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不久就捉到一只黄麋。展伯承是在山中长大的孩子,熟悉各种野果,又采摘了许多可以供入食用的野果。
回到原处,只见已经燃起一堆火,铁凝却在篝火旁边盘膝低头,打瞌睡的模样。
铁铮推了她一下,道:“傻丫头,你一个人怎么就可以睡着了?蛇来咬你怎么办?火烧着你怎么办?”
铁凝一下子就张开眼晴,道:“谁说我睡着了?我是在想事情呢!”
铁铮道:“哦,原来你会用心思、想事情,你想什么?”
铁凝道:“你别小看我,我正在盘算一条妙计呢。吃饱了才告诉你。”
三人把黄麋烤熟了分食,黄麋是野味中最好吃的一种,铁凝吃饱了肚子,抹抹嘴道:“可惜少了一点盐。”
铁铮笑道:“馋嘴的姑娘,你想的什么妙计,现在可以说了吧?”
铁凝却先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失了展大哥的财宝,山寨的粮饷也没着落了,咱们还好意思回去见爹爹吗?”
铁铮笑道:“你不必绕着弯儿说话了,我早知道你是想的这一件事啦。”铁凝道:“不错。咱们总得想个法儿把那一车珍宝夺回才好。”
铁铮道:“但咱们只有三个人呢,华家父女和咱们只是一面之交,即使能够找着他们,咱们也不好求外人相助。”铁凝道:“求外人相助,那还有什么面子?当然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能力敌,难道不可以智取吗?”
展伯承道:“对,咱们先听听凝妹的妙计。”
铁凝道:“哥哥,你别作出笑话我的神气;这妙计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向一个人偷师的,她也是你佩服的一个人呢。”
铁铮道:“你越说越奇怪了。是什么人?难道他也有相同的遭遇?”
铁凝道:“你还记得爹爹说过的,段表婶的故事么?当年段表婶是潞州节度使薛嵩的义女,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一要勾吞路。烂二要迫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也正是今天领兵来劫咱们的那个田悦,后来段表婶偷进魏博节度署,夜盗金盒,那金盒是压在田承嗣床头底下的,这才吓得田承嗣不敢胡作妄为。那次田悦非但未得妻,还失了聘礼,只好自叹晦气。”
铁凝所说的,‘段表婶’即是段克邪的妻子史若梅,她在离之时,芳名“红线”。“红线盗盒”的故事传播江湖,不但铁铮兄妹知道,展伯承也是早就听得父母说过的。
铁铮道:“哦,原来你是要师法段表婶的故智。但当年段表婶有段表叔帮她,而今日的田承嗣,帐下高手如云,也恐怕要胜过当年呢。好像那个使尉迟鞭法的军官,就是一个劲敌。”
铁铮还未知道北宫横比那尉迟俊更强十倍,因为当华宗岱北宫横交手之时,他们三人都是陷在重围之中,未瞧见北宫横的本领。
铁凝道:“段表叔,表婶当年也不过十六八岁的少年,比咱也大不了多少,咱们还比他们多一个人呢。他们敢干的咱们为什么不敢干?”
铁铮比妹妹稍微老成持重,但决非胆小。他的性情是一旦作了决断之后,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向前闯的。在他妹妹说话之时,他也早在心中反复思量过了。
最“稳当”的办法当然是先回山寨报讯,但伏牛山与魏博远隔千里之遥,山寨决不能调动大兵来攻魏博。
铁铮心里想道:“爹爹与杜叔叔要在寨中坐镇,其他头目,头领还不如我们。我若回去报讯,爹爹也派不出能人相助,何必让他们操心?”
铁凝话声一落,展伯承被她激起了豪情,首先附和,说道:“好,铁家妹子,你敢去闯龙潭,我也何惧去探虎穴!”
铁凝道:“展大哥已赞同了,哥哥,你呢?”
铁铮筹思已熟,微笑说道:“你这条计策不是不可行,但也还要从长计议。”
铁凝道:“计议什么?”
铁铮笑道:“魏博的牙兵都是认识咱们的人,咱们总不能这样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进城吧?我看先得有个歇脚的地方,把坐骑寄在那儿,咱们半夜再潜入魏博。还有田承嗣的节度署,我想最少也有几百间房屋,咱们也应该预先知道里面的地形和布置,否则盲摸盲撞,就只能凭运气了。”
这些都是铁凝未曾考虑到的,不觉一呆,硬着嘴道:“凭运气就凭运气,总胜干什么也不干。”
展伯承道:“铁兄弟想得这样周到,想必心中已经有数了。”
铁铮道:“我倒想起了两个人来,凝妹,这也是你提醒我的。”
铁凝得她哥哥一赞,才又欢喜起来说道:“是哪两个人?我还没想起呢。”
铁铮道:“段表婶最要好的朋友是谁?”
铁凝道:“哦,你是说聂姑姑?对啦,她的丈夫又正是咱们的师叔呢。可是他们夫妇乃是江湖游侠,行踪无定,你怎知道他们此刻是在哪儿?”
铁铮兄妹所说的这对夫妇乃是方辟符与聂隐娘。方辟符是磨镜老人的关门弟子,与铁摩勒同一师门,因此在辈分上是铁铮兄妹的师叔。聂隐娘和他家的渊源更深,她与段克邪的妻子史若梅是异性姐妹,自小一起长大的。她的父亲聂锋本是朝廷大将,且曾在魏博节度使辖区之内做过镇守使,和田承嗣常有往来的。后来聂锋因事不能如朝廷之意,被削职为民(事详《龙凤宝钗录》),前两年亦已去世了。
聂隐娘嫁了方辟符之后,尽散家财,和父亲旧日在官场中的一班亲友都断绝了往来,夫妻俩双双行侠江湖。
铁铮说道:“方师叔和聂姑姑不比外人,咱们可以求他们相助。
聂姑姑从前是时常在魏博节度署中进出的,咱们不必劳烦她亲自出马,但至少也可以给咱们作一个指路人。”
铁凝摇了摇头,说道:“能够找得着他们,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他们行踪无定,你怎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方?”
铁铮笑道:“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提起他们了。他们就住在离魏博城不过五十里的一条村子里。离城不远,但地方却很偏僻,是一个山沟里的村子。”
铁凝道:“你说的可是二龙沟?”
铁铮道:“不错,方师叔的老家就是在二龙沟的。”
铁凝道:“这个我知道,但你怎知道他们准在家中?”
铁铮道:“南叔叔上月曾在潞州道上碰见他们,方师叔告诉他要回老家住三几个月的。南叔叔为了怕咱们路上失事,曾把这一条路上的可以信赖的几位爹爹的好朋友告诉我,第一个就是方师叔。我本来想告诉你的,这几日在路上心情紧张,就忘记说了。”铁凝年纪虽小,心思却很灵敏,说道:“咦,这里面有点奇怪之处。”
铁铮道:“有什么奇怪?聂姑姑不愿和娘家那班亲戚往来,她父亲所留下的那间将军府她早已不要的了,她不是贪慕富贵的人,难道不能和丈夫住到山沟里吗?”
铁凝道:“不是这个意思。南叔叔不是要到江南劫漕运的吗?他为什么不拉方师叔和聂姑姑帮手?方师叔自幼父母双亡,为什么突然间又想到要回老家去住几个月?”
铁铮过后也曾想到这两个问题,但当时却因南夏雷行色匆匆,没有细间。当下说道:“南叔叔是绝不会骗咱们的,方师叔和聂姑姑与咱们就像一家人一般,更是绝对可以相信,他们回老家住必有缘故。先去见了他们,你再问聂姑姑吧。”
铁凝笑道:“要是方师叔和聂姑姑也不能相信,天下就没有可信之人了。我当然信得过他们,我只不过好奇而已。好吧,那么咱们不必等华家父女了,明天早上就去。”
铁铮道:“不,现在就去。天亮了路上怕会碰到官兵,露了风声。你已经吃饱了肚子,该有精神了吧!”
铁凝笑道:“就是有点儿想打瞌睡,也好,我且撑着眼皮,待到了方师叔家里再睡,走就走吧!”
少年人有一股劲,说干就干,尽管十分瞌睡,一骑上马背,精神也就来了。好在这晚月色明亮,铁铮虽没去过二龙沟,却知道是在魏博城东五十里的一座山下,从他们现在的这个地点前往,则大约有七十里路。
当下铁铮在前引路,三人三骑,就朝着那个方向夜行。他们的坐骑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夜间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也懂得自行避开凶险之处,选择合走的路,简直不须主人分神照料,而且比普通的马匹白天在平地上走还快得多。
有一座山作为目标,不至于迷失方向,他们是三更过后出发的,七八十里路程,天亮没多久便已到了。
他们找到了一个一早出来所柴的樵子,问起了二龙沟方家,这樵子正好是自小熟识方辟符的,虽然觉得这三个少年来得有点奇怪,也还是给他们指了路向。
方家的屋子是泥砖所砌,外面围有一道仅仅高逾人头的矮墙,看得出是刚不久前粉刷过的。这座住宅比之富贵人家的青砖大屋当然差得很远,但在一个穷山沟里,却已有如鹤立鸡群。铁铮等人不必再问,已知道是方家了。看这情景,方辟符夫妇料想也在家中,而且要住一段较长的时间,否则他们不会多花工夫粉刷。
这道矮墙,铁铮他们要跳进去乃是易如反掌,但他们是小辈,可不能这样。
铁铮拍了会子门,里面无人答应。铁铮与展伯承道:“咱们好不好通名禀报?”要知铁铮颇懂江湖避忌,他是绿林盟主铁摩勒之子,由于父亲的关系,江湖上有许多人是知道他的。这地方虽然偏僻,也得提防隔墙有耳,泄露了风声。
话犹未了,忽觉微风飒然,墙内突有暗器袭来,铁铮吃了一惊,连忙使个“龙翔凤舞”的身法避开。
铁凝心中有气,说道:“方师叔,你怎么打起我来了。”把那暗器接下,却原来是两颗熟透了的龙眼。
大门打开,走出来的果然是方辟符,笑道:“你们这两个小鬼长得这么高了,叔叔都几乎认不得你们了呢。这位是——”
铁铮道:“他是展大哥。”方辟符道:“哦,知道了,进来吧。”铁凝这才知道方辟符是用龙眼充作暗器,试出他们的家数的。聂隐娘与铁、段两家的交情在先,他们小时候与聂隐娘常在一起。
方辟符出道在后,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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