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手。汉王寿辰那晚,他定是受奸人陷害,绝非出于本意。微臣身为太子少傅,不能为殿下洗刷冤屈,终日惴惴难安,以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微臣每天都在想着怎么还殿下一个清白……”
话未说完,皇上指着一旁的包裹,似笑非笑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吗?”
惊吓来得太过突然,教人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我忙道:“皇上恕罪!微臣、微臣并非有意违抗圣旨,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啊!”
“好了,朕知道,朕没有怪你,起来吧。”
我暗自捏了把冷汗,“多谢皇上。”
“昨天晌午,皇后带着包裹和药方来见朕,说汉王寿辰那日,太子是被人下了五石散以致丧失心智,朕当时便猜到这是你的主意。”
昨天?元皇后明明半个月前就拿到了东西,为什么昨天才来找皇上?心下疑虑万千,我百思不得其解,可不待我仔细思考,却听皇上又道:“戚爱卿,你之前去瑶山别院见元君意,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心下一颤,我只得老实道:“是,微臣听闻元公子对香料颇有研究,能分辨出许多种不同的味道,便想请他闻一闻太子殿下的衣袍上有没有五石散的味道。”
枉我自认考虑得细致周全,安排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终究难逃皇上的火眼金睛。那我平日里搞的小动作,耍的小聪明,有多少是被他看穿而不自知的呢?
啧,真是细思极恐啊……
“结果呢?”
我怯怯道:“元公子说有……”
皇上道:“太子的心性朕再清楚不过,要说他吃喝嫖赌,朕相信,但戕害手足之事他不会做。那天晚上朕也是气昏了头,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后来渐渐想明白了一些。听说他整天喊冤,朕也曾怀疑是不是错怪他了。直到皇后来找朕,朕终于确定太子是被人陷害的。但是,朕暂时还不打算放他出来。”
“微臣不明白,请皇上明示。”
“若那人果真要害他,这次不成,必然还会有下次,太子就这么呆在东宫,倒还安全些。再者说,即便太子是无辜的,但他总是不务正业,不通军国大政,只知吃喝玩乐,众臣对他积怨已久。最近一段时日,不少人上书指责太子失德,言语间多有要朕改立太子之意。朕想,借此机会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也好……不过,他多半也反省不出什么。”说罢,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伸手轻捏捏眉心,眉宇之间似有几许疲惫。
我恍然大悟,不知何故,心下生出几分戚戚然,道:“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可是,就这么一直关着太子终归不是个办法。”
“此事朕会派人去查,朕不可能容忍朝中有这种阴险歹毒的人存在,你就不必费心了。过段时日,寻个机会让太子表现一下,便可放他出来了。”
我跪下磕了个头,诚恳道:“微臣先替殿下叩谢皇上。”
皇上嗯了一声,抬手示意我起来,并递来一叠奏折,“朕今日找你过来,还有一事。倘若果真伐宋,你觉得让谁挂帅比较合适?”
最近半个月,整个朝堂议论最多的便是征宋之事,几乎每天早朝都有一场口水战。期初,亲宋的人言辞凿凿,列举了征宋的十大危害,不料被杨夙一一驳下,驳得他们哑口无言。我按照傅惟的意思,与杨夙配合默契,在紧要关头站出来,旁征博引,列举了征宋的十大益处,众臣纷纷附议。最终,我们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加之皇上其实心里是想拿下江南的,于是征宋基本已成定局。
我迅速翻阅那些奏折,清一色都是举荐征宋将领的。约莫有数十人之多,大多是各路将军。只有最后一本,来自兵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名字:傅惟。
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我不禁想起那日他对我说“我要挂帅”,语意铿锵而笃定。相识四年,我从未见过他那么认真的模样。
他想要我帮他,我帮他便是。
我阖上奏折,道:“皇上,微臣一介文官,对武将不熟悉,也不懂带兵打仗的事,不敢随便举荐。”
“近几年,朕为了加强边防,派了不少年轻又得力的武将去守边,如今朝中只剩宣威将军,他倒是立过不少战功,可惜年纪大了些。”
我对此表示同意,“能不能拿下宋国对我大齐十分重要,毕竟要横渡扬子江,去到他国的领土作战,若是输了,恐将全军覆灭。所以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宣威将军已年近七旬,只怕廉颇已老,不可再战。”
皇上点头道:“其实带兵打仗未必要武将,最近不少人建议朕起用皇子作为伐宋统帅,其中又数晋王傅惟的呼声最高,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沉吟道:“回皇上,诸位皇子中,只有晋王殿下有过外放经历,他担任并州总管多年,掌握大齐北面边防,熟悉军务,也曾数次带兵平息与西域室韦的局部冲突。由他挂帅,未尝不可。”
皇上沉默不语,一手轻叩桌案,瞧神情仿佛有些为难。我不由心生忐忑,有点担心方才的举荐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良久之后,他扶额,叹息声轻若烟云,“是啊,朕或许该考虑考虑晋王了。”
我一怔,总觉得他的话里应当别有深意,难道是……
不待我多想,他挥了下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朕自有打算。”
我跪安退下。
***
从御书房出来,我一眼便瞧见小安子急匆匆地望宣武门赶,神色竟有些慌张。
我唤住他,快步走过去,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小安子愁眉苦脸道:“太子殿下拉肚子了,奴才要去太医院请太医。”
“怎么回事?”这几天整天在想五石散的事,以至于我此刻的第一反应是这货是不是又被人下毒了。
“今天早上殿下起床后说是生活太无聊,想去伙房转转,然后一时兴起自己动手做了一道菜,吃完就拉肚子了。”
我:“……”
我已经懒得再吐槽傅谅了,便直截了当问道:“我给你的包裹你有没有立刻送到太和殿?”
“有啊。”
“那有没有亲手交给皇后娘娘?”
“有啊。”
那便奇了……我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皇后在等待什么时机?
小安子觑了觑我的脸色,问道:“大人,怎么了吗?”
“没有,”我无力地挥手,道:“去吧去吧。记得告诉太子殿下,不要放弃治疗。”
小安子点头道是,很快跑走了。
☆、第23章 有些事,细思极恐(2)
傅谅的事顺利解决后,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此事尚有诸多疑点,但这已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不管过程如何,我要的是结果,只要傅谅能平安地被放出来,其他都不重要,至于傅辰,或许会有皇上收拾他……╮(╯▽╰)╭
六月十五乃是齐国立国之日,举国同庆。
皇上颁旨大赦天下,并率文武百官祭天祈福,告慰列祖列宗。到了晚上,京城内外取消宵禁,一年一度的国庆游园盛会如期举行。
在朝的这几年,我对祭天的厌恶程度远远超过了给傅谅收拾烂摊子,因为收拾烂摊子是脑力活,而祭天却是对体力的极大考验。要么是顶着烈日一连站几个时辰,要么听僧侣念经一连跪几个时辰,还不给休息,不给喝水,连如厕都要打报告。最最讨厌的是,作为一个二品官员,我必须站在最前排。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折腾了一整天,回到府里时,已是作烂泥状累成了一摊……
饶是如此,我却依然抵挡不住游园会的诱惑。洗过澡稍事休息后,便兴致勃勃地出门逛街。
是夜,月色明媚,流光皎洁。凉风徐徐,暑意渐散。
随处可见大红灯笼高悬,微风过时,灯影绰绰,摇曳生姿。沿街瓦肆林立,小贩们争相叫卖。百姓纷纷出游,处处欢声笑语,一派欢喜繁华之景。
我东看看,西瞧瞧,买买胭脂,选选纨扇,简直不亦乐乎。
走得有些乏了,打算找个歇脚的地方,抬眼望见前方一家露天茶肆中,两抹身影分外熟悉。我加快脚步走过去,果然是傅惟和杨夙。
他二人正悠悠然坐在街边饮茶,周围并没有随从。
一个温润清贵,一个风度翩翩,就这么随意谈笑着,便是游园会上一道不容忽视的风景。
大齐素来民风开放,姑娘们热情而勇敢,不似江南女子那般婉约矜持。不少妹子毫不掩饰爱慕之情,争先恐后地占据他二人周围的座位。秋波一波接着一波,眼神一个比一个火辣,瞧那架势,好像恨不得直接贴上去!
原本平凡无奇的茶肆生意突然火爆起来,老板一张脸简直笑开了花。
我刚走到他们身边,便感觉眼刀从四面八方嗖嗖地飞过来,隐约间有种浑身穿孔的悲壮之感……
杨夙看见我,笑容顿时变得十分暧昧。他瞥了一眼傅惟,对我招手道:“戚大人,好巧啊,快过来坐。”
常叔很自觉地飘走了。我顶住压力坐下来,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打了个圈,傅惟容笑淡淡,一袭月色锦袍将他衬得清峭出尘,如芝兰玉树,似皓月当空。
我说:“那个……我随便逛逛,随便逛逛。”
“哎呀!”杨夙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道:“我忽然想起来,我爹找我有事,我得早点回家。你替我向先生问好,真是不好意思,我改日再去拜访他,今天就先走了哈!戚大人难得出来一次,你陪人家好好逛逛啊,哦呵呵呵!”说完,不待傅惟回答,腾地站起身,拔脚就走。
他一走,一部分姑娘跟着他走了。
我:“……”
这人,真的是九龙殿上那个旁征博引、舌战群臣的兵部主事吗……怎么感觉反差有点大==#
我望着杨夙施施然远去的背影,问傅惟道:“你们是要去拜访什么人吗?”
他替我斟上一杯茶,解释道:“前任太傅李瑞安先生曾是杨夙的启蒙老师,后来他随父母移居西洋,十多年未见。这次回来之后,他忙于南征之事,一直没有时间拜访李大人,原本约好今晚一起去的。”
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