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带着体温的裘衣迎头扔在了她身上。不弃甚至还没看清楚莫若菲的动作就被他用狐裘裹了严实。除了左右转转脑袋,手脚动弹不得。
“我疏忽了。这样可暖和了么?”莫若菲抱歉的说着顺手把衣带在她腰间打了个结。
他是真关心还是顺便绑住自己?不弃眨了眨眼道:“公子的皮给了我,不弃可受不起。回去公子受了寒,老爷会责罚我!公子自用吧!”
莫若菲曲指在她额间一弹,微笑着说:“丫头,撞破你想逃,就拐了弯骂我?我的皮……”
见他说破,不弃一口气便堵在了心里。想到回林府会被林老爷收拾,便垂头丧气从鼻子里嗯哼了声含糊嘟囔道:“脱了就不是!”
莫若菲耳力甚好,听得清清楚楚。他低头看着花不弃,顿时笑了起来:“呵呵,穿着狐裘是衣冠禽兽。脱了就不是,是……禽兽不如对么!有意思。知道敢这样骂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的笑容瞬间收敛,俊脸如罩上层寒霜,连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都变得像冰雪一般冷酷。
莫若菲轻声在不弃耳边说:“我会吩咐下人割了她的舌头做下酒菜!”
难道他真是那种狠毒的人?不弃骇得浑身发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她费劲的挪动着身体,终于凑得近了,狗腿的往莫若菲身上一靠,矢口否认道:“我根本就没有说什么脱了就不是的话!我明明是说‘说了不是’!我绝对没有说过公子是禽兽的意思!”
“我的皮……这话又何解?”
不弃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公子是狐仙!脱了皮就变成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公子就是狐仙下凡来着!”
狐裘宽大,她裹在里面只露出个小脑袋来,像极了胖冬瓜。嘴巴一张一合,一连串的话清清脆脆的吐出来,半点犹豫都没有。
莫若菲眼风一转,嘴角往两边扯出个冷笑来:“又骂我不是人对吗?”
不弃眨了眨眼,正要信誓旦旦的把狐仙一说圆成天大的马屁。莫若菲已经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江湖中人都唤我莫不愁。见了我就不会再犯愁的意思。人的命都没了,自然也不会有烦恼忧愁。你若害怕没了舌头会难受,我还是让你从此永远不犯愁的好。”
他说完再不理睬她。
意思是要她的命?不弃便用下巴蹭着他的肩头希望能蹭醒他,嘴里不停的讨饶:“不弃说的是真的嘛!公子长得这么妖……要多俊有多俊,生得这般和善可亲悲天悯人!看到公子第一眼不弃就以为公子不是金童下凡,也是狐仙到人间一游。传说中狐仙都是好心肠的呀,。你知道不弃要做乞丐,就马上决定送我一只金饭碗。公子肯定是误会了,我哪里敢亵渎神仙哥哥啊!”
一声神仙哥哥又软又粘,莫若菲听到胳膊上鸡皮疙瘩爆开的声响,他终于忍不住嗯了声说:“算了,要你的命送阎王那里他也会嫌你烦,没准儿把账算在我头上。但是话这么多,还是割了舌头清静些。”
说了这么多好话,还是没用?!可是他为什么不推开她呢?不弃靠着莫若菲大呼还有回旋余地,嘴一扁便哇的大哭起来,眼泪涌出来,带出了十三年过的苦日子。
她回想前世也挺可怜的。五岁被拐去卖花,七八岁就被山哥教着去偷东西,十七岁被山哥一伙人操纵着当骗婚的鸽子,卖出去再飞回来。结果卖到山区的当晚,山哥钱到手后拉了她就逃跑,她慌不择路摔下山崖死了。
别家的五岁孩子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大冬夜去卖玫瑰花的!别家的七岁孩子进学校读书识字,她只能靠偷来的钱泡网吧识字再读书。别家的孩子十七八岁进大学谈恋爱,她十七岁进山区卖给老光棍当骗婚的。她两辈子怎么运气都这么差,都没投上个好胎呢?
前面是假嚎,后面倒成了真伤心。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哭声在山洞里回想,尖锐而悲伤,听得莫若菲头痛。他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我不割你的舌头就是了。”
不弃哭声顿止,扬起脸狐疑的瞪着莫若菲。
瞧她带泪的小模样倒真是可怜,莫若菲从袖子里取出一方丝帕替不弃擦了脸,微笑道:“害我差点把喝下去的水吐出来,扯平了。”
不弃顿时气结,原来他也是小心眼儿!此时不宜再逞口舌之争,她反正也哭得累了,脑袋无力地垂下,正靠在莫若菲肩上。他的气息真好闻!不弃蹭了个舒服位置闭上眼睛,下定决心,此仇不报非小人,一定要揩帅哥的油揩回来!
天亮雪霁,阳光乍现。
莫若菲和不弃出了山窝窝下山。披着长长的狐裘,不弃才走两步就被绊倒在地。她一声不响的要脱了狐裘,莫若菲叹了口气,蹲了下身说:“上来,我背你。”
他背她?朝阳落在莫若菲脸上,他嘴角边扬起的笑容让不弃的小心肝不听话的一阵急跳,咚咚如急鼓,震得她浑身发软脑袋嗡嗡作响。她真想尖叫一声义无反顾地扑过去!藏住眼底的狡黠,不弃反而退后一步,摇了摇头说:“我穿了公子的狐裘,害公子受了一晚上冻。我不能再麻烦公子。万一公子不高兴,又要喊打喊杀的吓我了。”
“你不是说看我的面相,生得和善可亲悲天悯人吗?公子我像是喊打喊杀的莽夫?我不是怕你麻烦我,我是担心剑声的伤势。你走得太慢。”
不弃早就投降,嘴里还吐着矫情的话:“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莫若菲笑了:“这么小就懂得男女之防了?江湖儿女当不拘小节,何况你还是个小丫头!”
看着他的笑容,她希望莫公子这个江湖儿女千万不要不拘小节。最好满口仁义道德孔孟之道男女之防。再说出孤男寡女共处山窝窝非她不娶照顾她一生一世的话来。不弃只恨自己现在只有十三岁。遇到他的时候早生了几年。
不过,帅哥的背还是要上的。她压住心里的遗憾和雀跃慢吞吞地走过去,趴在莫若菲背上,搂住他的脖子。见他没办法看到自己,不弃抬起脸对天空无声的张嘴哈哈大笑。
至于回到药灵庄,她也不怕。她不是早说过,她是不想连累药灵庄才跑的么?至于莫公子的书僮剑声,不是晚上没看清楚么?
不弃趴在帅哥身上,好一个宽大厚实安全的人形飞机!看到树林刷刷的往后退,不弃想象她坐在魔兽里的狮鹫背上,驭风而行,神采飞扬。才说要老天爷赐她个救美的大侠,老天爷变本加厉送了个帅得没天理妖孽得让人呼吸停止的美侠客!
如果声音可以从喉咙里放出来,药灵镇的人们会听到山林回笑,会以为山精现世。
正当她无声笑得猖狂时,莫若菲突扭回头说道:“你大可以笑出声来!你憋着笑难受,抖得我也不舒服!”
不弃张大的嘴一点点合拢,迅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把脸埋在他背上。后背的震动停止,莫若菲忍俊不禁朗声大笑起来。
凤凰女(1)
林家世代行医,儿女都以药为名。大少爷玉泉,二少爷空青,三少爷石英,四小姐丹沙。
大少爷二少爷都已成家,三少爷今年十七岁,也订了亲。四小姐丹沙今年十四,明年才及笄,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林老爷极少亲自接看病人。三位林府少爷继承家业都能独挡一面,四小姐的医术也有小成。只是女儿家不方便抛头露面,小小年纪倒也接管了药灵庄部份后堂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林老爷宠爱。
这一晚的药灵庄灯火通明。先是有小贼进庄,紧接着西州府驿站快马送来了望京城的紧急快递。林老爷先是恼怒,再是惊喜。想起膝下四个子女,想起药灵庄的前途,他再也睡不着,心思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想了多少事。
大少爷玉泉替莫若菲的书僮剑声看了背上的掌伤后来到书房回禀道:“爹,那个书僮的伤势无碍了。只是不管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他家公子的来历。只说是姓莫。”
“出去寻花不弃的人回来了没?可有消息?”
父亲不关心那个疑似小贼的书僮,却紧张花不弃离府?林玉泉听了奇怪,嘴里老实回道:“还没有消息。”
林老爷叹了口气,回转身摆了摆手道:“继续找。你去把空青石英和丹沙叫来,我有话要吩咐。”
不多时,人便都聚到了书房。
林丹沙打了个呵欠道:“爹,这么早叫女儿来干嘛?有什么事你和哥哥们处理便是了嘛。”
林老爷沉声道:“不早吩咐了你,到时候爹担心花不弃回来后,你出言不逊!那位莫公子武艺高强,刘管事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转瞬间就将刘管事抛在身后。他是看在他的书僮在药灵庄这才全力去追,他一定能将花不弃带回来。”
“那狗娘养的走了就走了吧。她留在府里倒让人笑话说我药灵庄林府里住着狗娘养的,连累阖府名声!收留了她七年,我林家也对得住她了。”林丹沙想起闺中好友黄知府千金的话来。害她被闺蜜奚落,要不是看在林府的仁慈名声,她早就叫花不弃滚了。
林老爷苦笑。他怜爱的看着女儿温言说:“爹找你们来就是想吩咐一声。不弃回来,就得当你们的妹妹看待,当药灵庄林府的小姐看待。爹打算让她搬进丹沙的萃英园。狗娘养的话再不可提半句。”
“什么?!”四个儿女齐声惊呼。
林丹沙长得像茉莉花一样清纯动人,唇若丹沙。因她是家中幺女,平素受尽父兄宠爱。听了父亲的话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我不同意!我才不要闻她身上的狗骚味!没得熏晕了我!”
林玉泉已经开始出府行医,见的世面多,比弟妹老成。他赶紧开口说道:“妹妹别急,先听爹说完。爹这样安排,一早来嘱咐我们肯定是原因的。”
林老爷赞许的看了眼老大,取出一轴画来:“这是望京御史陈大人凌晨嘱驿站快马送来的。你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