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烈摇头,“他年纪大了,昨夜在咱们府上熬得久了,我便没让他进宫。明日再让他进宫看看。”
明思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问王老御医也是抱万一的希望。王老御医虽是内科和妇科的圣手。但真要论识毒解毒,只怕还比不过她。
明思垂首低声,“此刻即便传信给舅舅,最少也要四十多日人才能到,眉儿恐怕也等不了那么久……”说着抬首起来,“让眉儿到咱们府上来吧!”
荣烈一愣。
“我请娘过来一道想法子。”明思说着愈发坚决,“若论毒术,这大京中没人能胜过我娘。娘不好进宫。你同皇上说,让他送眉儿过来。我同母亲商量着想法子试试!”
“这——”荣烈有些迟疑。
事情本来就牵扯到纳兰笙,明思此举虽是好意,可无论能解毒还是没能解毒。到最后都不能落下个好。
若是没能解毒,自然要担些说辞和干系。
可就算解了毒,后面和亲之事无论成与不成,恐怕都要惹的是非猜疑。
“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明思看着荣烈眼眶慢慢发热,微微吸了吸气,“五哥是被我连累,可他是我血脉之亲,总还有个说法在。可荣俊是眉儿是至亲,眉儿最后却是帮了我。这才惹了皇后害她。我有了难处寻她,她虽心里难过还是帮了我。她有了难处却怕我为难,只一个劲儿说好听的让我不多想。我明明就看出她心里——荣烈,这一回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她这样眼睁睁地死。你皇兄即便是有几分心疼她,但他想的事多,好些事在他眼里都比眉儿的安危紧要。你就应我这回吧,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不做……”
见明思眼角沁出晶莹,荣烈俯身替她拭去泪花,眉头蹙起,“不许哭!再哭就断不会答应你!”
明思闻言一喜,忙不迭的抹泪连声道,“好好,我不哭,”扬起脸眸光希冀闪亮。“你这是答应我了?是不是?”
荣烈无奈笑着摇了摇首,“我有法子不答应么?”
明思旋即抿唇,柔声道,“荣烈,你真好。”
“可眼下不成,至少也要过些日子。”荣烈看着明思。见明思露出不快,他伸手捏了捏明思的鼻翼,“昨个儿才生了孩子,歇几日再说,莫要再同我讨价钱!”
明思急了,“我不动,让娘替眉儿诊治就是。我最多也就是同娘商讨,我功夫不及娘,真正出力的还是娘。眉儿如今这般,早一日好过迟一日。娘明日来看我,我就同她说。你明日进宫,后日送眉儿过来吧。”
望着明思满脸急切的模样,荣烈心底一软,叹气道,“那好,你应下的话可要说到做到!”
明思连连点头,眉心这才松开。
一双乌溜溜的眼清亮幽黑,琉璃般清澈盈盈,哪里看得出是个才做了娘的女子?
荣烈怎么都看不腻这张脸,这双眼,就这般咫尺相望,心底便有无限柔情暖意溢满,将心房充盈满满,说不出的欢喜满足。
“思思……”荣烈忍不住伸手就将她揽入怀中密密拥住。
两字曲折于唇齿间,若有若无的低叹间似回肠荡气般,五分感叹婉转,五分情衷脉脉,两两交织,情思无尽。
明思心房也轻轻震动,伸手回抱住他结实的腰身。
“嗯。”只轻轻一字。
良久后,明思问,“对了,你今日去看了大宝小宝没?”
荣烈面上一滞,下一瞬,“看了。”
明思没看见荣烈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笑意中,“大宝好似要活泼些,小宝要秀气些。我觉着眼下的大宝是原先肚子的小宝,眼下的小宝是原先肚子里大宝。”
明思这一串大宝小宝小宝大宝的,荣烈听得发晕,不好扫了明思兴只好含糊点了点头,“是么?”
明思笑着抬首看着荣烈,“对了,大宝小宝的名字怎么取你可想好了?”
“满月前取就成,眼下还早。”荣烈笑了笑,又道,“不急,问问母后的意思再说吧。”
明思笑着点头。
@@@@
这日后的第三日,荣烈果然将沉睡未醒的荣眉接进了睿亲王府。
纳兰四夫人头日里听明思说明了情况就一口应下了。加之也挂念明思和两个才出世的小外孙女,当日晚间便收拾东西催着四老爷带着蓝星一道住进了王府。
为就近照顾荣眉,四夫人同蓝星两人和荣眉一起都安置在了主院旁的云陌院,正是当日图斯女王坦丽花住过的院落。
明思应承了荣烈,故而虽是心中急切也没离开房间去看荣眉。
四夫人听得荣眉是因帮了明思才被人害得如此,当下就落了泪,满心感激感动。荣眉一到王府,她便用了十二万分心替荣眉诊脉查毒。
但遗憾的是,四夫人虽对荣眉所中的毒在毒性发作方面有更多的分析,但还是同明思一般分辨不出这毒的毒素从何而来。
毒术一道其实也讲究一个对症下药。若不能分辨出毒药成分来源,便很难下药解毒。
药理间各种成分环环相扣,稍有不慎便会改变毒性,甚至毒上加毒。
四夫人心里也焦急,再看着荣眉那娇俏可爱的年轻面容,更是心疼不已。
到了最后,明思见得四夫人每日挂心荣眉坐立不安的忧心神情,明思都不敢多问有关荣眉的话。
好在四夫人一边想着解毒的法子,王老御医也隔日来看诊一次。虽是对解毒无策,他却配了一个汤药的方子。每日缓缓地用芦管也能让荣眉喝下一些,如此这般,多少能维持住基本的营养,不至于让人虚弱过快。
在生产后的第四日,明思写了一封书信,将荣眉所中之毒的情形加上四夫人的诊断分析细细描述后分成数段,用信鸽分次传信给了苍山头人。
信发出去后,明思便每日盼着苍山头人的回信。
即便有汤剂的维持,从蓝星和几个丫鬟的口中明思也听出了,几日下来荣眉虚弱的程度。
她没有办法安心。
在四夫人跟前她不敢表现出来,可私下里,她满心都是焦虑。
就连大宝小宝,她也没多的心思去挂记,每日里得空便翻看王老御医从各处搜罗来的医书药典。
医毒之间其实有不少相通点,她只盼着能有希望从那些药理中寻出些端倪。
转眼间十日过去,明思终于得了荣烈的许可,从头到脚的穿戴包裹好,乘着软轿去云陌院看荣眉。
在荣眉床前坐了近一个时辰后,明思回到主院后一直沉默不语。
几个丫鬟抱了大宝小宝到跟前,明思也只勉强露了一丝笑意就让她们带孩子下去了。
荣烈回到府中,颚敏照旧按荣烈的要求将明思这日的情形细细禀报了一番。
见荣烈面色不虞,颚敏叹息道,“也不怪王妃难受,九长公主眼下那模样——谁看着都心疼,这都十日了,头上的伤还没长拢,脸也瘦了一大圈。王妃原先还说要给小郡主喂奶,可生了孩子后再没提这话,早早地就喝了退奶药……这还在月子里呢,日日这样熬心,万一九长公主有个好歹,奴婢只怕王妃心思藏得重了会伤根底……还有五少爷那边,虽不及公主这边心思急,但终究还是牵挂着……”
荣烈垂眸听完,未有言语。
颚敏轻轻退了出去。
第七百九十九章 女王再来(一更奉上)
一出门,正巧碰着布罗进来,两人相视点了点头,颚敏向布罗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布罗轻摇首。
颚敏眼底露出一丝失望,行了出去。
“你们几时这样熟了?”布罗进门一抬首便是荣烈似笑非笑的脸。
布罗稍稍窘迫,“主子让不必瞒她,也就这几日说话多一些。”
十日前宫中发生的事乃是禁忌,荣安已勒令噤口。当日宫中相关的一干人等如今都全部羁押看守起来,对外只说九长公主突发疾病。入宫诊治的数位民间大夫也都受了上令不可外传九长公主真正病因。
荣烈虽有瞒明思之意。但心中也清楚,十有**瞒不过明思。故而便通过布罗将真实内情传给颚敏,若明思执意询问,再让颚敏告诉明思。
他自然同明思夫妻一体,毫无间隔。但有些事,从第三人的角度去劝导,反倒是效果更好些。
实际也的确如此,从颚敏口中得知真相的明思,要冷静得多。
听得布罗如此接口,荣烈挑了挑眉,“不必言语就能知晓其意,你们二人倒是默契。”
布罗呐呐片刻,很快转开话题,正色道,“主子,三公主二十日前就收敛形迹,多数时候都在宫中闭门不出。夜宴后,她似有些害怕之意。听身边人道,饮食睡眠似也有些减量不安。觞漓太子时常跟着的那个侍女名橘盏,乃是夏沥皇后所赐,是跟在觞漓太子身边最久的侍妾。据属下查到的消息,两回都是她去三公主公主取茶。但两回来去都只半个时辰,两人相处并不久。”
“这些事本是一拍即合,哪里需要多久?”荣烈行到书案前坐下,眉梢轻挑。
布罗踌躇,“那现在当如何?”
这些日子他顺着这个方向去查,虽有些蛛丝马迹。也让他对颚敏的判断愈来愈觉真有可能。但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除这两人之外其他可能的人证。偏这两人身份都特殊,他也不能随意使用手段。
荣烈眼帘半垂,半响后语声沉沉,“纳兰五少爷哪里也拖不得了,想法子弄一份‘真言’!”
布罗闻言面上一惊,看着荣烈不语。
由不得他不吃惊。
这“真言”乃是荣氏皇族嫡系相传的密药。每代也最多三两个人识得,能拿到手的,范围就更小了。
当年先帝在世时。将当时制出一共五份的“真言”药给了荣安、荣烈,还有比荣烈年幼一岁的荣俊三人。其中三份给了荣安,荣烈同荣俊各一份。而药方则交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荣安。
对此药,荣烈倒没多少看重之意。而荣俊更是对荣氏如此看重这样的药物觉着有些好笑。
三人中,反倒是荣安最为慎重其事。
也许是多疑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