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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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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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公可想过自己去求?”
  苻丕眨眼:“所以才向你打听有没有姊妹呀!”
  “本身并无心仪之人么?”
  “哪那么容易找到呢!”苻丕耸耸肩:“你的夫人是你心仪之人么?”
  慕容令一楞。
  苻丕继续道:“想来应该是的……咦,有人过来了,找你找我?”
  小兵寻的是慕容令:“积弩将军,有人从京城至,在帐中等候。”
  慕容令看见来人,意想不到:“金熙?”
  青年立刻站起:“拜见大府君。”
  他一身普通士卒打扮,戴的头盔遮去大半面容,倘非摘下,恐自小相熟的慕容令也难以辨出。
  感到蹊跷,慕容令挥退跟随,问:“你怎么来了?”
  金熙左右看看,又到帐口撩起帘子瞧了两瞧,直把慕容令弄得莫名其妙。
  “大府君见谅,实在是事情机密,属下不敢有半丝马虎。”金熙一边说,一边用刀划破靴底,从夹层里面抽出一封信来。
  封套上漆了火漆,显见是一封密信。
  “将军叫属下一定把信亲手交给大府君。”
  慕容令疑惑着接过,一时猜不透父亲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神神秘秘。读了第一竖,已惊:“这是——”
  “嘘。”
  慕容令看下去,至毕,似乎僵住。
  金熙悄然道:“将军还特意交给属下金刀,以作信物。”
  正是父亲平日时常掂玩的小小佩刀。
  慕容令抬头:“将军还跟你说了什么?”
  “并无多余话交代,他说您看了信自会明白。”
  是啊,这等大事,越少透露越好。
  他又问:“将军言行与常有异否?”
  金熙摇头。
  “可有非常人物走动?”
  金熙再摇头。
  “你先下去吧。”
  “是。”
  风从帐隙间钻进来,吹得毡壁猎猎作响。
  慕容令坐下,站起来,复坐下,又站起来。纸在他指间惨遭蹂躏。
  “阿令吾儿:我父子来秦,以逃死也。今王猛疾我如仇,屡进谗言诋毁;秦王虽然外相厚善,但内心难知。大丈夫逃死而终不能免,将为天下人耻笑。近闻故燕有所悔悟,我决意还东,特遣金熙告汝;我已行矣,汝得其便,即可速发。”
  他望着在风中翻飞的皮毡,如今洛阳离长安千里,信中又说已经启程,纵然心有犹疑,但一时之间何处去辩?刀是真刀,人是故人,想来不会有假。
  父亲啊父亲,难道此刻时机便到了麽?
  一手去抚轩辕戈。熟悉的冰凉的触感让他慢慢收敛思绪,最终深沉而颤抖地叹了口气。
  那一晚,他作了一个梦。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径直朝他走来,眼睛闪闪,笑意弯弯。她就像第一次乘坐木鸟后那快乐的人儿,仰首大喊我多么愿意做一只鸟儿,高翔天际,畅快呼吸——喊了一次又一次。串串儿的深蓝浅紫的飞燕草,非常轻盈柔软——这是他后来闭目前最后一刹的感觉。
  阳光,欢颜,少时纯粹的笑——他觉得自己置身于这种氛围之中,温馨,而喜悦。
  次日清晨,水雾茫茫之中,一舟,一人,一马,横渡黄河。
  王猛在帐中自在翻书。一人伏地而报:“已经过河了。”
  “很好。”王猛点头,取出案下早写好的折子:“快马加鞭送至长安天王手上。”
  “是。”
  “同时遣个人接近慕容垂,巧妙一点,告诉他他的儿子已经‘叛逃’,若他不走,待天王得知,必遭连累。”
  “小的明白。”
  “去罢。”
  啪、啪、啪,一旁有人鼓掌。
  “好一招反间计!慕容垂不得不逃,天王不得不抓……全入景略彀中耳。”原来是权翼坐在席上品茗:“不过那个金熙……很好收买么?”
  王猛摇头,“非但不好收买,相反难啃得很。不过我抓了他老父,头日砍了一指送去,第二日再一指,到第七日的时候,他终于答应。”
  “此等权谋诈术,恐怕给小人带来仿效借口啊。”
  王猛只笑笑。
  “景略不惧于名有损乎?”
  “谋国为重。”
  “慕容垂此人,功高才大,无罪见疑而逃到我国,我观其并无异心,景略何以不容。”
  “现在无异心,并不见得以后一样无异心。慕容垂世雄东夏,恩结士庶,燕赵间咸有奉戴之意,兼之诸子亦有才干,人之杰也。蛟龙猛虎,非可驯之物,不如除之。”
  权翼露出复杂神情。
  “你说得固然有些道理,但天王以德孚众望,你又怎知慕容垂一定不会因为受恩深重而决意真心报效呢,如此作法岂不是有堵塞人才门路之嫌?”
  “权大人是在说我嫉贤妒能么?”
  “我在想所谓长远与眼前的关系。”
  “可见权大人还是明白的。”王猛慢吞吞道:“让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某一天,秦面临巨危难之机,窦冲张蚝,一定聚在苻氏旗下;姚苌杨定,轻易不会离开;权大人你,见情形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主子继续高立庙堂之上;而慕容垂……他也许不是第一个反,却绝对是最有威胁性的那个——”
  “所以只要有你王景略在的一天,决不会让那种情形出现,不,应该说是把任何苗头的可能性都完全灭绝。”
  “不错。”王猛不动如山。
  只是,他料得到常情,料不过人心。
  慕容垂得到消息,果然出走,奔至蓝田被追来的骑兵赶上,押回长安。本以为必死无疑,殊料苻坚不但不罪,反而亲为松绑劝慰道:“将军家国失和,委身投孤,怀念故国是情理中事。令郎不忘本源,不足深咎。况父是父,子乃子,罪不相及,将军何必过惧而狼狈如此乎?”相待如初。
  慕容垂转危为安,慕容令却深陷泥泞。他到了邺城发现上当,被慕容评下令擒拿,押往龙城东北六百里一名叫沙城的远僻之地,终为所害。
  深夜。
  慕容垂从梦中猛然惊醒。片刻后,默默推开房门。
  不远的月下,丁推罗手捧一个花盆,蜷缩着依阶而坐,一如无助的孩童。陶盆微微颤抖,盆中一朵小小的浅紫色花朵怒放,飞翔,如展翅之雀。
  突然之间,他一手扶住长栏,无声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安阳夜见

  是年六月,王猛遣镇南将军杨定等率步骑六万,吹响了伐燕的总号角。秦王送王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破壶关,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孤当亲督万众继卿星发,舟车粮运,水路俱进,卿勿以为后虑。”
  王猛答:“臣仗威灵,奉成算,荡平残胡,如风扫叶。愿不烦銮辇亲犯尘务,但愿速敕所司部置鲜卑之所。”苻坚大悦。
  七月,大军分两路,王猛攻壶关,杨定攻晋阳。
  八月,燕皇慕容暐派太傅慕容评将兵三十万拒抗壶关。不久,壶关被王猛攻破,上党太守被虏,所过郡县望风降附,燕人大震。慕容评只好退守潞川,燕秦相持。
  帐中,王猛于案前审察军务。
  邓羌撩帐而进:“丞相,晋阳已经破了!”
  王猛微笑,挥挥手中快函:“不错,待整顿安排好,杨定不日即来会合。”
  “好小子!”邓羌一拍大掌:“这回立了大功!”
  王猛点头:“晋阳兵多粮足,更兼兰建亲往把守,能破实非易事。”
  原来晋阳一直久攻不下,杨定最终想出一计,从城外往城内挖地道,使虎牙将军张蚝率数百壮士潜入城中,大呼“城破了!秦兵进城了!”,燕猝不及防,终于一举得手。
  “可惜让兰建跑了。”邓羌喃喃。
  王猛眯眯眼,若有所思。
  这时一小将进来,当头便跪:“属下梁成,归营迟晚,向丞相请罪!”
  王猛尚未开口,邓羌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梁成又向他行礼,答:“丞相派属下侦察燕军形要,约定中午回营,属下于山中久转,拖晚了时间,是故如此。”
  邓羌打个哈哈,刚想说没事,那边王猛道:“你既知罪,我也不多说,依军法处置。”
  梁成闻言,脸色倏尔惨白,但没说话。帐外进来两军士就要把他架走,邓羌吃一惊,拦道:“丞相,罪不至此——打他几十军棍便罢了。”
  王猛睄他一眼:“将令不行,岂是儿戏?”
  邓羌道:“今贼众我寡,应原谅他一次。”
  “若不杀成,军法不立。”一意要执行到底。
  邓羌再三请求,道:“梁成是我部下郡将,虽违期应斩,但我愿与他一起效战,以功赎罪。”
  王猛不听,扬手。
  邓羌气冲而出。地上梁成叩一个头,道:“丞相欲斩属下,属下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请丞相先听完属下所探情况,属下死而无憾。”
  “讲。”
  “属下连翻了几座山,发现山口各处均有燕兵把守,平常人不得随意通过。”
  “占着山隘?”
  “正是。属下向山下农家打听,方知慕容评霸山固泉,鬻樵卖水,现在方圆几个村落的人家砍柴挑水竟然都要向他交买路钱,怨言纷纷——”
  王猛听他这么说,心下已经打了几转,喝问:“你探听仔细了?”
  “属下不敢欺瞒丞相。属下还偷听他们士卒言:‘太傅帐中现财帛堆积如山,却要我等彻夜不停的守住,觉也没得睡!’”
  “哈哈哈哈!”王猛不由捶桌:“慕容评真一贪鄙奴才!如此带兵,虽亿兆之众不足畏也,看我今遭必破他。”
  这时帐外马嘶人嚷,一小卒匆匆禀报:“丞相,邓将军领着一队人马过来了!阻也阻不住,竟是要赶着拼命呢!”
  王猛闻言,对梁成道:“合着自己动得,不许他人动得。咳,你今日得造化了。”说完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出门。
  邓羌盔甲齐整的端坐马上,正大声吆喝。
  王猛因问:“为何鼓噪兴兵?”
  邓羌哼哼答:“今受诏讨远贼,不想远贼未见,近贼倒要自相残杀,顾不得只好先除掉他。”
  王猛道:“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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