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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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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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叔源很快地反应过来,看到迟自越,忙从桌边走出;向他抱拳,微微鞠躬,从容地道:“巡按大人!怎么会突然光临寒舍?”
  而她却完全是一副没有意料到的吃惊和震动!她那雪肤玉肌的面庞,那本来如芙蓉如桃瓣的面色一下子发白了,神情如冰雕般凝住了;而亮如星辰的双眸也一下子像忽然遇到晨曦之后灿烂的阳光般隐没了它们的光芒,她直愣愣地瞧着他。
  迟自越的一颗心跟着紧缩了一下,又一下,却竭力故作坦然地将目光移了一下,看了看桌上围着那碗鱼的几个小菜,再看向她,竭力摆出一副颇为泰然自若、高高在上的姿态,竭力微笑道:“……真……娘,真……真想不到会在此遇到故人!”
  他说出了自己早打算好,早设计好的应该说的第一句话。不仅晚了一步,而且感觉还是没有说出自己想要的那种淡漠和轻松的效果来。
  真娘脸色依旧煞白,她那瞬间失去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卓叔源看着真娘微微一笑,眼神里示意了一点什么。
  真娘的小脸终于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看来她真的是出乎意料,吃惊非小了!
  卓叔源伸出手,轻轻按在她手背上,安抚她那颗惊魂未定的心。
  “你……”她慢慢镇定下来,却仍是呆呆地看着他,终于发出了一个字,喉咙里还是哽住。
  迟自越眼眶一热,忙低下头。看着那纤白的手背上的那只大手,他很想一掌打开。竟然如此没有顾忌么?但他还是装作没看见,又慌忙抬起头,只竭力镇静地扯着嘴角,笑道:“怎么?从来,没想到,我们会再见面吗?”
  他的声音里也还是掩饰不住的嘶哑和不稳定。
  “是呀。迟大人,我没有告诉她……”卓叔源温和地插嘴。
  “卓司马真是体贴周到,我到楚州都好几天了,竟什么也不曾透露给……她?”迟自越再转回头,迎上真娘的目光。他不要自己这样慌乱,他要看到真娘眼里的,他希望看到的某些神情或情意……
  卓叔源微微一笑,也看着真娘。面上似乎有些谦然,但更多的似乎还是那份一贯来的坦然。
  
  “哈哈!”迟自越忽然大笑起来,他要借此掩饰自己的心虚和痛苦,“卓大人!我是不是该补份休书啊?不然,到时候卓大人如果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强占……他人之妻的罪名参一本,那可就大大不好了!”他本想说朝廷官员之妻,可一来那时他尚未得官;二来,即使是以现在身份,也未免是有些在揭自己的短处。
  卓叔源微微愣了愣,飞快地看了真娘一眼,笑道:“如果能得到迟大人的亲笔休书,那自然是更好了。”
  “哼!卓大人还真是老辣无耻啊!”他再也沉不住气,双眼微眯,不由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
  “事到如今,不老辣无耻一点,就有可能保不住自己最心爱的人哪!”卓叔源眉头都不动一下,依然还是那么坦然自若。
  真娘不禁又涨红了脸。卓叔源又拍拍她的手,眼里依旧含着温和的笑意,抚慰着妻子的不安情绪。
  迟自越听了此话,心里一动。他是意有所指的吗?他怒气冲冲地想发作,但随即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和目前木已成舟的境况,他不能过于计较,这样就会显得自己太愚蠢可笑……还是竭力按压住怒火,故作洒然地、镇定地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
  
  迟自越很镇定地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真娘已经恢复了镇定,但显然并不完全心定,面上显示出极力控制下的平静。
  卓叔源更是自在。迟自越不怎么说话,他也就只尽主人之谊,请其吃菜而已。
  饭后,卓叔源直接就收拾起碗筷,端走,道,“我去收拾一下碗筷,你们说说话吧……”
  迟自越坐着不动,看着卓叔源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就是凭着这样的“殷勤”本事把她带走,直到现在的吗?
  他这才得空打量着他们这个小院落。
  院子里自然有几棵桃树,似乎就是附近的桃花林延伸过来的。而四下里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花盆里的花草,花树,果树,甚至还有些菜蔬……她喜欢这些,她娘家房屋周围也是这样的布置,她的父兄都极为娇宠她,一切都凭她的喜欢,他一向都知道。而眼前这一些花木并不是特别名贵的品种,那自然都该只是她的爱好,出自她的布置了。
  他眨眨眼,把以前自己房间前的空地上曾被她栽种过,后来却被母亲吩咐人毁掉的几株几盆花木的画面挥去。
  卓叔源的意思是让他们叙旧吗?他们还有什么旧可叙的?往昔的岁月已如流水般逝去无痕,往昔的美好也如那水流上的花瓣早已消散无迹!或者,她以为他还是惦着她,不甘心前情被弃而再来找她的吗?
  在这个简陋的院落里坐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最初知道这个事实的惊讶和痛苦!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如初见她时的激动了……即使当初那一些他为了她而去努力奋斗成就一番事业的不甘心也早该随着她的绝情离开而烟消云散了!现在,亲眼看到事实都已到了如此地步,他更该死心了!他只有更死心,更觉得可以放下一切,可以以更高的姿态在他们面前,以更优越的处境来无视她的存在!是的!他不会再纠缠旧情了,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心心念念,拼命想去追寻,那样显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从此就只当她是个陌路人,不会再放她在心上,不会再让那刻在心上的痕迹日日啃噬他的心了!
  
  “鱼汤很鲜美。”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或者是想到可以慷慨大方的赞美来显示自己的无所谓吧,或者只是像他第一次品尝她做的鱼汤一样。
  鱼肉依旧是细嫩滑腻,鱼汤依旧是鲜美清润。
  真娘抬起眼看着他,已不是往昔那如水柔情,她只说出一个字,“你……”前尘往事毕竟不能完全忘却,她再次面对这个人,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迟自越撇过脸,语气尽量放淡一些道,“怎么,卓司马官虽不大,但……你们家不用奴婢吗?也要你亲自……?”下厨,甚至还有早晨的亲自浣洗衣物?其实,这些不过是无话找话的搭讪,他早已经知道他们的境况。这个卓叔源,不过领个清贫小官的职位,他的家族早已衰落,他不善理财,不可能再供养更多的人而驱奴使婢了;而且又因不善逢迎巴结,也不和曾受他家族提拔恩遇的豪族权贵来往,五年前就这样一路贬职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做了个小小的司马。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真娘终于开口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么?哼——”他心底依旧黯痛不已,但却冷冷一笑,“自然过得很好的了……最起码,不会比你差!”
  “那就好……”她低语,语气很小心,似乎跟没见到他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不过是被朝廷临时委派为监察御史,领八府巡按之职,来这里探察民情罢了!现在碰巧到了这里,不是专为来看你的!”他在语气里刻意加上志得意满的傲气,却还强烈地残存着一丝遗憾之意。
  真娘低了头,不是吗?不是自然是更好,可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见她一面呢?何必如此撇清,还不如从此两不相见,岂不更好?
  迟自越看着她低垂的白皙细腻的后颈,心里顿时又是一阵痒丝丝的,心里鄙视自己,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这次来是专门为难你的吧?”
  “不……”她忙道。
  “哈!纵然你忘了旧盟,贪恋新欢,薄情寡义,负心薄幸,难道我堂堂一个男儿还会执著于过去那些微不足道的情意不成!既然早就恩断情绝,流水已逝,覆水难收,我若还来为难你,岂不是太没有风度,自寻无趣!你既绝情,我自然也……”他压抑住自己的满腔怒火,喉咙里早已干涩,如哽异物,只得轻哼一声,让那里顺畅一些,透出一口气,大声道,“天下贤良淑女多得很,我也早已在京城里娶妻,绝不会再惦着你了!……从此我们两无干涉!这一次,这一次,就算是……缘尽永别罢!”
  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情绪,猛然站起!再也不愿回头去看这周围都充溢着她的气息的天地,大步走出这个简陋的小院子。他要赶快离开这里,他要赶快走,赶快离开她……不然,他一定不能再保持清醒时候的想法,他一定会再失控而发狂的!
  
  卓叔源从后院里出来,看着一直发怔的真娘,上前轻轻搂住她,温声道:“怎么了?”
  “他……”
  “你怪他?”
  真娘摇摇头。
  “那你……是后悔了?”
  真娘还是摇头,眼里却早已滚下泪来。
  卓叔源伸手轻轻抚去她的泪滴,“别想那么多。他不过可能是顾念旧情,或是因为好奇你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知道你在这里,焉能不来看你一回?纵使他是有怪你之意,但他一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何必枉自担心呢?”
  真娘泪眼婆娑地看着卓叔源,心思恍惚。他忍不住轻轻按了她的俏鼻一下,道,
  “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他目前是八府巡按,要处理的事情多着呢!也不会在此久留,会很快就离开到别处,然后回京任职,我们就再也不会和他有什么关涉的了。哎!你不会是怪我没早告诉你他来这里吧?我当时看他春风得意,只当他不会……”他又笑了一下,想到这个人今日在见到真娘之后的各种故作大方之努力姿态,与那日大大不同,不由暗暗压下心里略略升起的一丝不安,“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
  真娘心绪起伏,一时难以从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中平复过来。毕竟那个他是第一个闯进她心扉的男子,是初婚的前夫,有半载夫妇之情,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抛却?她的心不能一下子就平复下来,只默默不语。卓叔源轻轻地搂住她,任她自己走出这心意沉沉的情绪,不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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