。
常广治很介意,瞟了好几眼,被镜楼这么催促,值得专心地举起千里眼来。别说常三和常广治对距离有着天生的灵敏度,常三第一次指挥炮兵,命中率极高。
“到了,准备开火!”常广治和镜楼立刻从最高处退下来。
“有埋伏!”对方不知谁先喊了一句,但很快被密集的枪声淹没过去。
看着火枪队熟练地取了通条把子弹捅进枪管,集体瞄准扣下扳机,然后迅速后撤,后一排已经上好子弹,没等对方起身,第二番扫射已经跟上。不间歇的枪声让镜楼感到热血沸腾,经过凡之的改良,这种新式的燧发枪上弹速度极快,一排五十人的扫射密度,前面的几千人根本不经看。
一排枪响,五十人立刻退下来,身后的五十人已经上好子弹,又是一排扫射。
几支箭插在不远处,稀稀拉拉,有几支很可笑地被子弹射成两截。
镜楼示意常广治停止开火。
枪声停了,四周瞬间安静极了。
一个火枪手得令前去查看,很快他就小跑回来,脸色苍白,整个人却是兴奋地发抖,“大……大人,敌军全灭!”
火枪队爆发出一阵欢呼,镜楼一转念,说:“发信号,所有人直接渡江。”
常广治一愣,说:“这与计划不符啊。”
“人要随机应变。”镜楼淡淡地说道,她一开始以为陈锐不会败退地那么快,火枪队的主要任务其实就是把陈锐赶出东域范围,虽然危险,但是这可以加大数量上地减少伤亡,也兼带恐吓陈锐的意图,她还有更大的计划在后头,不愿意因此拖延时间。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陈锐败退得太过迅速,像是……急着躲,为何急着躲,镜楼觉得他在保护什么,所以,她非追到不可。
“那另一边……”常广治低声问。
“无妨,时间来得及。”镜楼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还有有的。
三声枪响,对岸开始骚动起来。
镜楼起身,心想,现在就看看这些人听不听话了。
原先准备了许多大船,两万人很快就渡过江来,包括马匹和几辆特制的战车,镜楼下令跟着痕迹往前追。
先前的那支小队是负责断后的,镜楼觉得他们追来的消息应该传到大军那儿了。
斥候在二里外发现了陈锐大军的旗帜。
“击鼓。”
点点鼓声渐快,对方立刻骚动起来。
这是一大片山坡,镜楼已经带领两万人占好了山坡上端,虽然距离稍远,但是隔着几丛灌木可以清楚地看到陈锐大营的状况。
他们开始点兵。
“射程内了吗?”镜楼还是问举着千里眼的常广治。
“在了,现在就可以准备开火。”常广治异常冷静,死死地盯着对面。
镜楼伏下身子往后退,“准备开火。”
火枪队立刻列好对,此次与之前不同,百人列成一线,山坡也被清理过,被带来的沙袋堆起了一条简易的防线。现在射击的姿势可以改扑为跪,百人跪成一排,举着手中的火枪,稳稳地瞄准大营。
“开火!”常广治大喊。
密集如死神降临的枪声响起,潜伏在更后面的普通士兵感觉寒毛直竖,对面的大营倒了一片,剩下的像是烧了尾巴的狗,立刻东奔西跑准备起来。
镜楼拿着千里眼仔细地看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当大营后面忽现几根枪杆子时,镜楼明白陈锐在顾及什么了!
没等镜楼有反应,对面也响起了枪声。
“趴下!”镜楼运气大吼。
趴下的火枪队没感觉有子弹逼近,虽然枪声没挺,却没有一颗子弹打中沙袋,其中一个士兵大胆探头出去,不可置信地嘴一歪,“督军,他们的枪根本打不到我们!”
什么?!镜楼立刻探头张望,果然看见枪子儿全都打中了不远处的草地,草皮都翻起了,还不断打中底下的泥土,可肯定的是,就是打不中他们。
镜楼和常广治对望一看,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得意。
“继续开火。”镜楼稳稳地下令。
密集的枪声响起,对面的惨叫越来越多,对方开始整队,有几队轻骑尝试突围。
“大人,子弹有限。”常广治担心着。
枪声停了一阵,对面阵营里的陈锐一颗心先放下了,横眉竖眼地立刻整队进攻,从身形各种方面来看,陈锐都是一名优秀的武将,年近不惑却依旧挺拔,不见肥厚的将军肚,眼神清亮锐利。正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整个人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锋锐无比。可陈锐是先锋出身,有勇少谋,由于性格豪迈,结交的也都是粗放之人,这是镜楼看轻他的一大原因,身边没有谋士,就算再会打仗也是白搭。
“将军王,看来王沐那小娘养的全是吹的!什么神枪队,一个子儿都打不到人家!白白浪费咱们多少钱粮。”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抱着头盔嚷着,一双牛眼瞪着站在中间的年轻男子。
在这个世道,骂人家小娘养的已经是极重的话了,可站在中央的男子却面不改色,垂着眼看着地上。
陈锐被他吵得脑仁疼,当时组建枪队时他手下就不少反对的,在他们印象中就是马上刀剑才是打仗,靠些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可他见识了这火枪的威力心动不已,可不料却如此不顶用,怀疑的眼神就瞄了王沐一眼。
“将军王,不如把这小子拿去祭旗算了,一个大男人文文弱弱的,顶什么用!”正说话的大汉说起话来吭哧吭哧的,听着尤其不舒服。
陈锐虎目一瞪,那人边不说话了,他心想,手下养了一帮子兵痞,也就这么一个谋士,还做得好好的,不过是失利罢了,原先他们跟王沐明争暗斗他全当视而不见,可如此关键的时候绝不能行差踏错。
一边一个矮墩墩的黑脸汉子开口了,“大将军王,不是臣等多嘴,今儿王军师确实古怪,没开打就劝我们不要攻长平,现在一对战,果然有问题啊,不是我老韩心眼儿小,这时候不做点什么可安不了大伙儿的心呐。”
说起话来有条有理的,陈锐不禁沉默了,确实,在没开打之前王沐一直劝说他不要攻打长平,他垂涎长平富足,哪里会听他的,今天一役,莫不是王沐事先知道长平有如此厉害的武器?想到在河岸被火炮砸得混乱的军队,陈锐心里一痛,光是火炮,他就损失了万人,如何能让他不心痛!
“来人,先押送王军师回闵州,听候发落。”那一瞬间,陈锐已经做出了决断。
底下的年轻男子,也就是王沐猛地抬头,意外地是个端正男子,五官柔和跟女子一般,双眼却生得沉稳,冷静的双眼直看着陈锐,没有说话,而是一揖,默认了他的决断。陈锐满意地一笑:“军师放心,若事情与你无关,本王不会冤枉于你。”陈锐骨子里还是个武夫,说话粗糙。
王沐看着几个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武将,沉思了一会,跨步走出了。
“将军,相信我最后一次,此次退缩,您便输了长平督军一大截,还是占着人数快些进攻才好。”
陈锐眉毛一竖,怒喝一声:“押下去!”
待王沐消失在他的视线后,陈锐依旧气愤难平,他如何没想过,自己比长平兵力多了三万,全然可以直接冲杀上去夺得先机,毕竟沉重的大炮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运过河。可树林子里密密麻麻全是长平月氏的旗子,炮过不来,人过得来!他吃下西楚王已经损耗了不少兵力,不想再跟长平硬碰硬了,原先还觉得长平是个软柿子,不料藏了那么大的秘密,不就是凭借几杆子火枪吗?回头跟洋人多买两根贵的便是。
“全军后撤躲避。”陈锐左右为难后下令。
一百四十六 新式火炮
下头的几个武将愤愤不平,被身边的人扯住了,示意了下外头,顿时这些人眉开眼笑,自从这个王沐来了之后人人都厌恶,每个人此时的念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除之而后快,这样下黑手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做过,毕竟眼下忙乱得很,一个小小的军师趁乱“逃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不是吗?
似乎没有预见自己的下场一般,王沐显得异常冷静,被两名士兵推走着,一会迎面来了另外几名士兵,双方交头接耳了一番,王沐看见了押解他的两人面露犹豫之色,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这个世上,果然谁都不能相信,王沐叹道。
正在此时,发现对方放弃抵抗准备逃走的意图后,镜楼睁目结舌的同时,忙不迭地准备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