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边的人已经踢踏踢踏地走出了不少距离,足印在身后拓出蜿折的轨迹,“……喂,你去哪里?”
脚步一注,玖木绫面无表情地扭过脸来,遣词造句言简意赅,“……讨债。”
也许是从她面上读出了什么不同寻常却又无法挑明的意味,他没再理睬手机话筒里源源不断传出的“诶诶副长你刚才说了些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将机盖翻转过来一阖顺手丢进裤袋,迈步就走上前打算把私自擅离职守的人扯回来。
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受死吧!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万受无疆的抖S混蛋!”——有个巨硕无比的圆润雪球飞来,误打误撞砸上了他的后脑。
——“你打歪了哦,眼睛长到肚脐上变成肚脐眼了吗,中国女孩。”
——“谁的眼睛长在肚脐上了阿鲁,你给我去西方极乐世界成佛吧阿鲁!!”
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丝毫不出意料地被厚雪裹了起来,土方十四郎包在越滚越快的雪球里向背对着他还在以正常步速行走的玖木绫滑翔而去——
雪球里的人数从单数变成了复数,片刻也不停滞孜孜不倦地接着朝前方滚去。
雪球表层冒出一个顶满了雪片的黑长发脑袋,呸呸地张口吐出了满嘴的雪团,“你又在玩什么培智的游戏啊副长,冻死了快放我下去,我还有笔账没有算。”
指名道姓地成为了抱怨对象,土方十四郎奋力梗着脖子将脸从雪里拔出来,“……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嘁,果然都怪万事屋那群家伙,有他们在就准没好事……”
正说着,行进轨道的正前方突然站起了一个人。
那是个满头银色卷毛乱翘、看上去似乎刚刚摔了一大跤的男人,正低头整理着颜色鲜明的滑雪服。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小心小心小心——————————!!!!!!!!!!!!”
听见身后爆出惊天动地的疾呼,银发男人手上拍打衣襟的动作不停,只是微微侧过身来,懒洋洋地一抬红眼看了过去。
——迎面直冲而来的雪球带着两颗翻滚的人头撞进了视网膜。
与此同时,他感到脚下逐渐地动山摇。
“这是在玩啥——”
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当前的情景究竟象征着什么,银发男人抓着衣服的双手一凝,没时间把话说完就被一头闷了进去。
挣扎着屏住呼吸,他凭借着求生的欲望在持续不断的圆周运动中奋力向上滑行,终于在窒息的前一秒呼吸道了凉丝丝的新鲜空气。
雪球在滚动中不断被挤压,不可避免地稍有些变形。
感到某个地方被一个硬硬的东西不住地冲击着,他憋红了一张脸,“……快停下!阿银两腿之间的小阿银已经快要变成豆瓣酱了喔喔喔喔喔喔——!!”
“不是小阿银,是桂——!”
又有一个不知缘故出离愤怒的声音自雪球重心深处刺了出来。
雪球冲撞开滑雪场围边的护栏,一路猛扑进了周遭枯败繁密的树林中。
☆、确认036。'第一更'
云层中滑出一道光束,透破眼皮;刺痛瞳孔。
……遇难了。
一掀眼帘便看到充盈了全部视野的银白色雪线;土方十四郎仍旧停留在昏迷之中的部分意识先是暂停了半秒,旋即脑中就清晰地掠过了这个念头。
不知在雪地里躺倒了多久;身体表面已经开始僵冷直硬;他一面拍打着湿寒黏着在身上的半熔雪粒;一面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虚闪着眸光向周遭望去。
……不出所料;是漫山遍野的白茫。
“这里是……”
他微微张了张口;视线扫荡着周围连绵成片被大雪铺盖的景物,“我好像……好像是作为将军的护卫来到滑雪场……然后……?”
残存的记忆很是模糊;他只能勉强记起自己成为了一场恶性斗殴的无辜受害者,被卷裹在雪球里一路不受控制地滚到了这个人迹罕至鸟不生蛋的荒郊野岭。
似乎原本那个巨大雪球还捎上了几个路人甲乙丙;但是此时此刻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不过,没有了那群累赘,他应该更有把握走出这种绝境吧。
左右各看几眼,他稍稍剖析了一下当前糟糕透顶的局面,最终得出了还不算最坏的结论。
……
“啊,和周公一起看芒果台流连忘返到现在才醒吗,多串君。”
正当他兀自一个人出神地思考着的时候,有个懒散的声音冷不丁自身后传来。
……
很好,有个麻烦出现了。
土方十四郎抽着嘴角决定暂且忽视对方,伸手进口袋里四下摸索着,终于指节碰到了一个泛着金属特有冰冷的硬壳。
幸亏手机还在。这样的话,就可以趁着还没冻死之前拨通12580求援了……
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他翻开了滑盖——
“……没、没信号?!开玩笑吧……嘁,就知道不该信联通。”
瞪着蛋黄酱屏保上刺眼的‘圈外’两个粗体提示足足十五秒钟,土方十四郎断然把机盖啪地扣上,抡圆了砸进远处的雪里。
“居然到现在还在用联通,副长你真是弱爆了。”
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树洞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着一个款式时髦的手机晃了晃,特意将满格的信号对准他的眼睛,洋洋得意道,“神州行,我看行。”
话语不间断地说着,那只手的主人从窄小的洞口费力钻出来,自信满满地打开了免提键,按下了4008823823。
半分钟后,扬声器里出现机械刻板的女声:“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请尽快续交话费方可继续使用,谢谢您的合作,对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那人一时怔愣原地。
黑色的长发擀毡成一绺一绺,连着挂上的枯黄树叶和雪絮颗粒一同披散在两肩。她的头顶发间颤动了一下,闪现了一双乌溜溜的豆豆眼——那是只身形瘦小的松鼠,它警惕地来回看了看,吃力地抱紧了怀里的糖炒栗子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深山老林之中。
……
很好,另一个更麻烦的麻烦来了。
没有人烟,没有救援,有的只是同行的两个智商不断刷新下限的神奇物种。
……真的是遇难了。
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土方十四郎明显感觉到额角有点抽痛。
别说是护卫将军了,他们集体都……遇难了。
“所以说,爸爸,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我还年轻,这么早就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也太不划算了吧。”
“啊啊,没关系的,花子。这种事情不需要太操心,只要闭上眼睛虔诚的默念一百遍‘杰尼龟~杰尼杰尼~’,就会有D…Cup的雪仙子来救我们啦。”
“其实你的重点就只是放在D…Cup而已吧爸爸。”
——而面前可以被称得上是暂时的‘队友’的两个人看起来毫无身处险境的自觉,依然百年如一日自得其乐地扮演着父慈女孝培智学校父女档。
土方十四郎忽然有一种做掉这两个家伙就能升级的奇特感觉。
“……喂,我说你们想要卖蠢也拜托先看看情况吧,这种时候可没人管你是什么Cup。”
顿感作为唯一的正常人责任重大,他将目光上调几度看着空旷平地周边零星的枯木,略微一想便道,“先去找一些干柴来,我们生堆火试试看。”
“别异想天开了,没有用的,副长。”
玖木绫眯起眼睨着忽明忽昧变幻莫测的天色,眼底倒映出水洗般的彻蓝天穹,毫不犹豫击碎了他不切实际的构想,“我躲进树洞前也想过生火取暖,结果找树枝的时候遇到了滑着奇葩的新吧唧人肉雪橇路过这里的阿妙小姐,说是来找神乐和冲田队长的。他们帮我一起收集好木头,结果都是湿漉漉的根本点不燃,我就找了两根形状特殊的让他们带走做纪念品了。”
“……为什么你能一脸理所当然啊?!唯一的救援就这么被放走了不是吗?!!!”
“谁会管那么多啊。真是的,只不过是买皮鞭蜡烛手铐特惠套装中了奖券出来滑雪旅行而已,你们这些税金小偷干出的蠢事怎么我也会躺着中枪成为受害者啊。”
竖起小指探进鼻孔深处使劲挖了挖,坂田银时半带挖苦地大声抱怨着,一双漫红的死鱼眼间覆盖着显然嫌弃不已的情绪,直勾勾地看着他。
“……”
土方十四郎瞥了他一眼,对他不客气的话果断予以回敬,“遇到你这家伙也算我们真选组倒霉。”
没有分毫征兆地,空中突然刮起了猛烈砭骨的寒风,挟裹着严寒冰霜猛地蹿上裸。露在外的脸颊。
三人不约而同地齐齐打了个寒噤。
天色愈加转黯,死亡的威胁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蔓延。
也许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三人根据还依稀可见的淡薄日头选定了行进的方位,然后就尽数闭口不再多做言语,只是顶着寒风举步维艰。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飘雪粘在睫毛上被眨眼的动作连带着刷到下眼睑,玖木绫伸手拂去了皮肤零星浮起的痒意,重重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当初不管松平老爹怎么劝诱都坚决的一口回绝就好了。要是再这么下去,横尸荒山真的妥妥的。
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很多悬而未决的谜团没有解开……才不要就这么死在这里。
“杰尼龟~杰尼杰尼~”
她微闭上眼睛小声地念叨了一句——雪仙子也好,只要能救她的不管是别的什么都好,请……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还没走远!”
像是在回应她的祷告,一句爽朗的招呼声自远方冲进耳膜,随之徐步走来的身影翩然独立,柔滑长发在脑后随风轻舞飞扬。
……雪仙子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