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然。”华王拍拍女儿,然后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极为严谨,“你真的很喜欢那个黑丰息吗?”
华纯然闻言不由微低头,贝齿轻咬唇畔,玉颊染上嫣红,一副羞窘的女儿娇态。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华王一见果生怜爱,扶起女儿,柔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乃人生必经之事。”
“父王,女儿……女儿……”华纯然音若蚊音,却终是不好意思直言,埋首于父亲怀中,掩去一脸的红晕,也掩去眼中那得意的笑。
“好啦,你不说父王也知你意。”华王搂着怀中的爱女,神色却是颇见严肃,“那丰息,父王前日接见,确是貌若檀郎,才比宋玉!只是……”华王忽然停住不语。
“父王……”华纯然从华王怀中抬首,看着父亲此时严肃的神情,心中不由生出不妙之感。
“纯儿,你看那丰息是何等样人?”华王忽问女儿。
“浊世佳郎!”华纯然简简单单一言概之,眼中光芒坚定,华王看着,岂有不明之理,那是她认定他了。
“纯儿,你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看人眼光那自也是十分高明,只是……只是这丰息啊,父王自问活了五十年,为君近三十年,识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此等人,也看不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华王看着女儿,神情认真无比,且眼中闪着利光。
“丰公子难道有什么不妥?”华纯然看着父亲这种神色,不由心头一跳。
“他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相反他可说是十全十美,俊雅的容貌,从容的举止,合宜的谈吐,满腹的才华……只是……”
华王回想着那日接见的黑衣公子,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却一身的雍容大气,让他这个一国之君的人在他面前都有一种矮他一截的感觉!仿佛他才是王,而自己却成了卑下的臣民!那种气势他只在皇国世子皇朝身上见过,皇朝贵为王储,有那种气势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一介平民……这个丰息比之皇朝更让人警惕!若皇朝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光华灿烂、锋利无比,但因其出鞘,所以人一眼即能看明,那反知防范躲闪,而这个丰息却好比深渊的藏龙,深藏不露,而一出必是惊天动世!
“父王……父王……”华纯然见华王似想着什么怔怔出神,不由出声轻唤。
“嗯。”华王一惊回神,看着怀中爱女,然后道,“纯儿,你要选那丰息为驸马,父王也不反对,毕竟他实为难得人才,只不过……父王却还有一言望你听之。”
“父王请说。”华纯然扶华王坐下,螓首依在华王膝上。
“现今乱世,其它五国莫不向王域伸张,其疆土、国力已今非昔比,独有我华国,虽为六国首富,但一直夹于风国、皇国之间,不与王域接壤,以至国土未有寸进!这些年来,父王一直想扩展我华国疆土,但几次败于皇国,而风国却是无论我如何攻也破不了城,若久于此,父王想一夺天下的大志不但成空想,我华国早晚也将被皇国吞并!”说到此,华王不由握紧双拳。
“论才貌,皇国世子并不输丰息,若与皇国结亲,他必不再来犯我华国,且此次世子前来求亲,曾允诺,愿助我攻打风国!若能得争天骑相助,风行涛哪是我的对手,风国必为我囊中之物!所以……”
华王低头看着爱女,但话未说完却被华纯然接住,“所以父王希望我选皇朝世子为驸马,是吗?”
“父王是有此意,纯儿……”华王话未说完,却见膝上爱女已是眼泪汪汪,不由急道,“纯儿,别哭……”
“父王,您心中就只有霸业、华国,就没有女儿吗?”华纯然抬手轻拭眼角,神色一片黯然。
“纯然,你别哭啊!”华王一见女儿的眼泪心就软了,眼前的鸿图霸业剎时也烟消云散了,只想着如何让爱女止泪,“纯儿,父王也只是提议一下,还没定嘛,你别哭啊。”
华纯然哽咽着:“女儿只是想嫁个喜欢的人,而且这个喜欢的人同样可以帮助父王打天下,父王为何就不肯成全女儿呢?女儿从小就没求过父王,可这一次,这唯一的一次……呜呜呜……”
“好啦,好啦,纯儿,你别哭了,父王答应你,驸马的事由你全权作主,你想选谁就谁行了吧?”华王搂着女儿哄道。
“真的?”华纯然抬首,眼泪汪汪的看着华王。
“真的!”华王点头,想想那个丰息,也许比皇朝更合适当华国的驸马,因为他无地位威胁到他。
“多谢父王!”华纯然不由喜笑颜开。
“唉,有时候本王想想,这个天下是不是还比不上纯儿的眼泪?”华王看着爱女如花的容颜叹道。
“在这个世间,父王也是女儿最重要的人!”华纯然感动的抱住父亲,八分真、二分哄的道出甜言,“女儿一定和驸马帮助父王夺得天下!”
“嗯,还是我的纯儿最乖!”华王感动的回抱女儿。
“父王,现在您是不是该去金殿接见各国英才了?”华纯然见事已妥,扶华王起身,“您看女儿此次不就为您网罗了不少人才吗?”
“是,还是我的纯儿最聪明!”华王笑笑捏捏爱女的脸蛋,“父王现在去金殿,你也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后天父王将宴请皇世子、丰公子、玉公子还有你那个白风夕以及今日本王会挑先的人才,到时你就带上你的金笔点驸马吧!”
“女儿恭送父王!”
华纯然目送华王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浅浅的笑,目中却露出一丝得意。作为女儿身,或许不能得至尊至权之位,但只要能掌握住至尊至权的人,只要能在至尊至权人的心中牢牢站住第一位,那么这华国、乃至整个天下,也就没有什么事是她不能做成了。今日既能让父亲点头点丰息为驸马,那他日定也能让驸马继位为王,又或他日……真如父王所说能得整个天下,那她必是女子至高之处的皇后!
“当春风悄悄,杨柳多情,我踏花而来,只为牵着哥哥你的手……”
华都之南有一小院,此院虽小,却十分雅致,院分东西两厢,中有一小小花园。此时园中传出歌声,歌声虽轻,但歌者欢快之心情却表露无遗。
“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丰息一推院门,即见风夕正坐在花下,伸手捕一只白色蝴蝶。
“嘻嘻……我今天见到玉无缘了!”风夕回头对他一笑,“天下第一的玉公子,果然比你这只黑狐狸要强许多呀!”
丰息踏向东厢的步法忽然一顿,回头看向风夕,只见她一脸的微笑。
风夕一直是爱笑的,但这样的笑却是从未见过的,她的笑多半时是嘲笑、讪笑、冷笑、无聊的笑……可这一刻的笑却褪去所有凌角,只是一种纯粹的欢笑,眉眼盈盈,唇畔微抿,整个人清润柔和,散发着淡淡的光华,隐带一丝蜜意!
“玉无缘?”丰息眸光一闪,脸上却浮起浅笑,“他与皇朝在一起?”
“是呢。”风夕站起身来走到丰息身前,上下看一眼他,“黑狐狸,原来这世上还有那样出尘的人呀!跟你这只黑狐狸完全不一样的人!你算计所有的人,可是他……”风夕头一歪,脸上浮起一丝柔如春风的微笑,“他却是为天下而算!”
“你……”丰息审视着她,忽然伸手一指,点住她额际的那枚雪月,“你难道对他……”底下的话却不说了,只是眼光紧紧盯住她,带着难测的光芒。
“哈哈……”风夕一笑退开身,手指往西厢一指,“凤美人等你可谓望穿秋水,你不觉得应该去看望她一下,并且……”她忽然压低声音,眼神诡异,“你不觉得应该好好安慰她一下吗?毕竟你接下来做的事会刺痛她的心的哦!”
正说着,忽然西厢房门打开,走出怀抱琵琶的凤栖梧。
“夕姑娘,笑得这般开心,可是有何乐事?”凤栖梧目光溜过丰息,清冷的波光有剎那的柔和。
“是啊,是有喜事呀!”风夕眼光扫向丰息笑道。
“是吗?”谁知凤栖梧却并不追问,目光落在丰息身上,“公子几日未归,今栖梧又习得一新曲,唱与公子与姑娘听可好?”
“好呀!”不待丰息答应,风夕便拍掌叫道。
凤栖梧当下于园中石凳上坐下,手拨琵琶,启喉而歌: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
“好个‘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呀!”
风夕喟然而赞,目光别有深意的扫向丰息,却见他少有的神色恍惚,眉峰竟微敛,似在想着什么疑难问题,眸光有时扫向她,首次,她无法从那双深沉的黑眸中看出什么。
三月二十六日,一大早,风夕少有的起床了。
“朴儿!朴儿!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带你逛街了!要不是因为答应了你,我早……”
“我来了,姐姐!今天你带我去哪玩!”韩朴一蹦三跳的开门而出。
“咱们一路走,看到好玩的就去玩!”风夕极不负责道。
“那我们走吧!”韩朴一抓她的手拖住就往外走,就怕呆会儿又要跟上些闲杂人等。
风夕与韩朴一出门,东厢房门打开,走出丰息,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雍雅的俊脸忽变冷。
“公子,马车已备好。”钟离上前禀告。
丰息闻言,却并不动身,沉吟半晌,然后吩咐道:“不用马车啦。”语毕即向院外走去,钟离、钟园忙跟在其后。
一大清早,街上人却已颇多,店铺开门做生意,街上摊贩早已摆好摊,叫买的、还价的、邻里招呼的、妇人东长西短的……各种声音交集,各色人物聚集,汇成热闹繁荣的街市。
丰息闲走在街上,目光飘过人群,一贯雍雅的微笑淡薄了几分,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心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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