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哥哥,你说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
望着被雨打湿的窗棂,一滴滴飞溅的水花似敲打在心上,她心里会不由自主地激起疙瘩,似乎是从那个时候起,无论是在扬州还是京都,她都排斥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
略微沉吟了一下,朱昀抬起寒眸静凝着她:“不会太久的。”
她的眼神里蒙着一层淡淡的迷离,连着她的侧脸也好似笼上一层迷离的淡雾,朦朦胧胧的美人脸,恍惚间流露出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婉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说得也是!”撇回头来,她灿然一笑,那一丝迷离的温婉瞬即荡然无存,眉目间神采飞扬:“玄琪和飞扬哥哥他们还好吗?”
“嗯。”他不着痕迹地低下眸去,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她脚上的绑带,如此相似的动作,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她的身体感觉不到,心却可以感觉到,那一寸寸的触摸都是在疼惜她!
只是一直以来,他的疼惜都会令她莫名的心慌,或许那是一丝丝害怕,害怕他深邃灼然的眼神,仿若可以吞噬掉她一样。
明珠拉起他慢慢划过她脚上的那只手来玩弄,他有一双漂亮的手,修长葱白的手指以前经常被她弯成喜欢的兰花指,而且会比女人的兰花指更纤柔好看。
两手相触一起,他指尖的凉意还是令她微微一颤,无论冬夏,他的手指多半都是这样凉,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她根本不愿去碰。
“朱昀哥哥今日怎么突然来看我了?还是觉得家里的美娇娘不如我漂亮,不如我贴心,所以惦记我了啊?”
朱昀一愣,随即就听见她使坏得逞后的笑声,如同清脆的银铃般“咯咯”在内殿里回响着,他皱起眉,清癯的脸孔上寒眸如星,锋芒微闪,明明看上去俊雅若仙,内敛自如却藏不住又好气,又好笑的苦恼神色。
“好啦!好啦……明珠错了,再也不捉弄朱昀哥哥你了!”她忍住笑欺哄道。
右手的折扇一拢,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他反倒狡黠的笑了,“信你才会有鬼!”
扬之水兮 不流束楚(十)
寒芒熠熠,笑眸深深的他就像一只不怀好意地狐狸,这样的笑并不多见,他脸上惯常都是止乎于礼的笑容,虽然俊雅得无懈可击却也透出一股刻意的疏离,这些不经意间的反常几乎都是被她逼出来的,却连他自己也不可否认,她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捉弄,也是他自己一味的纵容所致。
“很疼耶!”明珠不满的揉了揉额头,拧起眉头,毫不客气的揶揄起来,“食色性也,我才不信你放着家里娇滴滴的美人不疼,偏要淋着雨来看我呢?”
“你倒是很了解我啊?”他讪讪一笑,凝望着手持的折扇一下一下有节奏似的敲打着床沿,深湛的寒眸里锋芒微闪,“此次皇上大婚其实除了册后以外,还会立妃,皇上一时圣意难决才召我今日进宫。”宫闱禁地,就连这一面,他也是借着替太后请安的名义才能顺道来探望她!
乍一听朱胤那个风流郎还要别人替他挑老婆,她不由“扑哧”笑出声来,一笑完又认真起来,思忖道:“皇后的人选,皇上想必早已认定是非李清阑莫属,就不知朱昀哥哥推荐的妃嫔人选是哪家女子?”
他不答,挑眉深睨了她一眼,眸底隐隐似闪过一丝匪夷所思的恼色,嘴角却上扬似笑:“这么肯定?”
怔了怔,才明白他的话意,明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脑海里乍闪过那张俊美如斯的面孔,他的笑比海棠花要美,他微眯凤眼比妖孽还要魅惑,他这个人……心底竟然不知不觉有一掠而过的异样涩感,抿着唇浅浅笑了一下,“他们是绝配,一个身体有问题,一个脑袋有——”
她一撇嘴,满不在乎的说着,猝不及防额头上又挨了一下扁,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痛呼,这次可真是下手很重,他一凛眉,俊容微露怒色,是非要她记住这个教训不可,结果这一下痛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脑子坏掉了,在这种地方还敢说这种话,当真以为皇上会像我这样纵容你吗?”他一边责怪,一边又忍不住用手轻轻去揉她的额头,明珠瞪着他,抓住他送过来的手就往嘴里送,好像送羊入虎口一样,毫不留情的咬下去。
他抿唇没吭声,只是眼皮稍稍抽动了一下,然后看着她松开嘴,得意的冲他扬扬眉,“你会纵容我的吧?”
朱昀瞥了一眼手上破皮的伤口,那形状正是她的牙齿印,他啼笑皆非的微微皱了下眉,被她咬过的手还是揉上了她的额头,薄凉的唇角边犹带着一丝悲喜难明的浅笑,嘴唇微动低喃自叹,仿若夹杂着诸多的哀怨:“你又不是香蜜,怎么就这么招蜂引蝶呢?”
闻言,明珠莫名其妙的瞅着他,努了努嘴,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味的问道:“朱昀哥哥你都出了御书房到我这儿来了,那是不是表示皇上已经确定后妃的人选了?”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一)
“没有吧。”他淡淡地答道,眸底泛起浅浅幽黯的光芒,“我不过刚到御书房颜慕笛便随后而至,皇上让一干人全退下,我自然也出来了。”
“又是他,怎么还没走啊?”明珠拧起眉。
朱昀眸光微闪,说话不动声色:“他应该会待到皇上大婚以后吧,而且李广庭也未必肯如此轻易的放他回西蜀。”
明珠摇摇头,叹道:“颜咬金可非等闲之辈,你看看我这脚,李老头那把老骨头估计是很难斗得过他!”
朱昀瞟了她一眼,眉角微微上扬,不以为然的嗤笑道:“谁让你非要去招惹他,你这脚伤纯粹是自讨苦吃!”顿了一下,他又似笑非笑的兀自喃喃道,“短短几年之内就名震西蜀的小霸王,自然不该会是等闲之辈。”
“我又没听过!”
朱昀垂眸玩弄着手中的折扇,也不看她,漠然道:“孤陋寡闻。”
明珠轻哼了一声,脑子里忽然想起那晚白衣孑然的紫燕飞,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怜惜,如幽兰般脆弱忧伤的女子,身上散发的淡淡哀愁又不似那些闺房小姐娇生惯养而与生俱来的,她和颜咬金之间一定有什么吧,那是女人的直觉!
她正在思忖中,不料他突然问道:“皇上最近常来这里吗?”
陡然冷沉下去的语气着实令她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慢慢道:“朱昀哥哥你也知道了啊,他每天都会来一趟的,也比较关心我的脚伤,或许是想补偿我吧?”
朱昀挑眉看着她,寒眸里闪烁的尽是不解:“他为何要补偿你?”
明珠怔了怔,乍想起朱昀他们并不知情在青楼里绊倒她的人就是小五子,只得笑着搪塞道:“当然要补偿我啊,我的脚是安西王弄伤的,寿宴的时候皇上还把碧玺送给安西王的庶妃,他既然是我名义上的表哥,这么做不是存心伤害我吗?”
“怎么一来就听到有人在说朕的坏话啊?”语言若笑,屏风后面忽然闪出来一道修长的明黄色身影,凤眸微睨,眼角的弧度上扬似勾,俊美如花的脸颊上带着痞痞的笑媚惑众生,乍一看宛若是妖童在朝他们靠近。
明珠一惊,不由冲外殿候着的宫人们叫嚣起来:“为什么都没有人在外通传一声的?”
扫了一眼床边起身颔首的朱昀,朱胤含笑耸耸肩,在窗边的软榻上悠然坐下,呷了一口宫女送上来的热茶,才不紧不慢的答道:“你用不着责怪他们,这是朕的意思。”
“好端端的不让人通传……”她没好气的嘀咕道,忽然瞥到朱昀侧眸投递过来的一个森冷的警告眼神,不由吞声住了口。
“皇叔不必拘礼,请坐吧!”朱胤边说边睨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一脸玩味的笑容,连说话也似在开玩笑而不敢当真,“果然是亲疏有别啊,明珠妹妹在朕的小皇叔面前就很乖嘛!”
维鹊有巢 维鸠居之(二)
朱昀冷眉一拧,顿时沉下脸来:“皇上!”
“好了!好了……戏言一句,皇叔不必当真,明珠妹妹在朕面前其实也很乖的!”朱胤笑着摆了摆手,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来呷了一口,潋光闪烁的细长凤眸里流露出不以为然的妥协。
朱昀扯动了一下嘴角,隐忍着眼里的怒色佯低下眸去,冷淡的说道:“本王有事要先行告退了。”
“嗯。”朱胤点头,淡然的笑了笑,随即对着殿外扬声喊了一句:“小五子,替朕送送小皇叔!”
“不必了!”朱昀回道。
“朱昀哥哥……”明珠愕然的望着朱昀拂袖而去的修长背影,一脸茫然又沮丧:“他是怎么了?”
“先是从御书房出来,这会儿见到朕便走,小皇叔心里想必是恨死朕了。”他痞笑着摇了摇头,话里夹杂着一丝无能为力的口吻,“其实朕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小皇叔,可母后要朕娶你,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明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只觉得他俊美如斯的脸上根本找不出多少愧色,等回过神来不由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什么叫无可奈何的事啊?就算太后姑姑让我委身嫁给你,那也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才是!”
“委身?”朱胤挑起眉瞅着她,满脸的啼笑皆非:“你自以为是这一点倒是连朕都觉得自愧不如!”
拨了下额前的刘海,眉色飞扬,眸光流转,她颇为得瑟的哼道:“谁叫本小姐天生丽质,伶俐聪慧,而且最重要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独一无二的呢!”
眯起细长如钩的凤眼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琉璃般清湛的眼珠滟光隐现,他笑得如花绚烂,也藏不住满心的好奇作祟,脱口道:“朕现在很纳闷,明大学士那么古板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古怪的女儿?”
古怪?明珠乌溜溜的眼珠子里透出不悦之色,撅起樱桃小嘴,气冲冲的讥讽道:“你这个软柿子,凭什么说我古怪?”
一听到软柿子,朱胤懒散在软榻上的身躯陡然坐直了,瞪着她的凤眸泛着浅浅的黯芒,有一丝恼色在里面若隐若现:“你居然敢说朕是软柿子?!”
“我没说。”
他凤眸微睨,轻轻一哼,冷笑道:“怎么,敢说不敢承认啊?”
她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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