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了千遍万遍,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啊!她这么娇憨幼小,天真烂漫,他真不想让她在自己这样复杂的家庭里太辛苦!可是,他也不愿自己一辈子没出息,让她一辈子都这样过啊!
“我知道。我一直都听你的话的,我也从来没有和她们……我不会惹婆婆和大嫂生气的,你放心。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的,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等你……你要早点回来。”真娘已经掩饰不住满脸的留恋和难过了。
“嗯。我——”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够一举及第,很快就衣锦还乡,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如想象般的那么美好圆满的。
他要再多说一句,她就要掉眼泪了吧?他不想她难过 ,他只想看她的笑容。紧紧抱住她,深深长吻。
“真儿,我们回去歇息吧,你累了!”
“我睡不着……”真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痴痴看着他,“哦,还是回去吧,你明天还要赶路呢。”
两人互相搂抱着往回走。
月儿渐渐西沉,枝头艳艳,荡漾在风中。
东方渐明。
……
迟自越一字一句地念起:“但愿人心长似花,灼灼一枝美无瑕;但愿此情长似月,与君相随遍天涯!……你真的就忘掉了那些了吗?”
真娘一直呆呆地注视着一旁早已没有一片叶子的桃树,那一字一句如一计计重锤敲击着她的心,心瓣早已碎了又碎,泪水早已流了又流。
迟自越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无花无叶空余枝,正如他们之间,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人!纵然是近旁四季常青的冬青,也已随着岁月流转,老了枝叶,落了灰尘,不再那么新鲜娇嫩,纯洁美好!
是呀,纵然明年花开胜今年,那也不过花叶徒然相似,过去的那一枝终究早已零落成泥,再难寻觅了!
真娘还是看着那株桃树,慢慢收泪。
是呀!纵然现在枝头荒凉,但只要曾经开过花,又怎么会忘掉那曾经灼灼的热闹和美丽?就是飘落尘埃,葬入泥土,那花魂早刻入心底,永远也不会忘!
只是,再美好,再不能忘的,都还是只属于过去!过去的,花已凋零,流水已逝,的确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迟自越紧紧地盯着真娘,他等着真娘的回答,虽然从她的神情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忘……”
迟自越激动地上前一步。
“可我就是喜欢他了。”
“我不信!”迟自越惊讶地定住身子,口里嚷道。
“你真是……”真娘扭过头,看着他,“真是好笑!我,我都已经嫁给他了,你说我喜不喜欢他?而且,即使我还……我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什么无瑕的了,你还提这个做什么呢?”
“你——”迟自越喉咙里哽住,胸膛也起伏不定,他真不能再承受下去了!
是!当初她也说喜欢自己,才答应嫁给自己的!
他一直只这样想:他读过古诗,看过邻里的一些现实,也知道前朝陆游的故事,什么婆媳不和,什么人伦之变,都在他和真娘的故事里重演,但他不希望是目前这样的结局!如果可以,他甚至宁愿像那焦仲卿刘兰芝那样,一起赴死!可是,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即使她是被迫嫁了别人,或者像那唐琬一样,也该还喜欢他的,那他也能好过些!可她却偏偏说喜欢那个人!
“你喜欢他?你竟然喜欢他?”他嘶哑着声音,仍旧不相信地道。
真娘定定地看着他,原先那样明朗俊秀的面容,如今却一直如此沉黯抑 郁!只是,她纵有千般爱恋,万般怜惜,此时也都只能留存心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道:“你不用还抱什么指望。我是喜欢他!真的喜欢他,而且,决不会比喜欢你差多少!”
第二七章 。。。
地上的落叶翻卷了几滚,夕阳的最后的微弱的光芒也慢慢收敛了,大地渐渐暗淡下来。
西天上一弯镰月的轮廓渐渐清晰了点。
月缺。
花残。
他呆呆地看着她,这样冷静自如、狠心伤他的她,他从来没有见过!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别的男人!”他心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个,可是,可是,她怎么可以再去喜欢别人!
真娘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其实,就是当初,我本来也不是只喜欢你一个男人的!爹爹,大哥二哥,现在再加上他和小凡……”她咬了下唇,及时截断了自己的话。
那弯残月又被一朵灰白的云遮住,显得更有些苍白无力了。
“你……”迟自越只觉得一颗心一直往下沉,却一直不能沉落到底。好半天,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般,忽然道,“这么说,你也一直还是喜欢我的?”
真娘一怔,想不到他竟忽然这样说!他不是一直只要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吗?
“我……”
“你从不说谎的,你不要否认!”
“你真是,你真是——”真娘不去看他那往昔一般的灼灼看她的痴痴目光,只死死咬着舌尖,让这样的痛楚代替汹涌到胸口难忍的郁痛,“你真是……太傻了!如果我还喜欢你,我会嫁给他吗?我刚才不过说的是当初,……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纵然是母亲和大嫂对不起你,可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即使你只是当初喜欢我,为什么要偏偏对我不起,负心于我?”
他从袖内拿出那次还乡后在他们新房枕下找到一直随身携带的一块环形玉佩,看上去不过是一块极普通的碧玉,荷花、盒子、百合和万年青组合成百年和合图案——这是他们家乡极常见的表示夫妇和美恩爱、白头偕老的一种玉佩图案。
他擎着那穗子在她眼前,“你看,这是什么?当初我们新婚时我给你戴上的!你说过,除非你死,你才会把它从身上解下来!你难道连这个也忘了不成?”
“你……”真娘目光一触到那块玉佩,猛地扭过身去,眼泪更是忍不住,双手痉挛地交握,口内死死咬住舌尖,极力压制,“那个,那个我不是……已经解下来了吗?那就代表,就代表过去的我,已经死了!你不必再……你就当我死了好了!”
她含糊不清的声音让迟自越更加愤怒,“可你明明没死!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迟自越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肩头,狠狠地抓紧。他能感觉真娘在他牢牢的抓握下,她单薄的身子同样颤抖得厉害!
“你何必非要找什么原因呢?不过是,离开了你家,我就喜欢了他,又嫁了他,所以就负 心了!这只是事实,不可改变的事实……”真娘拼命地扭过头,躲避着他那越来越近的温热而逼人的气息。
“是,是那个卓叔源他诱惑你?他对你……无礼,所以你只好——”
真娘真不知迟自越为什么忽然这样想。他既然是绝对不会原谅她另嫁他人、对他背叛的事实,那么,现在事已至此,既然一直不知道,又何必再去追寻那些过往,那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只会让人更痛苦……
“不是的。和他无关。”
迟自越皱着眉头瞪着她。
卓叔源他虽不过见过两三次,可那个人能说会道,让他一时也曾迷惑过,也曾有过感动;甚至让韦珮珠对他那样的行事性格并不认同的人都一直那样佩服,以至于还对真娘很好!那么,他真的完全可能使得真娘死心塌地地喜欢他,或许就是他诱惑真娘,使得真娘到现在还维护于他?可是,虽是这样怀疑了,他却并不愿意真娘真的会为了别的男子而变心!即使再好的人,真娘也该守住他们的誓言,不该对他变心,不该背叛的!所以,他宁愿不是这个原因!
“真的就只是你——”迟自越红着双眼,他实在还是不肯相信,当初那么喜欢他的真娘会真的这样毫无理由,毫不留恋地背叛他!
真娘暗暗叹一口气,推开他的双手,“是……所以,你何苦还要如此?其实,夫人她人真的很好,你应该珍惜!现在,婆婆和她也很好,你们永远也不会再像从前……而且现在你肯定也能保护好她……放下那些,忘记那些前尘往事,不要为难自己,纠缠于过去!那些怎么也不可能再回去的……如果,你看到我就难过,不如就让我走吧;或者就当我已经死了,那样,你也许会过得好一些!”
“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是希望——”迟自越心里一动。
“我希望你过得好。”
“你以为我过得不好?”
“你当然过得不好。你一直都过得不好,我知道。即使你故意带我到这里,报复我,‘侮辱’我,你也还是并不快活!你应该放下这些,过去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头的!”真娘颤抖着嘴唇,那一双盈盈秋水般的双眸怜惜地看着迟自越。其实,她多想能够去抚平他那一直郁结在眉尖心头的愁结啊!
“我不想你这样,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这样……”她的泪又忍不住滚落面颊。晶莹剔透的泪水,这一生该有多少是为面前这个人抛洒的啊!
“这样你也很难过?”迟自越像一个专门以窃取别人财物的守财奴那般贪婪地攫取着她现在面上那样爱怜横溢的模样!
“是。我——”看着迟自越突然放射出异样光芒的双眸,她狠狠心,撇开眼光,道,“我对不起你,可我毕竟还是过了四年的幸福日 子……而且,你这样,我……我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你——”他还以为她是在心疼他,她刚才的眼神是那样的纯净而美丽,就像他们新婚之夜心疼他、爱怜他的样子……可嘴里说出的话语却像一把利刃一样切割着他的心!原来她果真不再喜欢他……
“放下这些吧。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对你变心背叛过,我是违背了当初……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如果还是不肯放过我,恨我,怨我,报复我,那你也应该过得好些才是!那样才会让我……”真娘不去看他,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