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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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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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任她自己走出这心意沉沉的情绪,不去打扰。他明白,只要这几天过去,她自会恢复之前的她的,真正自然天性的她的。
  




第三章

  迟自越下朝回到府里,仍是直接进了书房。
  推开窗子,一枝尚未著叶而已枝头灼灼的桃花探头进来,
  这窗外的几树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自担任八府巡按巡察吏治民情回京,一晃就已两载了!
  然而,一看到这似乎是忽然间就已半开了的桃瓣,他还是不禁呆住。
  ……
  “谁?”
  十八岁的迟自越第一次走出书斋,偷偷溜到那据说是青年男女春日必去的淇水边。
  那里,那时候正是桃花烂漫的时候。第一次摆脱圣贤书,走进外面的大千世界,他面对烂漫的春光,心里也是无限欢快的。可是,那些大胆放肆、笑谑玩闹的姑娘们却使得他这个初出家门、尚未能领略儿女之情的少年面红耳赤,赶紧逃开;可其他角落,却又有那成双成对的浓情蜜意的情侣们,他更是狼狈。他只得跑到更荒凉偏僻一点的水边。却不料,刚下到堤下,竟有人丢了一块石头在水里,溅了他一身的水,吓了他一跳!
  他四面张望,想到可能是刚才那群缠住他的大胆而无礼的姑娘们,心里更是慌乱。忙快步走上石阶,决定就离开罢了。
  一抬头,左边桃林里堤岸石阶上站着一个红衣少女,似乎刚刚从躲着的地方走出来。她有些歉意地看着他,那一对幽黑的眸子光溜溜的,却还是带点调皮之意,似乎在极力忍住笑,“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你在那里……”
  她的声音似乎还带些童音,娇娇的,软软的,有一些咬舌不清的感觉,但又似乎只是在撒娇。
  他已经如木塑石雕般呆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并没有听见她说些什么。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显然也不是该来这里的人。可能不过是某一个姑娘没有伴儿,强拉她来的吧,所以这时候她也只是一个人跑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无聊地砸水漂玩儿了。
  迟自越呆呆地走上去,一直目不转瞬地看着那少女的面庞。
  少女在他这样的注视下,不由更有些羞涩起来。后退到一棵桃树下,伸手压下一枝桃花,一双纯净清澈的眼眸却还仍是光溜溜的只看着他。
  迟自越看那枝桃花横在她俏鼻之下,她双颊晕红,娇嫩羞涩,那桃瓣色润泽的小嘴,尖尖的下巴,人面桃花,相映而红,真是纯真娇媚之极!他的心更加猛烈地撞击着心房,只觉得几乎要跳出胸腔来,一双眼更是忘了任何顾忌,痴痴地看着。
  少女眼里也流动着娇媚柔情的光彩,不语而笑的大胆地回看着他。
  迟自越走近她。她才眨眨眼,一下子放开那枝桃花,就要离开。
  迟自越眼里只有她,哪里看到别的?那桃花枝头一弹,正到他脸上,他不禁“哎呀”了一声,这才收回目光。
  少女微微一惊,看到他似乎也并没怎么样,才又带着那一丝歉意的神情,弯起嘴角,笑着小声道:“像个呆子一样。”
  “你——”迟自越见她笑了,也不由跟着笑;想到她的话,虽是娇憨,却是在说自己是呆子呢!不由忙定神,故意板起脸,道,“我怎么是呆子了?”
  少女转了转眼珠,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我就看你就是个书呆子!”
  “那你呢?”迟自越看她要走,忙放下呆子的事。
  “不告诉你!反正我不是呆子!”她娇声娇气地说,却又极为自然而不显造作。
  “你叫什么名字?”他忙跟上去,不顾唐突,也想不到什么读书人的礼貌问题,直接就问。
  少女歪了头,眨眨眼,微微斜睨着他,笑着,“你又没说你的名字,还问我呢?”
  “我叫迟自越。请问姑娘——”他这才想起礼貌,微一施礼问道。
  她又“咯咯”笑了,“你怎么不说‘小生名叫迟自越’,还请问呢……”她学着当地戏班子的腔调取笑他。
  迟自越见她似乎就是不肯告诉自己名字,不由故作恼怒地道,“哼!你不肯说,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了!”
  “你怎么会知道?”少女立即有些惊讶起来。
  “你一定是叫小桃红!”那是听同窗说的最近唱大戏中一个可爱而乖巧的小丫头的名字,他也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虽然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孟浪!这小姑娘虽看上去是个农家少女,但绝不是个走南闯北的唱戏的姑娘。不过,也许只是这遍地都是红艳艳的桃花使得他想到这个名字吧!
  “才不是呢!”她撇嘴,娇嗔地瞥他一眼。那桃瓣色润泽的嘴唇微微嘟起,可爱妩媚,两边粉嫩的颊上露出浅浅的酒窝儿。随即又略有些羞涩地瞥他一眼,低头道,“我叫真娘。爹爹和哥哥们都叫我真儿……”
  “真儿……”他不禁也跟着叫。
  她一扭头,转身跑了。跑了几步,却又回眸,冲他微微一笑。
  那一刹那间,他只觉得他眼前一下子就明亮灿烂而又恍惚迷离起来,带着无以言表的欢喜,带着若有所失的怅然!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的感受第一次地一下子就攫住了他全部心神……他十八年的人生中,上天在这一天为他开启了一个通往极致的幸福和痛苦交织在一起的新天地!
  
  “真儿……”
  无论如何,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他怎么克制,那面庞,那笑容似乎就总在他眼前晃动,那段美好的回忆也总一遍一遍地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他低低喃着这个早就刻入骨髓的名字,一时颠倒缠绵,一时又苦涩郁痛,喉咙里发出哀鸣一般的痛苦呻吟。
  看到府里的管家周斯匆匆走进这院子,他忙一低头,故作看书之态。却发现那在窗前书桌上放着的一卷书根本就一直没有打开过,而封面上却已濡染了一层湿湿的痕迹……
  他忙“啪”地一声,将那卷书翻过。
  他竟还是忍不住抛泪对书卷么?
  
  “大人!夫人她又在发脾气……”
  “怎么了?”他立即冷着脸,淡淡问。他想以说话来挥去对那如烟往事时时对他的干扰,正如平日,他只有用那忙碌的公事来使自己遗忘,来使自己镇定……可为什么,那往事总历历在目,总是那么清晰,每次这样的努力似乎只更是在他心里加深了那道刻痕!
  只是,目前周斯要和他谈论的这件事实在是与那往事形成多么可笑而荒诞的对比,但,现实和梦境同样是那么残酷!而他却也只有这样更冷淡才能保持自己一向来的冷静,否则,他一定会失控吧!
  “夫人又在大吵大闹,说——”周斯还是有些犹豫。
  他将桌案上的书用力一顿,决定甩开刚才那惆怅百结的心绪,他还是要使得自己忙碌一点,哪怕被那些他所厌恶的事和人打扰!出了书房,不紧不慢地问周斯道:“她到底怎么了?”
  “大人,就是……为您要外任的事!”
  迟自越哼了一声。
  
  韦珮珠一见迟自越赶了过来,立即定住身子,不再撒泼。丫头们正忙着收拾地上的碎片,那些都是夫人发脾气砸碎的。
  韦珮珠微微有些气喘,又暗暗有一点担心。丈夫对自己一向不闻不问,她完全没想到这次竟这么快就赶来,看到这一地还未及收拾的狼藉现场。她虽然立即就想好了说辞,反正这些都是她陪嫁而来,她砸自己的东西,与他什么相干?但一对上迟自越那一向来的冷酷无情的双眼,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次,他会不会一下子爆发起来,不会再像以前不管不问,不会再依着自己的心思……
  韦珮珠的奶母郑嬷嬷和丫头们也都有些担心,虽然这个姑爷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可那低压的气氛更让人胆战心惊。而一个家里闹成这样的狼藉和混乱,任是哪个家主也不会高兴的吧?纵然他一向不管不问这些,可小姐的确是骄纵了些,这次闹得更不像话了些!
  迟自越却一点也没在意那地上的狼藉,只扫了韦珮珠一眼,眼里难以掩饰的鄙夷和冷淡,道:“你就是这样收拾行装的吗?”
  “收拾行装?”韦珮珠本来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全然无用,却一下子又被这句话惹得火气又上来了,“你说要收拾行装吗?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那个鬼地方!我可是堂堂的宰相家的小姐!我才不要到那个蛮荒之地去受罪呢!”
  “那你就回娘家继续做你的宰相家的千金万金的小姐好了!”迟自越再也不看她一眼,立即转身就走。
  “你!”韦珮珠不由气结,她实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清的人!
  “姑爷!”郑嬷嬷忙上前解劝。这个姑爷从不和小姐吵架,可怎么总这样冷淡着,也实在叫人捉摸不透,“大人哪!小姐只是一时怕不习惯外乡的生活,您总得给她一点考虑的时间——”
  迟自越推开郑嬷嬷的阻拦,径自离开。
  韦珮珠尖声叫道:“你这样一个窝囊废!纵然你有才华,要不是我爹,你以为你就能稳稳地做个京官了?现在既然这样,谁不是往上走?你却好,偏要去那个鬼地方任职!你是被流放,还是被贬职呀!我可——”见丈夫依旧毫不回顾,语气略软,声音却还是很高,“……你要不去求,我自去求我爹爹留你在京里好了!”
  迟自越回头,冷冷地道:“你要是想这样,就干脆回娘家,别再回来了!”
  韦珮珠咬牙,恨声连连。丫头碧桃忙劝,“小姐,你就别说了!现在姑爷已经决定外任,你就是去求老爷留在京里,哪能就是那样容易的事?说不定老爷早已同意姑爷这样做的呢!”
  韦珮珠见丈夫早已走得没了踪影,更是大为恼怒,再次奋力扫荡起房内的物件来。
  郑嬷嬷见事已至此,只得耐心劝说,“小姐!女人总是要跟着丈夫走的,难不成你当真要留在这里不去?何况姑爷决定的事,你又能改变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姑爷虽然是个冷心肠的性子,可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你,这次也是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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