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敦玉见人哭得这般伤心,一时也慌了神,还是薛岚道:“云公子放心,我们会将你一起救下的。”
“你们最好别这么做!”
牢门外忽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牢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天牢内光线昏暗,一时只隐约看得出声音的主人是名高挑男子,但这声音他们几人却都不陌生。
“严兄?”
“无月兄?”
几人表情一致的看着猫腰走进来的严朔,都在想这个无官无品的小子是怎么进到天牢里来的。
“这年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进来探个监都花去我不少银子啊。”严朔说着蹲下身来坐到了几人身边,也不管自己一身水蓝的袍子会被弄脏。
“你怎么也来了?”
“我爹让我来的。再说了,朋友落难,我还能不来看看?”
“严太傅?”
秦渊很是诧异,没料到严陵也会对自己一份同僚之谊。
“无月兄,你刚说我们做好别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黄敦玉问。
“你们自己想,子涵这次的事情会被何窅发现,定是何窅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子涵的一举一动。所以这次你们想偷梁换柱那只老狐狸也一定会事先知晓,到时别说救不了人,何窅还刚好可以以乱党的罪名再把你们也一网打尽,这样朝中就更没人敢跟他作对了。”
严朔的分析得在理,薛岚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要如何?难道看着子涵去死么?”黄敦玉愤愤道。
“不,还有一个人可以救子涵。”
“谁?”
几人都同时等着严朔的答案,只有秦渊已经知晓,却不愿说出那人的名字。
“摄政王。”
“摄政王?”
“你们一定都以为何窅这次对付子涵是为了扳倒秦丞相吧?”
“难道不是么?”
严朔摇了摇头,“我爹说,何窅这么做是为了阻止摄政王攻打大夜。摄政王若是想救秦渊就必须马上赶回京城,攻打大夜的事自然也就会停下来。”
“这怎么可能!”秦渊第一个先否定了严朔的话,“王爷怎么可能会为了我特地赶回来?”
“不全是为了子涵你,还有你爹丞相大人。你想,若是你窝藏钦犯的罪名成立,秦丞相日后在朝中的地位必将受到影响,对摄政王而言,何太师的威胁也就更大了一分。而比起萧蔷外的争端,解决内祸自然更加紧迫,摄政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严朔这样一说,众人皆觉得有理,薛岚却道:“可是子涵明天就要被处斩了啊!摄政王赶得及回来么?”
“什么,明天?”严朔倏地脸色大变,“外面贴出的榜文不是说三日后才行刑么?”
“长和兄问过他爹,说是明天行刑。”黄敦玉说着愤怒的捶地,“何窅果然是只老狐狸,他是想一箭双雕,把摄政王骗回来,同时也除掉子涵!”
严朔原本是想带来好消息,却没想到何窅到底还是魔高一丈,一时间也消沉了下来。
秦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各位别再为我伤神了,我秦渊这辈子能交到你们这帮朋友已经知足了!来,我们一起喝几杯吧!”
于是几个好朋友伤感的举杯浇愁,除了为秦渊即将奔赴刑场的惋惜难过,更为大武将来的社稷堪忧。奸臣当道,不知道还有多少忠臣良将会要步上秦渊的后尘。
这一夜,秦渊想了很多,想着自己过往的二十五年,想到自己的亲人、朋友,以及一些不记得名字长相的匆匆过客,想着那个曾经想爱却没能好好爱的人。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自己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明彦。他甚至有些希望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想着自己还无忧无虑的住在端贤王府中,每天和那人颠鸾倒凤风流快活。
『但是只要你有心,我愿意为你努力!』
『我的心意不会改变!』
如果那人回来,知道自己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小倌丧了命,他会愤怒,还是难过,还是受伤呢?秦渊细细的回忆着自己与明彦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涌过丝丝甜蜜与满足,到现在他才终于明了,也终于肯承认自己的真实心意。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
第十八章 平安脱险
清晨,一些细碎的阳光从天窗中落下,昨晚似乎一夜无梦,让人有种被遗弃的感觉。秦渊还在半睡半醒间就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心想着何窅那老东西竟然这么急着斩了自己,于是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抬眼望去。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修长,挺拔,完美如天神一般。秦渊以为自己是思念过度,还在做梦,愣愣的起身朝门外走去,一旁的狱卒也没拦他,任着他踱到了那人跟前。
“王爷?!”
终于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象,秦渊顿时百感交集,震惊,感动,欣喜……最后,是被一波强过一波的心虚所笼罩。
“你们已经没事了,回去吧,丞相很担心你。”明彦忽然淡淡的道,平静的语调中听不出一丝情感。
秦渊心头一紧,知道这人定是对自己失望之极才会这般冷淡,这比他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斥责更令人不安。什么都不说,代表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也就等于放弃……
见明彦转身就要走,秦渊忙拉住了他,“王爷!”
“秦公子还有事?”
明彦语气冰冷,秦渊一时也开不了口,只是眼神灼灼的看着对方。一想到对方已经放弃自己,秦渊便觉得比砍自己的头还要难过,对方曾经是如此的全心全意,自己却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回绝了,一直最后一刻才想通,如今终于可以重获新生,面对的第一件事却是要失去他!
“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等差点快砍头了才觉得后悔,”秦渊还是想试着把自己的真实心意告诉对方,“所以我要现在……”
“你别说了!”明彦忽然打断了秦渊,“你说什么我都不敢再相信!”
说完便拂袖离去了。秦渊却愣在了原地,愕然,失落,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他说“不敢”,不敢再相信自己,若不是自己伤他太深让他害怕,他又怎会用“不敢”二字……
“公子……”画屏走过来挽住神情恍惚的秦渊,低低的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丞相大人还有夫人,一定很心急……”
看着秦渊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现在才算知道,即使自己不是一个替代品,对方的心里也不会再有自己的位置。果然自己是一沾“情”字便反劫不复啊,画屏在心里悲凉的笑着,如果可以,他倒宁愿和秦渊一起就这么去刑场,也算是同生共死一回了。
一提到自己的父母,秦渊也没再呆愣,急急忙忙就赶回秦府去,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母亲如今只怕眼睛都快哭瞎了。
到秦府时,秦夫人像是知道自己儿子就要回来一般,竟已站在门外等候,见秦渊一身狼狈的样子,本来都已经拉开的笑脸又忽然泪眼婆娑起来。秦渊忙上前搀住秦夫人连声安慰。画屏跟在秦渊身后有些不敢再入秦府,想着怎么说都是自己的身份才给人家惹来那么大的祸事。倒是秦夫人先瞧见了,转身对画屏道:“云公子啊,你进来吧,我们老爷也有话对你说。”
听得秦夫人叫自己“云公子”,画屏猜到秦府的人并不怪自己,大概他们也是知道自己父亲被冤致死一事,不由得又伤心起来,低着头跟着秦渊一道进府里去了。
秦夫人虽然心疼儿子,一路上都在问他这几天在牢里有没有吃苦受刑,却又像是刻意回避似的只字不提画屏的事情,只管把秦渊送到了秦馥书房的门口,推着他进去,也让画屏一同推跟着。秦夫人脸上复杂的神色多少让秦渊明白,自己老爹此刻的心情怕是已经恶劣到不能再恶劣。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父亲,秦渊踟蹰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跨了进去。
秦馥正坐在太师椅上歪着身子拿着一本书在看着,知道有人进来了也没动,冷硬的气氛不言而喻。秦渊只觉得全身发麻,万般艰难的开口叫了声“爹”,果然就听到“啪”的一声,秦馥将手中的书本重重的摔在了书案上,人也跟着站起身来。
“你还知道叫我爹!畜生,给我跪下!”
秦渊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只不过这次自己惹出的事情实在不小,知道父亲是真的动了火,于是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画屏见秦渊跪了,自己也不敢站着,忙跟着跪下来。
“你别跪!”秦馥忙道,见画屏仍不敢起身,又绕过书案走到画屏跟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丞相大人?”
画屏大为惊诧,没想到秦馥对自己的态度会是这般亲切。
“这个畜生,他……是不是逼你……逼你……?”
秦馥想问什么,又支吾了半天没把话说明白。画屏愣了愣,见秦馥一脸尴尬的样子,猜到他是想问那日撞见自己与秦渊欢好的事情,忙红着莲摇摇头,“公子待我很好,他……从没有逼我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秦馥点点头,又道:“你以后就安心住在秦府吧,我们会把你当自家人一样对待的。”
“这……怎么行?”
“当年你父亲蒙冤,老夫未能帮他洗刷冤情,如今能代他照顾你,也算是老夫对朋友的一点补偿,你也就不要推辞了。”
“可是……我始终是钦犯,丞相不怕再……”
画屏害怕自己的身份会再累及无辜,没有应允。却听秦馥慈爱的笑道:“傻孩子,你父亲的冤案已经平反了,否则你们两个又怎么可能平安回来。”
“丞相是说,我爹已经沉冤昭雪?”
“过两日皇上的就会颁旨诏告天下,你也会得到应有补偿。”
画屏一时都无法置信这前后巨大的转变,前一刻他才得知自己的家人是含冤而死,这一刻却又听到沉冤已经得雪,心里也不知该是喜还是悲,只觉得不能自持,落下泪来,云氏一门总算不用再背负叛国的罪名,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