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珮珠扭过头,飞快地赶回自己住处。一路看到那凋残的花叶,冷酷地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她没脸见人,她是该死!但这一切不都是那个迟自越造成的吗?
她弃了旧情,下决心嫁了他,难道当真不想和他好好过一辈子吗?他居然一直那样对她!简直是世上从未有过的侮辱!
她还多次放下骄傲,放□段,抓住一切机会对他示好,可他……可就是他那样一直冷淡,她也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说他的半点不是;他母亲那次来,她也极尽儿媳之责,哪里对不起他了!甚至一开始对真娘,她也是真心实意得好!而她走到今天要身败名裂这一步,不都是他造成的吗?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还有那个真娘,她居然这么妖孽!
到底她韦珮珠哪点不如真娘!那个改嫁过的女人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曾看自己一眼,以后更是不可能……而这些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失德,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女人!
她绝不要迟自越休弃自己!如果必须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她咬着牙,心中狠意生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保住自己的名声!
不过,她还有一个可以倚恃的条件,身为宰辅的父亲也绝不会同意他们和离的!不仅不可能让自己先提出,而且,即使迟自越不顾一切一意孤行,也都是决不可能的!所以,她绝不能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被迫和离!
是的,她绝了自己放弃荣华富贵就可以得到幸福的那条路,她现在只有极力去做好补救工作!她会做好的!如果不能,她就玉石俱焚!
回到锦春苑,郑嬷嬷小心地过来侍候。
韦珮珠使眼色让碧桃退下,这才 问:“那个真娘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郑嬷嬷放下端来的饭菜,看小姐面色不善,听她又提起真娘的事,心里也担心,但还是耐心解劝,“听周嫂说还不能起来……小姐呀,别怪老奴啰嗦!老奴刚刚也想过了,你说他们原先是夫妇,现在看这情形,他们定然是旧情难忘。老奴觉得……”
韦珮珠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奶母,她大概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郑嬷嬷小心道:“小姐!女人贤惠才能得到丈夫的欢心的,当初,夫人就是这样的呀!女人第一不能妒忌的,何况,你们成亲一年来,都不怎么和睦,到现在还没有孩子,那可是……你不如就让姑爷纳了真娘吧,我看姑爷肯定很喜欢她的!反正她再怎么讨姑爷喜欢,又是个失了脚的,在身份上也不过是个妾,你还可以压制住她!如果就这样放着,只怕名不正言不顺,姑爷反而与你更加隔膜!而且,你主动成全了他们,姑爷应该会很感激,至少也会无话可说,也不好再对你冷淡了!妻贤夫祸少,姑爷再努力向上,到时候夫贵妻荣,朝廷封诰什么的,还不都是你的?”
韦珮珠阴沉着脸,嘴角一丝冷酷的笑。
“哼!我才无所谓呢!我早对他死心了!可是,可是,我决不允许他娶真娘!那样一个寡妇,还带着儿子,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他要什么人都行,娶十个八个我也不会说一句话,但我绝不会让他回头再娶她!以后回到京里,我们还要不要见人?一个背弃了自己的女人,他居然还想要她?真是窝囊可笑!”
“再说,她就是不要脸想回头做妾,她还是五公子的寡妻!卓家也不会同意的!”她想起姊姊上次的来信,偶尔提到卓家大公子已经复职,就快要进京复官。必要时候,她会告诉大公子的!
看郑嬷嬷惊愕,想到她并不知真娘是嫁过卓叔源的,忙又道,“她难道还要抛弃自己的孩子嫁人吗?”
郑嬷嬷想想也是。自家姑爷即使想纳她为妾,总不能还留着那孩子吧?而真娘很疼那孩子的,怎么也不可能舍掉的!她那婆家和娘家也都无人,又怎么放心交给别人?而且她身为寡妇,自然应该以守节为重!她刚才一心只考虑自家小姐,想牺牲真娘以讨好姑爷,成全小姐夫妇,却没想到……只是,“小姐!就是这件事不能,那你们这样一直这样冷淡着也不是个事儿呀!你总该考虑后事……”
“我不在乎他!你以为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我不过是顾虑到婚后应有的名誉罢了!这是个什么世道!如果我是男人,如果我可以休了他而没有任何声名上的损失,我早就休了他了!”
郑嬷嬷大惊失色,她家小姐是不是疯了!怎么连这样粗鲁无礼、大 失妇德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小姐,你还是吃点东西吧!气坏了身子可不好。”郑嬷嬷看她一直气恼,便只好劝点别的。
韦珮珠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可还是觉得并不饿。闻着那饭菜的味道,更是一阵恶心。推开郑嬷嬷的手,心里却忽然一下子恐惧起来!
这回,如果她真怀孕了怎么办?就是一辈子想和迟自越只做那有名无实的夫妻,也是遮掩不住的呀!天!难道她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她默默沉思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看向郑嬷嬷,“嬷嬷,你刚才不是说真娘一直没能起来,大人难道就没请人去看?”
既然那么喜欢,与她过了一夜,居然不理睬了?那可能还是在报复她?不过,她还是不敢只抱着这样的想法。
“听说大人这两天都在衙门里忙,昨晚都没回府呢!”郑嬷嬷小心地道。
“叫真娘来。你们都退下!”韦珮珠终于下了决心。
真娘恹恹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那折磨惊扰了她几年来的梦魇又开始了……
她只觉得身子在不停地坠落,不停地坠落,却就是到不了底!
这回,她真的是要进鬼门关了吧?
冰冷的河水夹杂着坚硬的冰块灌进眼中,灌进鼻中,灌进口中,灌进耳中……
这回,再也没有人来救她了……
冰块不断地撞击着她的身体,割裂着她细嫩的手指……
这回,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已经不觉得疼了,只感觉自己的身子直往下沉去。一路飘飘浮浮,随波逐流……那水的漩涡中似乎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昏昏沉沉,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只有那彻骨的冰冷和无意识地想快些跌进那里面去,永远把自己淹没!
“娘!”小凡带着哭腔,轻轻地摇着母亲,小声地叫,“娘病了,娘!我给你拧了热巾帕子……我会照顾娘,像小凡生病时一样……”
小凡拿着那根本没能拧干的巾帕放在母亲的额头上。
滚热的水滴顺着额头流到面颊,流进了她的脖子。梦魇终于一下子消失了,真娘僵硬的身子动了动。
她怎么能忘了儿子呢?她还有小凡,她怎么能就倒下!她忙艰难地动了动,想翻身。
那些都没什么的,源哥早就告诉过她,她会勇敢……她咬牙坚持着爬了起来!
她不会被打倒的!即使他想断绝她所有的路,她也要找出一条路,会找到的……不会只有那条路的!她得为了儿子好好活,这是她承诺给源哥的!
“娘!你身上,……那么多的红印,是长出来的疮疹吗?娘!你疼吗?”小凡伸出手,想去抚摸母亲。
真娘忙抓紧了领口,摇头,勉强微笑,“不疼的……小凡放心吧。娘只是心里难过,身上过几天就会好的……”
“ 娘!”小凡举起手上的一把野草叶子, “这是我在院子外挖的草,娘敷上很快就会好的,就像那次娘给我敷的一样——”
真娘接过儿子手上的草叶,枯黄带点青意的草叶还带着雪珠的晶莹,却是入手冰凉,这使得她略略清醒,心上更是酸痛。一把揽过儿子,泪落如雨。
“真娘!真娘!”外面郑嬷嬷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夫人让你去!还不快点!”
六二章 。。。
真娘竭力挣扎出精神来面对韦珮珠。
韦珮珠看着真娘的样子,心里也很吃惊,不由自主就掠过一丝不安和怜惜。她怎么一下子如此孱弱憔悴!可看到她整洁的服饰,看到她虽惨白却还平静的面容,转念想到自己,又不由觉得自己太好笑——她居然还要同情这个女人吗?
她冷冷地看着站在下面垂首静立的真娘,心头那狠意又一丝丝地生出。
“哼!看你这样子,低眉顺眼,一向还真以为你很规矩呢!这一副西子捧心的狐媚模样还真楚楚动人、惹人爱怜!也无怪乎男人一见了你,就魂不守舍的……”
真娘心里一抖。这样熟悉的话,她十五岁那年听得太多了。只是,那时,她只当是婆婆和大嫂对她不满而说的习惯性的责骂之辞,并没有放在心上,而现在……
“哼,我说的是实话,可不是讽刺挖苦!唉!早知道这般楚楚可怜就能得到男人的心,我也该学会这一套以获得大人的宠爱呀!”韦珮珠微微前倾着身子,探身看她。
真娘脸色更为苍白,后退几步。
韦珮珠又挺直身子,冷冷地看着她。
“说实在的,我倒是一直奇怪!你居然能让迟自越那么念念不忘,居然在那样背叛了他之后,他那么痛恨你……他还可以让你在他眼皮底下带着背叛他的男人的孩子过了这么久!你真是了不得!你这样的……狐媚子,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夫人!……”她颤抖着嘴唇,她头脑虽昏沉沉的,可是她不想再忍受这样的屈辱。
“你能让他对你如此死心塌地,我怎么会不佩服你?”韦珮珠的话语里竟真的并没有讽刺,只是奇怪、疑惑和妒忌,“只是,我更奇怪的,他现在既然都能对你这么好,你当初为什么偏要离开他?”停了一会儿,得不到真娘的回答,她冷笑着,“是因为碰到比他更好的五公子?现在卓叔源死了,你是想回到他身边了?”
“不,夫人,我不会……”真娘忙摇头。
“不会?为什么不呢?他对你那么好,难道你对他就一点情意也没有了?我不信!我也不信你当初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念念不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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