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定睛一看,兵丁胸前背后都有大大的一个“京”字!
是京都防卫军,京兆尹宋大人的人!
还好不是大内禁卫军,明思松了口气。
京兆尹管京都治安防卫,相对而言,说明事情不算最高级别,也许还有机会!
“你没害好人吧?”明思低声问。
那男子一怔,摇了摇头,“偷了贪官一点东西。”
那就好!
下面的兵丁已经开始一间间搜查,几个兵丁转上了楼梯——
“想逃就按我说的做!”明思语声疾快,伸手拉住他,朝床边走去……
片刻后,几个神情凛然的兵丁走到门前,领先一个用剑在门栓上一挑,身后一人“吱呀”一声把门推开。
几人顿时一愣!
今夜查了数十间房,看了各种丑态毕露的惊慌失措,然后更加的丑态毕露——而眼前红绡帐内,却是一副让人意外,甚至有些惊叹的景象。
幽暗的红烛在桌上跳动,床上女子青丝铺满了枕,露出了羊脂白玉般的小巧肩头,**被男子的手臂半掩,只露出了那些许贲起,弧度却是极为美好。
冰肌玉肤,滑腻似酥。
只看这女子露出的部分,便引人遐思无限,只觉有万般的娇怯无力,却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怜爱一番。
男子俯身在女子身上,发丝倾泻挡住大半脸颊,只露出线条优美的白皙下颌。手臂撑起,精壮的肩头和有力的臂膀赤luo于鸳鸯红锦之外。在他们进门的这一刻,男子正俯身下去贴住女子的面颊,似在亲吻身下的女子。
一眼看去,男子线条有力,女子曲线柔美,却是出奇的协调,似有无尽缠绵之意。
听得动静,那女子一惊,捉住那男子肩头,转首看来。
当先的兵丁队长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只见那女子小小的一张瓜子脸,算不得极美,可此刻酡色轻染之下更添几分肌若凝脂之感。那轻轻颦起的眉梢,和那讶然微张的朱唇皓齿,还有那一对水波潋滟的点漆般的眸子,此刻溢满了惊慌……
全然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爷,有人!”女子颤着声音唤了一声,勾住那男子的颈脖,将脸埋入,瑟瑟发抖。
那男子被女子搂紧贴住,似抬了下首,又不忍推开,只闷着声音,“什么人乱闯,还不滚——”
女子忙慌乱地掩住他的口,“爷,是兵爷办差,莫乱说。”
领头的兵丁是惯来这风月场的老手,一看这女子便知是真正的天生尤物,最是**不过。可此刻公务在身,自不便出言勾搭。
咳了咳,“京兆尹防卫军查寻鲁王府刺客,你等稍安!”
言毕,朝身后一示意,几个兵丁便帐幔后、柜中、床底的,刀剑乱戳一通。
听得兵刃的声音,那女子吓得更厉害,搂紧了身上的男子的脖子,颤声道,“爷,我怕。”
男子拥住她,低声安慰,“无事,莫怕。”
几个兵丁搜完,小跑回来站定汇报。
其实那领头的兵丁队长早就看出这房中不会有其他地方有人藏身,却故意多呆了一会儿。此刻手下回禀完,他拱了拱手,“公务在身,望恕罪!”
走到门口,忽地转身,比平素言语多了几分斯文,“敢问这位姑娘艺名?”
那女子瑟缩地探出头,语声娇柔羞怯,“回将军,小女子艺名小凤仙。”
一瞬间被美貌小娇娘连升了十数极的防卫军小队长只觉通体舒泰,走出门,还放轻了些,将门拉来合拢。
此刻,回复了寂静的房中,气氛却有些异样。
路十三定定的看着身下女子,两人大半躯体紧紧相贴,鼻翼相对,呼吸间盈满了幽兰般的女儿气息。他蓦地忆起幼时偷看过的一本曲子书,里面有一句,“鬓云欲度香腮雪”……
他早就认出她了。
在水畔,他只认出了“他”是前两日见过的方少东家。
而后在床畔,她扬起面孔,眨巴着那小鹿一般的点漆眸子同他谈判时——他认出了她。
多年来,他冷血无情的取走了许多的性命,而她,是他唯一放过的该杀之人。
这双眼,他记忆尤其深刻。
而今,他心底甚至有些暗暗庆幸,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比三年半前,更加的自信,更加的镇定自若,也更加的——动人……
注视着眼前的人儿,身体里忽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莫名躁意蠢蠢欲动,好似一股欲要喷发的泉水……
可是,这股湍急的热流突地行到半途被阻挡了,然后很快地,不受他意志控制的退潮了。
身体的热度慢慢退却,他的眸光霎时冷却黯淡。
他有些悲凉地轻轻闭了闭眼。
他没有注意到明思神情的变化。
明思定定的看着他,狭长的单睑,眼角斜斜挑起,因合眼的动作显得更加的细长。
这是一张白皙的面孔,不美也不算英俊,却有一种很是干净的气质。
太干净了!
只看这张脸,谁也无法把它的主人同间谍、杀手这样的身份联系起来。
可是明思记得这双特殊的眼,在无数个激励自己的深夜,她无数次的回想起那个夜晚的一切。
通过这种回忆来提醒自己,她必须尽力——因为只有这样,也许才不会再有遗憾和悲伤。
昨日,只远远的一望,后来他立在廊下,明思也没有注意。
可是此刻,当危险退去,就在她松懈下来,四目相对的这一刻,记忆中的拼图吻合了……
眸光中喜悦和轻松慢慢消退,她的身体僵直起来。
认出又如何?
最大的伤痛不是仇恨,而是找不到该仇恨的人!
而她已经暴露了一个身份,再不能暴露第二个身份。
微微垂眸,将一切情绪掩饰,“我也算救了公子一回,还望公子履行承诺,还有,”顿了顿,抬眼,“公子应该不会告诉他人,方少东家是个女子吧?”
路十三默然起身,不敢看那上半身只裹了一条白巾的婀娜躯体,背对床站定,语声极轻,“不会。”
言毕,转身掀起床尾被角,取出衣物快速穿好,走到窗前,“多谢!”
明思没有看他,“不谢。”
身子轻巧的一纵,犹如暗夜猎豹般,人消失在了窗外。
一扇孤窗,只余月华皎皎,夜色茫茫。
明思轻轻地合了合眼,只觉心中万般难辨。
第八十章余晖脉脉
(一更)
翌日,天色微蒙,一辆乌漆马车便停在了刚刚开启的南城门前。
睡眼惺忪的守门兵丁懒懒道,“这么早?”
赶车的车夫憨厚笑着,递上碎银,“我家少东家南边家中有事,急着回去。”
接了银子的兵丁心情愉悦了许多,“你家少东家是哪家的啊?”
车夫呵呵笑,“天衣坊方家。”
兵丁顿时起敬,“原来是义商方家的方少东家!失敬失敬!”
车夫笑着点了点头,一抖缰绳,马车驶出了城门。
身后兵丁还在扯着喉咙,“您好走啊——”
三日后,闹闹哄哄的朝堂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回建熙帝的手段雷厉风行,却是非同一般。
先是以治家不严之罪罚了鲁王一年的俸禄,又再以朝堂喧哗失仪之名,令吏部尚书贾大人闭门思过七日。
而后,皇帝责令于国公同薛相爷二人同力彻查鲁王同吏部之间相互弹劾,以及工部同襄城侯之间相互弹劾之事。
皇帝下了死令,一月内若不查清,二人同罪受罚!
朝堂终于安静了。
不到二十日,这两位齐齐上折。
于国公道,鲁王同吏部之争乃是受了小人挑拨愚弄,双方罪证并无确实之处。而挑拨之人乃是鲁王门下一清客,因行为不端被鲁王驱逐而心怀不满。而今,此人供认不晦,已收押在监。
薛相爷折子中则写,襄城侯同工部之间乃是误会。工期之所以未如期完成,乃是因一小吏无意间将一笔调拨的工程款数额写错,然后,又畏罪而隐而不报,事后偷偷将数额改回送回工部。因此,造成了双方的误会和嫌隙,而后,工期也因材料采购不及,而延误。
折子的最最后,附上了罪证若干以及那小吏的认罪书。
看到这两份折子,建熙帝满意地看着太子,笑了。
太子却心中微有失望。
那日后的第三日,同父皇商议完朝堂之事后,他特地派人邀约那方世玉,才得知人已经离开了。
方师长委婉道,方家这代只此独苗,自小体弱,家中长者不舍远离。是以,应该不会参加科举。
太子有些懊恼的问纳兰笙同秋池,“你们二人看那方世玉,是果真体弱,还是故意托词?”
纳兰笙眸光些许游移,轻咳了咳,“我瞧着是挺弱的,跟我同年,只跟个豆芽儿差不多。”
秋池忆起那酡颜的巴掌脸,单薄得风吹般的身子,忽有些不自在,“是太单薄了些,看着倒确像是先天有些不足。”顿了一顿,“不过,殿下若是惜才,臣可派人去一趟寿山,替殿下表明诚意。”
纳兰笙一愣,只觉手心汗出。
只见司马陵摆了摆手,“此人虽有才,但终归年纪小了些,性子还需打磨。反正有这天衣坊和云绣斋在,也不必急于一时,过两年再说。”
……
~~~~~~~~~~~~~~~~~~~~~~~~~~~~~~~~~我真的是分割线~~~~~~~~~~~~~~~~~~~~~~~~~~~~~~~~~~~~~~明思又过起了平静惬意的生活。
难关过了,风波停了,生意也上了更加通畅的轨道。
付出了努力,也冒了风险,但终究还是得了回报。
心里不是不喜悦的。
往后看,是为了更好的望前走。人可以回头看,却不能停留在过去。
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明思心里充满了激动的期待。
转眼,五个月过去了。
明思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宁静地持续到他们一家完全自由的那日。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