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方珮络松开臻夜的手,昏暗的光影里她的眼睛明亮如星,忽然之间有难得温暖的颜色从眼底透出,她抽出握在臻夜手中的细腕,习惯性地拍了拍臻夜的背,轻声道,“去吧。”
午风吹断江南梦 (20)
然而臻夜于珮络的手再一次相握,手中却异样地感觉到忽然多出了一本线状的古籍。珮络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才是真正的《卫公兵法》,我给朱铎的兵书最后半章是我自己修改过的,无论是谁得到了假兵法,遇上你手中的真兵法,必然是惨败无疑。你拿去吧,留在我这里没有什么用……”
臻夜闻言更觉自己心中隐隐地不安,只是不知这不安的感觉这回如何来的那么强烈,她握着珮络的手,刚才出口:“你如何留着会没用,你是方将军之女,将来……”还未说出口,又听到门外阿大连声催促:“梁女史,瑞王事败,京中必定是要宵禁的,您若赶着如今出宫还是要赶快的好。”
臻夜还在犹豫,珮络却是推了她一把,用口型轻轻念叨:“去吧”说完微笑着摆了摆手。臻夜只是觉得那笑容离自己是隔的那么远,那么不真切,眼见着瑞王府大乱将生,自己是必定要赶到那里去的,如今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解珮络,于是便不再犹豫,迈步出去,只是临到门口又再一次回头,注视着珮络的双眼,坚定地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方珮络立在青砖碧瓦的屋檐下,但笑不语,笑容浓稠似墨,衣诀飘飘,恍如一棵高傲的凤凰木,倔强而遗世的伫立于岁月的长道,任凭光阴如水,韶华依旧。
梁臻夜坐在马车里,耳边只听到马蹄叩叩的声响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两边的房屋像倒影一般向后退去。果然如阿大所言,变乱一起,京中便立刻实行宵禁,行到瑞王府附件更是更是防范严谨,入夜之后,坊门紧闭,除了远离皇城的几个坊内可以有小型夜市之外,整个帝京几乎没有声响,恍若空城。
然而城东的瑞王府,灯火通明,数百甲胄之士,站在正殿阶下。夜凉如水,有种薄薄的寒意,凝在军士的盔甲上,也凝在他们前方一件怵目惊心的黄袍之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是燕王这一边抢先布置好了力量,如今先下手为强,找了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开始对瑞王动手了。
梁臻夜到时,刚好见着一个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缓缓走出正殿,他背着手,一看见他,阶下的军士头领们是燕王朱昱原先便安排好的,因此授只是喊道:“瑞王朱岱!府中暗藏黄袍,是何居心?”
台阶上的男人,正是瑞王朱岱。他背着手,独自面对那群虎视眈眈的卫士,他的背影异常高大,然而朱岱却并没有辩解,反而是他看破一切似地讥笑道:“都藏着甲冑,黄袍,还能做什么?”
“意图谋反,弒母在前,谋逆在后,不忠不孝,你不配为瑞王!”阶下那人一派正气凛然地吼叫着。
午风吹断江南梦 (21)
“那好吧!就把瑞王之位拿去!”瑞王岱伸手入怀,将一枚鸡蛋大小的印鉴随意地往下一扔,然后从从容容地步下台阶。
臻夜隐没在人群中,望着瑞王朱岱的行径惊骇地说不出话来。她头疼欲裂,不知道如今事态的走向为何越来越奇怪,明明每一步都照足了她安排的戏码,可是隐隐又出了问题。双面逡巡,燕王朱昱没有来,晋王朱涟,也没有来,他们对付他们唯一的皇兄,此生最大的敌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吗?还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瑞王必败无疑,他们已没有了出现的必要?
臻夜见着风卷起瑞王岱的长衫下襟、瑞王头冠的飘带,他的背影慢慢没入了瑞王府诡谲的黑夜里,一轮明月,照亮了殿下满地的甲冑。
梁臻夜的心渐渐凉了下去,眼看着瑞王朱岱束手就擒,大势已去,那么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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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近期大结局,大结局后文章保留三天,然后删文,请各位大大留意~~~一路走来,本文断更许久,还能得到大家不懈的支持,万分感谢。
鸾镜朱颜惊暗换 (1)
她呆了呆,茫茫然地退了出来,不明白自己这样急急地赶来还有什么意义,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月影中衣诀飘飘,遗世独立的瑞王岱,终究心一狠便扭过头,转身出了瑞王府。
身后阿大跟了出来,他见着臻夜脸上的异色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着马车的缰绳,扶了臻夜入内,恭敬而木然地问道:“梁女史如今可是要回宫吗?”
臻夜怔了怔,可是要回宫了吗?她飞快地摇了摇头,咬着牙坚定地道:“带我去见燕王。”她顿了顿,注视着阿大的双眼,“我知道你晓得他在哪里。”
此刻不管晋王对自己安排的是如何的心思都顾不得了,她向来坚毅如寒冰的心,仿佛渐渐化开,起了涟漪,非要见一见那人才干休。
阿大不再言语,抬手挥了挥马鞭,朝着梁臻夜点头道:“女史请坐好。”
臻夜默默地颔首,注视着阿大准备放下车帘子的手,忽然见到远处冒出冲天的火光,在深夜漆黑的天空中显得分外显眼。
“等一等。”梁臻夜匆忙地喝止。
阿大也迷茫地回过头,顺着梁臻夜目光所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一处金碧辉煌,高耸入云的玉宇楼台在火光的簇拥中仿佛在黑夜之中慢慢绽开一朵绚烂到了极致的巨骨花朵,巍峨的宫殿,皇权的象征在那一刹那间正逐渐分崩离析……。
那里,那大火燃起之处竟然是自己才离开不久的皇宫,被自己围得似铁桶一般的皇宫,这怎么可能?
梁臻夜被这猝不及防地一幕惊愕地目瞪口呆。里面有自己安排下的人手,外面有燕王朱昱派来羽林军的层层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宫阙,如何变乱陡生?
正在臻夜和阿大同时失神的瞬间,忽然听到从他们来的方向响起了潮水般的呐喊声,号角的声音响彻霜天,寂寥的夜晚似乎都被这清洌的声音震动,然后是更沉闷更遥远的声音响起——那是大队人马攻入城中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却并非由城外的方向传来,而是分明来自皇宫的方向!
只说话功夫,马蹄声更近了;在暗夜里动地而来,几有雷霆万钧之势。突然,一声呼哨,一朵殷红的烟花高高窜起,在半空中炸成碎片;崩裂声中,蹄声杂沓,同时向四面八方弥漫开去。几乎是顷刻之间,黑暗中便响起尖利呼喊:“救命啊!杀人了!……杀……”
——那声音骤然断绝;被四下里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彻底淹没。蹄声再一次响起,所有人都如同疯了般夺路而逃。男人的呼喝,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汇成一片……
鸾镜朱颜惊暗换 (2)
墨黑色的铠甲部队如乌云一般滚滚杀入城中,臻夜见着那惊云似的部队朝着自己的方向杀来,那在暗色中迎风飞扬的旗子猎猎作响,隐隐可以望见在淡淡的月晕下展开一个烫金狰狞大字“赫”。
臻夜与阿大对望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都已发白,“赫”分明便是宁王威震大胤、与燕王麾下的“羽林军”并称的“赫连军”!
眼见着喊杀震天的墨云一步步离瑞王府越来越近,梁臻夜眉头微蹙,双眼眯起,放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不必管我,你快走,去通知晋王和燕王,此刻宫中必然已出变故。你若带着我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事到如今,情形越是凶险,她反倒是越镇定下来,于是当机立断,吩咐阿大道。
“可是……梁女史……”
梁臻夜知道他所忧虑的,抿了抿唇安慰道:“你去吧,不必担心我。我和岱的事想必你也清楚,至少我落到瑞王手中还有一线生机,”
阿大不再言语,只是看了一眼臻夜,然而这一次向来平淡无澜的眼波中带上了一丝温暖,他朝臻夜点了点头,于是不再言语,转身施展轻功,飞身跃上了屋顶,一转眼便化作一股青烟似的影子消失与茫茫夜色之中去了,虽有零星箭矢射向那飞奔不止的身影,可是终究还是落在几丈之外便没了力道。
臻夜跳下马车,一人立在苍茫的暮色中,闻着那挟雷霆之势呼啸而来的大军,心中忽然反倒说不出的清明了起来,一扫原先在瑞王府中的郁闷与哀伤,这样明火执仗的硬拼似乎比刚才那宫廷阴谋暗算来得更对自己的胃口吧?她对自己笑笑,虽然刚才对着阿大满不在乎,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当夜朱岱对着自己说的话“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将对你手下留情了。”还犹在耳边盘旋,那么这一次落到朱岱手中,自己真的还能再活命吗?
她闻着清冽空气中带着的一丝隐隐血腥气,脑筋飞转。不假思索便脱掉身上一袭宫装华服扔进油壁车中,又在地上抹了把烂泥尽数涂在自己脸上,回身拔出藏在自己云袖之中薄如寒冰的匕首,重重地插入马匹的后股之中,只见白马吃痛受惊,高声嘶鸣一声,便奋力蹬足,拉着自己原先乘坐的马车飞驰而去。
她更不迟疑,见着大军的目光被嘶鸣的马车吸引之际,稍稍一低头,借着昏暗的月光隐入了这茫茫夜色之中,如今天地茫茫再也没有能拘得住自己灵魂的场所了:风月场,销金窟、似海侯门、宫阙九重,自己不是一步步都走了过来吗?只是如今该去哪里?
乱军之中,孤身飘落一人,是绝对逃不出京城的,无论是最后燕王,瑞王夺了皇位,想要杀她灭口的人实在太多,京中不是久留之地,只是……
鸾镜朱颜惊暗换 (3)
梁臻夜微微一凝神,心中便有了计较,她侧身一转,仗着自己对京中地形的熟悉,拐进一个幽深小巷之中,便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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