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妻子站起来,说:“我去买点菜回来,家里没有小菜了。”“我还有事,不在家里吃饭。”妻子听到这话,“乒”地一声出门去了。丁四喜呆呆地坐在那,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妻子的生日。心中便生出了许多内疚,感叹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丁四喜选择一个茶楼,接待深圳来的老板。现在的茶楼不仅喝茶还可以吃饭,更大的优势是好谈话。丁四喜选择了一个刚开业的茶楼,当他走进那装璜一新的包间时,突然想起梅子,他用手理了理头发便打电话给她。梅子嗲声嗲气地说:“人家在睡觉,不吗!不吗!嗯——”
丁四喜正要给深圳老板打电话时,深圳老板来了,深圳老板戴着硕大的戒指:“哩(你)好啊,久等啦!”刚坐下就往丁四喜怀里塞了一张卡:“这上面有5万,过几天再给你打5万上来。”
“那暂时没钱付给你哩!”丁四喜右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后说。
“没问题啦,卖地的时候我来买一块也不付钱就系(是)啦!”深圳老板毫不在乎地说道。
丁四喜没有想到这些生意人这么精明。难怪人家做生意赚大钱,丁四喜原以为不付钱,他们没有点办法。再后来,他们谈些什么,丁四喜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是哼哼地应付着。
第二天,全体领导班子成员赶赴现场,进行实地考察论证,首先是由毛天下发言,就为什么要安装高杆灯进行了全方位的阐述。依次就是大家发言,人在官场混得久了,说话难免要看风向,多半是顺着主要领导的决策意图说话,谈的大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附和。在发言时总要说上一句:我谈点个人看法,不一定对,最后以书记说的为准。这好像很民主,因为各人都发表了意见,同时又体现了集中,因为最后以丁书记说的为准。这种做法貌似科学和民主,其实还是一言堂,但时下这种方法很流行。因此发言内容大同小意,基本没什么不同的意见。只有镇长屠然啸保持了沉默。
最后丁四喜逼屠然啸发言,与其说是发言,还不如说是逼他表态。但屠然啸还是坚持他昨天的意见。屠然啸的话令丁四喜心里很不是味道,心中有一种涩涩的说不出的感觉。心想你屠然啸事事与我掣肘又有好大意思啊?我们一起在宣传部时,那是为了争自己的前途,有点矛盾是免不了的。如今,我们都一样的是正科级干部了,而且又是搭当,何必呢?
丁四喜又组织召开了一次领导班子成员会。会议室是才装修的,设在镇政府办公楼的四楼,会议室不大,中间的圆桌可坐十五六个人,九个班子成员坐下后就显得很从容。牛力坐在门边搞记录,同时负责把守,不许外人进入,极严肃的。关于圆桌中央那两条凳子还有一个小小的故事,这两条凳子中,有一条的坐垫和靠背是布的,中间镶有海棉,整个会议室里就这一条,不言而喻,这是做来给书记坐的,可是书记、镇长、人大主席都是在同一个级别上的,书记一个人当然不好去坐。镇政府会议开始前的开场白一般都是书记包场。这天的会议与往常一样,丁四喜先讲了他的指导性意见,然后提请大家讨论通过。于是大家就安装高杆灯的问题发表了各自的看法。宣传委员、组织委员、分管计生工作副镇长三个人发言时没有明确的表态,其余的都与丁四喜讲的指导性意见差不了多少,只有屠然啸的意见与丁四喜是完全相反的。既然形不成一致意见,大家只好举手表决,表决时开始只有四五个人举手,在丁四喜鹰样的目光逼视下,刚才没有明确意见的三位领导也一一举了手。屠然啸还是没有举手,他认为这是政府职能,最关键的决定权应在他这位镇长身上。尽管屠然啸不同意,但十天以后,高杆灯的安装工程还是全面开工了,指挥长由丁四喜亲自担任,其实是挂一个名,所有工作都由任副指挥长的副镇长毛天下一手抓。
59
窗外的风景真好,阳光下,柳树在低垂,花儿在开放,丝丝凉风把它们摆弄得妩媚动人。一位穿红色连衣裙的长发姑娘,在石墩上跟着随身听的音乐摇晃着头,显得十分惬意。此时的丁四喜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看一封署名“正义”的来信,信中揭露了镇市政建设中,屠然啸是如何接受包工头贿赂的,说总额达二十余万元,还列举了工程是如何偷工减料,如何弄虚作假得到验收等等。丁四喜知道,他拿着这封信作用不是很大,一个镇里有几个人能搬动镇长?!他打电话要牛力送一个邮局卖的那种空白信封来。丁四喜用左手在信封上写上市纪委书记的名字,将署名“正义”的信装进去并封好,准备明天回到市里时再寄出去。做完这一切,丁四喜感到十分惬意,人也精神了许多,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地把翘起的二郎腿颤了几下。他端起桌上的景德镇茶杯,揭开杯盖,突然觉得那温热的杯壁很像女人的体温。他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雪白的、扭动着的胴体,那双柔情的大眼睛烤得他的五脏六腑火辣辣的……丁四喜不由自主地拔响了梅子的手机。
现在,梅子在丁四喜的“关照”下成了市锦旗宾馆的一名正式职工。梅子到来时,丁四喜已把渔具清理好了,还将麦麸、谷糠、豆饼渣等渔饵装好。水库的负责人早已为他们准备了手竿、车竿、甩竿,尽丁四喜挑选。丁四喜只选了几条虫外,什么也没有动用他们的。只有梅子觉得稀奇,拿了一根车竿来玩。丁四喜很在行地来到水库中间,他清楚“进水口、乱石滩、湖泊水库钓中间”的道理。他把钩甩进水里后,便令水库负责人回去准备中饭,只留下他与梅子在那里。梅子对钓鱼一窍不通,一会在这里甩一竿,一会在那里甩一竿,根本没有耐心等待,钓不到鱼,她便去吵丁四喜,想要丁四喜也钓不到鱼。丁四喜便猜了梅子一个谜语,谜面是“我在上面弄,你在下面动,你动我就爱,我动你就痛”。丁四喜刚把话一说完,梅子就抡起小拳头在丁四喜的背上锤:“你坏,你坏!”丁四喜就一个劲地讨好:“我说的就是钓鱼。”梅子细细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还是想找一个机会来报复一下。梅子想了想,便说,丁书记,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丁四喜为了讨好梅子不吵他钓鱼,便求之不得地说道,好,好,你说,我洗耳恭听。梅子便用手抓了一点水放到丁四喜的耳朵里,说道,我给你洗,我给你洗,一定要听清楚了。丁四喜一边用手搓耳朵,一边想要讲什么时,发现钓竿上的浮子动了,便轻轻提动钓竿,慢慢地拉上来一条两斤左右的草鱼。在丁四喜甩下钓竿时,梅子开始讲故事了:古时候的狗,除守夜外,没有什么别的用途,狗见主人常常摇着尾巴,好像乞人怜悯的样子。现在的狗就不同了,懒惰得不能守夜,一天到晚到处乱跑,自高自大,目中无人,有人就问这狗,你为何这样猖狂?狗说,古时的狗没有人表扬,所以只能夜晚认真地守好门,白天摇着尾巴乞人怜悯了,现在是因为做了官,因此可以自由自在地乱跑了。这人又问,狗怎么可以做官?狗答道,近来你不是常听到什么狗官狗官的吗。
丁四喜也不示弱,随即还击了一个故事:从前,一只飞蛾误投蛛网,飞蛾赶忙给蜘蛛讲好话,说,你别吃我,我去给你弄一只肥大点的来,蜘蛛放了它,飞蛾便骗一只蜂子飞去,结果被蜘蛛网住了,飞蛾马上给蜘蛛报喜,说,这是我报答你的,请笑纳,蜘蛛正要拢去吃蜂时,被蜂子尾刺很很地刺了一下,痛得要命,便对飞蛾骂道,你这个小妖精,起先扇小扇子来骗我,我信了,如今,你却去引得这么一个恶毒的东西来害我。
梅子与丁四喜的笑声,银铃般在平静的水面上游荡。
丁四喜说,你唱支山歌吧,梅子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为妹也将好言来提醒;
少年红尘好比桃花得逢春。
谁人不想早点成家好;
可惜难遇知音自我忧闷可怜人。
丁四喜想也不想就随口还了一首:
锦鸡啼叫东方明;
葵花向阳早逢春。
连了你是靠着你;
栽蔸花树靠根成。
……
60
安装高杆灯后的一个星期,小城镇开发连续卖了几宗土地,为了庆功,安老板在市里请了一桌。吃过晚饭后,丁四喜提出再去舞厅玩一玩。近来,丁四喜在梅子的调教下,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长进都很快。既然是书记提出来了,大家也不好怎么推辞,尤其像安老板这样的人,只认出钱就是。到了舞厅,安老板叫了几个小姐,一人一个,配对跳舞。一曲跳罢,大家都没了兴致,就挑了个角落,边喝茶边闲聊。只有丁四喜跳得欢,一曲也不肯放弃。丁四喜跳着跳着俩人的身体就移在一起去了,一会儿就拉着小姐进了包厢。毛天下看了一眼屠然啸,屠然啸朝毛天下诡秘地一笑。从屠然啸的笑容里读懂了丁四喜的行为。过了两分钟,屠然啸估计包厢里的人已进入程序了,就对毛天下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屠然啸出了舞厅,迅速冲到公用电话亭,拨了110,说这家舞厅有色情活动。打完电话,屠然啸以最快速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仍然故作悠闲地喝着茶。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屠然啸焦急地等待着,努力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他没有仔细想这会导致什么结果,但丁四喜肯定十分狼狈。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这时,屠然啸忽然担心起来,如果110警察以为是一个恶意玩笑电话,不来执行公务,那他的行为不就失去意义了吗?最近有篇报道,说经常有人拨打110,警察到了现场,却是虚假电话,侦查了许多天,发现是几个学生开的恶意玩笑。况且,市委市政府以招商引资,优化环境为由,对色情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扫黄工作越扫越黄,永远扫不完。
屠然啸不敢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