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开始庆幸这奶娘和丫鬟还算有点良心,至少还等到了自己来才离开。
那次大病终是伤了根本,打那后,姑娘便越发消瘦,愈加柔弱,多是躺榻上,偶尔起身走上两步,都要喘上几口粗气。
如今,经过一番调理,好歹有了些精气神儿,能随处走动。
思绪转回,冰菊面露欣慰之色,但转念又想如今都过得这般艰苦,姑娘还不忘可怜两条鱼儿,冰菊也不知是该高兴姑娘温柔善良还是难过姑娘如今都十岁依然不知人情世故。
说到玉米团子,冰菊不禁满脸愁容,想起今早做饭时看到米缸和面缸都已见底,不知还能维持几天。姑娘好歹也是薛府长房的小姐,虽是庶出,但到底是正正经经的主子,如今却在别院过着平民一般的日子。
未来别院前,冰菊也是听说过别院的。薛府别院不少,听说也都是有好些良田的大庄子,但真看到庄子,冰菊却被吓了一跳,这哪是大庄子,分明是个破旧的小院,看院子的是个佝偻着背的大爷,一问才知,这个庄子下的良田近两年不知何故,竟再也种不了庄稼,长工们也都走了,只剩下他留下看守庄子。
好在那时庄子里还有些存粮,冰菊倒也未曾为吃食担心过,加之薛婧萱刚到别院时,也是带了一些银两首饰的,也就从去年初开始,存粮吃完了,只得用薛府送来的一点例银和当初带来的银两首饰换些吃食。
看庄子的老大爷身体又不大好,去年年底突发疾病去世,冰菊和薛婧萱又想着法子请人处理了后事,花去不少银子,如今冰菊身上也仅剩五百铜钱。
“姑娘,如今咱们吃食已不多,您的身子又这般虚弱,该是吃点鱼肉补补身子的。”随即又温柔哄道,“姑娘,您可一定得好好养身体,将来健健康康的回到府里见老夫人和锦姨娘。若是瞧见您身体虚弱,老夫人和锦姨娘不知会多心疼呢。”
“冰菊姐姐,祖母为何不接萱儿回府,是否萱儿不够优秀,比不上府里的几位姐姐。”薛婧萱睁着一双澄净的眼睛,脸上满是悲戚。
冰菊也面露疑色,“奴婢也不知何时能回府,”但见婧萱越加悲戚,眼底逐渐泛红,忙又道,“姑娘放心,老夫人可疼你了,您只需乖乖吃饭,将身子养好,很快便会有人来接您回去的。”
薛婧萱闻言神色一松,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嗯,萱儿定将身子养得好好的。”
冰菊松了口气,忙又笑道,“奴婢看到院子里的柑橘树开花了,整个院里都是一股子清香味,想必今年柑橘又能有个好收成,到时奴婢便可以去村子里换吃食了。”
说着,冰菊提着两条鱼便往厨房走去,心里琢磨着今日先取点鱼肉做鱼汤,剩下的用盐腌制好,又能放好些日子。
不过才走几步,院子里大门便“砰砰”直响,那敲门声又急又响,冰菊顾不了许多便提着鱼小跑着前去开门。
门栓刚一拉开,冰菊便被一阵大力震得生生退了好几步。不待冰菊稳住步子,一人影便冲到冰菊面前,抬手便给了冰菊一个耳巴子。
这人却是专为别院送例银的萧婆子。
“你个死妮子,老娘敲门敲得手都疼了才来开门,胆子可不小啊,我看你是不想要例银了吧。”萧婆子嚣张地眯着眼,却不想看见冰菊左手提着两条鱼,“哟,敢情冰菊姑娘和六姑娘吃得这般好,看这鱼多肥啊。”
冰菊早已习惯萧婆子的嘴脸,忙后退两步,谦恭地道,“劳烦萧嬷嬷这么远赶来,麻烦您将例银给奴婢吧。”
萧婆子从袖子里摸出一袋银子,在手中颠了颠,“老娘瞧着你们日子过得倒是如府里一般,想必这例银全给了你们,你们也用不完,老娘便帮你们分担些。”说着便从钱袋中拿出一半,剩余的才扔给冰菊,然后满脸嫌弃地看了下院子便转身打算离去。
冰菊倒是已经习惯了萧嬷嬷这般做派,初时也反抗过,但没有任何成效,反倒将萧婆子惹急了,私吞的例银越来越多。
渐渐的,冰菊亦不再反抗。
“萧嬷嬷,还请您禀告老夫人,六姑娘的病已大好,请老夫人派人接六姑娘回府。”见萧婆子要离去,冰菊又说出了已经说过不下百遍的话。
002 例银(二)
萧婆子本欲离开,听到这话,倏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嗤笑道,“冰菊姑娘,你怕是没有弄清状况吧,老娘听你说这话都已经听腻了。六姑娘病都好了三年了,老夫人都不曾派人来接,我瞧着,六姑娘怕是得老死在这别院了,你们就死了回府的心吧。”苍老的声音尖锐刺耳。
“不,不会的,祖母一定会派人来接我的。”薛婧萱早在萧婆子敲门时便走了出来,远远地听到萧婆子说不会接她回府,急忙小跑着过来,原本就纤弱的身子此时已经摇摇欲坠,巴掌大的小脸更是血色全无。
萧婆子轻哼,不屑道,“六姑娘,你怕是回不去了。实话告诉你,如今府里是大夫人执掌中馈,老夫人年迈多病,已经不理内院之事。”
闻言,薛婧萱不可置信地摇头,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你…你胡说,祖母不会不管我的…你走你走,我不要听你说话!”
“哼,婆子我还不稀罕呆你这破烂院子呢。”萧婆子扫视四周,这不过是一个小四合院,家具陈旧,论规模还不到薛府里最小的院子的一半,“我倒是忘了说了,六姑娘,下月我是不会送例银来了,大夫人提倡节俭,各院的例银削了一半。以后我每两月来送一次例银。”
听到大夫人掌中馈,冰菊已如五雷轰顶,现在听萧婆子道以后每俩月送一次例银,不禁瞪圆了眼。
原本萧婆子每月都会送五两例银到别院,虽说被她私吞了不少,但剩下的亦还能凑合着生活,但若是两月送一次,她再私吞一些,饶是冰菊再精打细算,也是无法维持二人生计。
“萧嬷嬷,你可别忘了,六姑娘是府里正经的主子,容不得你不敬。这点银子根本不够姑娘用两个月,若不是你吞了一半的银子,姑娘如今也不会这般消瘦。”
萧婆子倒是毫不在意,斜着眼打量着薛婧萱,“六姑娘在府里是主子,在这里不过是一乡下人,乡下人还用吃好的?再说,冰菊姑娘,你已不是府里的大丫鬟了,对我可得客气点,再瞪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好了,你们这破地方,我也不想多呆,真是晦气的地方。”萧婆子拍了拍衣袖和裤腿,随即又得意道,“大夫人还等着婆子回去回话呢,自大夫人掌中馈以来,婆子我可没闲过,事儿多着呢,婆子我可没时间在这耗着。”
萧婆子说完便准备离去,脸上满是得意,只道今儿可在别院长了脸了,回去大夫人说不定又是一番赏赐。
哪知一抬脚出门,右脚便踢到了门槛,整个身子毫无依托,只闻“啪”地一声,萧婆子便摔了个狗吃屎,亏得双手撑着地,不然脸磕到石板路上,可就得见血了。
不过就算这样,萧婆子也伤得不轻,萧婆子身子本就肥胖,双手撑着笨重的身子,如今少说也脱臼了。
萧婆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呻吟,良久都不见人来扶,不禁怒喊,“根子,还不过来扶我。”
原来,萧婆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大夫人竟派了马车送萧婆子来,可见现在萧婆子确是大夫人跟前的红人儿。而萧婆子刚刚喊的,便是府里的车夫。
根子终是将萧婆子扶走了,但萧婆子临走时都不忘朝小院吐了口唾沫星子,啐道,“果真晦气,害得老娘摔了一跤。”
冰菊见萧婆子走了,松口气,复又低低地笑了起来,只言上天有眼,恶有恶报,萧婆子今日是该摔的,谁让她对姑娘不敬,还私吞姑娘例银。但一想到大夫人执掌中馈,以大夫人对锦姨娘的怨恨,姑娘回府怕是更加艰难便又开始担忧起来,再则也不知老夫人如今是什么情况。
思及此,冰菊担忧地看向自家姑娘,却见薛婧萱死死盯着门槛出神,消瘦的身子在空荡的院中愈显单薄,忙道:“姑娘,快进屋吧。您穿得如此单薄,仔细见了凉,奴婢这便去帮您准备午饭。”
哪知薛婧萱毫无反应,依旧目光呆滞地看着门槛出神,冰菊不疑有他,只觉怕是萧婆子的话深深刺伤了自家姑娘,便俯身拉住薛婧萱的手,亦算是给予安慰。薛婧萱却如梦初醒般,猛地挣脱冰菊的手,疯一般往主屋跑去。
冰菊只得摇摇头,看来姑娘又要将自个儿关在屋里,闷上一阵子才会出门了。
薛婧萱性子本就文静,凡事都往心里藏,一难过便找个清静地儿独自舔伤口。冰菊理所应当的以为薛婧萱这次又因心里难过独自难受去了,然而,这次却尽然。
薛婧萱回到屋里便爬到雕花木床上,战战兢兢地抱着双膝,眼里满是惊恐,喃喃低语,“我——我只是气急随便说说,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诅咒她摔倒——”
一面喃喃,一面往后挪着身子,直到整个人都抵住内壁的床柱,才似有了安全感一般。
即便如此,整个身子仍是瑟瑟发抖,发丝也变得凌乱,额间的刘海几乎遮住眼睛,只能隐约看到两个眼珠泛着水光,眼神儿愣愣地,直到累极睡去。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知了不时发出几声哀鸣。
自萧婆子走后,薛婧萱便愈加不爱说话,似又恢复到幼时,总是独自做着自己的事,对外界漠不关心,也只有面对医书时,才有些许生气。
薛婧萱每日除了呆在屋里跟着冰菊识字书写,学习女红,便是跟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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