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顺卿摇头。迟自越当初不过说妻子被母亲逼着别嫁他人,并没有告诉他全部事实。
“爹,你放心,他不敢也不会休我的!哼,他那个前妻可真能耐大,居然嫁过卓家五公子,还与他亲兄有过奸情,他是不可能再和她复合的!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回那和离的话?”
即使不能做真正的夫妻,她也必要他在自己面前屈服求饶,挽回自己的面子不可!她才不会轻易放过他,敢如此轻视侮辱自己!
“这个……”韦顺卿也不由沉吟起来。这样看来,迟自越绝无可能和前妻复合,这次何以还来说要解除与女儿的婚约?或许,他是觉得家门不幸,对不起女儿,而女儿没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是这般,事情当然就好办多了。
皇城外东北一条大街上,鲁王王府一座大宅第,将大半条街都占去了。
巍峨富丽、峥嵘轩峻的府邸,花柳园亭,池沼台榭,处处显示出主人的豪奢和悠闲。
此时,王府门前人来人往,比之往日,自更热闹得多。只是,那些大小官吏紧张兴奋、惶恐窃喜之情并存。
王府后园一个小侧门,一顶小轿停在门口。
一会儿,一个身穿锦衣便服的三十上下的清贵男子慢步走出,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侍卫。
他正欲上轿,一个年老的公公一边跑,一边尖声叫着:“王爷,王爷……”
鲁王站住,身边的侍卫唐宗骞微微一笑。鲁王斜了他一眼。
凤公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恭敬站住,手中拂尘也理好。鲁王耐心地等着这位王府总管公公开口——那可是他妻子最为信赖的人!
“王爷,”凤公公未语先笑,“王爷,郡主问您要去哪儿?”
鲁王妃未嫁前封为郡主,因此不愿人以王妃之名称呼。
鲁王嘻嘻一笑,俯头到凤公公耳边,低低几句。凤公公更是笑容可掬,连连点头而去。
唐宗骞略略诧异,道:“王爷说什么了?”
“你小子想知道这做什么?你又没有个老婆在家里等着!”
鲁王笑嘻嘻地上轿,不经意一瞥眼间,难得见唐宗骞面上微微一红。
“怎么?有心上人了?动了春心?”
唐宗骞更是面红,别过头,拉好轿帘,忙吩咐轿夫抬轿。
轿子弯弯曲曲走了几条街,到了京城最热闹的青正街。
最热闹的地方,却也有一处最僻静的茶肆。
鲁王下轿,和平常茶客一般自在地进去,直接到了自己经常去的小间。
屋里先等着的一个人立即站起,正欲恭敬行礼。鲁王拦住,笑道:“迟自越,你堂堂一地巡抚,就这么 回京了?”
迟自越忙让鲁王先坐下。
鲁王哼了一声,又道:“你倒也有情有义,这会儿是来帮你岳父的?哼!本王最看不惯的,却是你对韦小姐那般恶劣的态度!当初不会就只为了权势才娶她的吧?那可就……不是我辈中人了!”
鲁王面色微微不虞,那是他做的媒。
迟自越倒茶递给他。
“自越只恨当初没有坚持退婚,害了韦小姐……”
鲁王一怔,“韦小姐?你们果真还不能相容么?居然这般称呼……”
“王爷不仅身份尊贵,尤为难得的是夫妇和美,一生得意,怎会懂得自越之憾恨?”
鲁王拿眼睛一瞪他,“什么?你这果真是对本王不满了?唉!女人是要哄的,纵然她比你地位低,你也得把她抬高一点才是,何况韦小姐……”
“不敢!自越只是羡慕王爷何其幸运!这是您前世修好的福气,自越只叹没福罢了!”
鲁王睃了他一眼,径自喝了一口茶,“你小子倒信这个了?其实你也算得意了!一举高中,得宰相厚爱,将爱女下嫁于你,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妒忌!张夫人可是京里有名的贤妻良母,她教育出来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是你太不知足,还要怪别人?三年前见你这般,现在倒似乎更为萧索了!纵然此时你岳父失势,又不至影响到你,你何苦这般愁眉苦脸,像谁欠你万两黄金似的!本王看你们夫妻不和,主要责任在你!”
“王爷,如果郡主改嫁别人,此时上国交好,送来公主和亲于您。王爷面对上国公主,可还会这般说?”
“本王绝不会同意和亲!”鲁王应声而答。
“倘若你以为郡主真的移情别恋,你们再无相聚之日,又因其他种种,不小心同意了呢?”
鲁王这才醒悟,“你……难道有前妻?”看迟自越面色凄凉怅惘,心头大为震动,“原来你一直抑郁寡欢,却是难忘前情?”
迟自越想到真娘到现在还绝无消息,更是愁肠百结。
鲁王看了他半晌,道:“难怪当初你一再那般拒绝婚事,难怪韦顺卿要请本王……”见迟自越似乎又神游万仞的样子,一顿茶杯,“喂!魂又飞了?”
迟自越抬眼看向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现在终于知道她并不是真心改嫁,难道,是要打算抢回她来?”
迟自越苦笑一声,“王爷,这是自越的事,自越自会解决。只是,王爷传唤下官,不知为了何事?”
鲁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本王能有什么事?现在就谈谈你这个前妻又有何妨?”
“王爷。”
鲁王看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知他性子,也便不再问。想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自己又怎么能在他伤口上撒盐呢?
“迟自越!若不是碰巧看到你,你是不欲本 王知道你回京了?你离京一年了,这次都不来先见我?哼!幸亏本王知道得早,不然……”
“王爷,究竟是何事?”
“哼!那卓叔源的案子是你全权处理的吧?”
迟自越忽听他提到卓叔源,微微一愣。
“你看里面没有什么蹊跷吧?他那样的人如何会犯那样的事?”
迟自越深深吸一口气。这个名字,这个人,曾经是他最痛恨的。可现在,却是他最应该感谢的!只是,他却是有些对不起他的!
迟自越将卓叔源的事略说一说,又问:“王爷怎么想起问起他来?”
鲁王故作无所谓地晃一晃手中的茶,“还不是怕你在妍儿面前露出破绽?她还不知卓叔源死了呢!”
“王爷瞒得这么小心?”迟自越倒奇怪了,“难道王爷还不相信郡主?”
鲁王尴尬地咳了一声,“本王当然相信妍儿,只不能相信他真的就那样死了!”
“他是,病死在牢里的,下官……”
鲁王瞥他一眼,“你公事公办,跟他又没交情,你歉疚什么?本王也只是想不到死得这般惨,这般快,就怕妍儿会怪我不帮他一把!”
“王爷就是想帮,也来不及吧。他死得很突然,下官见他最后一面时,也绝没想到。”
“那也是。他既已认罪,本王最多也不过能在他流放之后再做些安排,唉,可惜……”
一时两人都沉默下来。
唐宗骞进屋另换了一壶茶,看了鲁王与迟自越一眼,又退了出去。
两人再略谈谈最近的朝政局势,便告辞分别回去。
七三章 。。。
唐宗骞侍候鲁王回府之后,就回到王府后街自己家中,先至母亲房里问安。
唐母沈夫人和儿子说了几句话,看儿子一直心神不宁地看着门口,笑道:“宗骞呀,可不是每次在我这里都能碰到她的,你何不自己去找她?”
“娘!我……”唐宗骞顿时面红耳赤,“我没,不是那个……”
“你嫌人家是寡妇了呀?”沈夫人仍是笑微微的,“当初你不是认定她是个拐子?人家亲生的儿子还说是拐来的主人家的小少爷,说要送交官府,把人家吓得半死,害她受那么大委屈!你连人家小孩子都不如呢!”
唐宗骞低了头,更是不好意思。
“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还想做断案的青天大人哪!”沈夫人想到前情,又忍不住扑哧一笑,“哎!也是,跟你岁数不相上下,怎么看着,也比你小几岁似的!偏那小娃娃却又那么长大!也无怪你疑心病发作!”
唐宗骞听母亲如此取笑,只得讪讪地出了屋子。却见门外一个小孩匆匆地奔向后面,他忙叫:“小凡!”
小凡站住,向他微微一躬身,叫:“哥哥!”
唐宗骞大皱眉头,四面一顾,那孩子母亲并不在此。便一把拽住小凡,抱他在膝上,道:“叫叔叔!不许再叫哥哥!我比你娘还要大呢!”
他简直太郁闷了!那个女子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哪有就有二十二了?而这孩子明明看上去至少有五岁,哪里才刚满三周岁?她又是南方女子最典型的纤弱身子,怎么养出这么大的孩子来的……不过,这话他也不敢再对母亲说,怕母亲笑他别有心思。
小凡在他怀里并不挣扎,却撇嘴道:“谁叫你不相信我是我娘的儿子?我爹说,我一笑就跟我娘一样的!我都笑了给你看了,可你还要送我娘去官衙,要关我娘进大牢,害我娘都急晕过去了!”
言下之意,叫你哥哥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我最后不是没有吗?”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我娘怎么可能是坏人!婆婆都说我娘不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不相信?”
唐宗骞没想到这孩子一直记着这个“仇”,只得哑口无言,咕哝道:“叫叔叔又怎么了?难道还会少你一块肉?你要叫我叔叔,我明儿就带你乾云庙去玩,还给你买好吃的!”
小凡嘴角翘翘,大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冲他身后叫:“娘!”
唐宗骞又立即满脸赤红,忙放下小凡。
小凡嘻嘻一笑,跑向后面。拐个弯,到母亲房间去。
唐宗骞犹豫了一下,正欲也大胆跟过去,却见外面有人叫:“宗骞,宗骞!”
唐宗骞赶过去,看去,一阵惊喜激动。忙将那位妇人迎进来,令雇来的丫头赶紧去向母亲报告。
“大嫂!……”进来的夫人四十多
岁,风鬟雾鬓下仍见其温雅淡和之态。
沈夫人也惊喜莫名,上前一把拉住,“妹妹!你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