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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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风归-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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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道:“单于又不是神仙,哪管你这许多。”
  “此子一直带病,却乏好好治养,如今又受两刀,单于若不肯救,则必死无疑。太阳神赐福,单于就救救他吧!”
  刘卫辰骑马走开,在老人眼巴巴地盼望下丢下一句话:“放到姒阏氏那儿去罢。”
  西单于刘卫辰的大穹庐扎在一片微微隆起的坡地上,由一个主帐和数十个大帐组成,主帐是单于议事与欢宴的场所,大帐供日常起居之用。在这些穹帐周围又密密麻麻布满了许多帐篷,按地位高低居住着他的近臣和侍从。
  单于所居之处,选居地点自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离拓跋珪之前所见之胡杨林又差了几里,不单有淙淙水流经过,视野亦是极佳。大穹庐外那一片方圆百丈的广场,跑马拉弓,绰绰有余。
  “你醒了?”一个女子掀帘进来。
  拓跋珪扶额坐起,见她一楞,这不是之前窥视的叫姒阏氏的那个人么?
  女子在榻边坐下,先探查了一下他的手臂,见没出血,方道:“不要害怕,你的伤差不多没事了。那位老牧人已经将你交与我照料啦。”
  “你是——”
  “我姓拓跋,你可以叫我——你阿爹阿妈还在么?”
  “……阿爹死了,阿妈失散了。”拓跋珪边答,边暗忖她也姓拓跋,不知跟自己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子……”那姒阏氏点头,道:“阿妈既在,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你找到她,你且先叫我姑姑吧,我瞧你长得很像我一位亲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涉圭。”
  “是铁弗人么?”
  “不,是鲜卑人。”
  “鲜卑人?拓跋鲜卑?”
  “唔……不是。”才怪。他心底加多两字。
  姒阏氏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又若无其事道:“手上两刀可真差点要了你的命,怎么弄成这样。”
  拓跋珪心中一恸,只笑不答。
  “你这孩子……如果很痛的话,不必笑也没关系的。”
  她指的是他的伤,他却如遭电击,两行泪落了下来。
  “不哭,不哭。”
  他伏在她胸前。
  不哭了。哭完这一次,他再也不哭了。
  接下来几日,拓跋珪都在帐中静养,来去的除姒阏氏外,便只姒阏氏的侍婢丹珠,那个满头牛角辫的丫头。这丫头绝对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在姒阏氏面前装得乖巧听话,背转身对他却张牙舞爪,话又多,不过尚不失率真可爱,拓跋珪很多事情便是从她那儿听来的。
  譬如:“丹珠姐姐,姑姑对我真好,她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当然。单于陛下每次捡到孤儿,都送给姒阏氏,阏氏把他们当亲生孩子看待。”
  “姑姑……没有自己的小孩?”
  “嘘——这话你可别让阏氏听见,她会伤心的!”
  又如:“丹珠姐姐,姑姑叫拓跋什么呀?大家唤她姒阏氏,难道叫拓跋姒?”
  “错,她叫拓跋王姒,是原代国的公主——代国知道不?有多少位公主知道不?哼哼,光正的就有七个!我们姒阏氏排行第四,啧,瞧我们阏氏这般美貌,其它几位想必也很漂亮哇——”
  “原来我这声姑姑没枉叫。”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不许暗地里说姒阏氏坏话!”
  再如:“丹珠姐姐,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喝这么苦的药?”
  “不行,张先生亲自煮的,你敢不喝?”
  “张先生……别告诉我是张衮。”
  “咦,你怎么知道?”
  “我……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就随口说出来了……真的是他?”
  “哪来那么多真真假假,我统共只认识一个张先生。”
  被允许下床的第一天,拓跋珪就不声不响跑去找张衮,他得谢谢他,顺便问些事情。
  张衮正静静地擦拭一支笛子。笛子有了些年头,青绿色的笛身微微泛白,他细细的抚了一遍又一遍,简直像入了魔。
  “很重要的东西?”
  “唔。”点点头,他正式转过来瞧他:“看来伤好得差不多了。”
  “是呀,多亏了你的药。你怎么知道我在姒阏氏那儿?”
  “这个嘛,她叫我过去,所以……”
  “你们认识。”
  他对他肯定的句式有些惊讶,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
  拓跋珪明白自己可能触到了别人不愿意涉及的谈话领域,于是傻笑了笑。
  “那伤口留了两道疤,以后恐怕也难消下去。”
  “没关系。”
  “用什么割的,那么深?”
  拓跋珪把匕首从腰间解下来,递给他看。
  张衮放在手中掂了掂,观察着刀柄,拾了缠刀的布条道:“这不是普通的布带,里面搀了极细的绞丝,恐怕一般刀剑都砍它不坏。”
  待布条全部拆下,显出顽糙的刃身,他的眉渐渐皱起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打算一碰——
  “别!”拓跋珪叫住他:“它看起来跟没开锋似的,却快得不得了,切上去缝都不见,其实早到骨头里去了!”
  张衮轻笑:“确实,只逼近它,就能感到一股破肤的寒气。”
  “千万小心。”拓跋珪叮嘱道,又问:“……你识得出它是什么刀么?”
  张衮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铸造的材料好像不止一种,我一时也说不清。你看这里,”他指着靠近刀柄的刀身尾处:“这里有一个图案,应该是个记号。”
  拓跋珪凑前去,看到极小的一个人头,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只画了两个眼睛和鼻嘴。
  他带着疑惑望向张衮,后者耸了耸肩,问:“你从哪儿得来的?”
  “一个牧人交到我手里。”
  “他说什么没有?”
  “没。”
  “那可难猜了。”张衮把刀缠好重新别在他腰侧:“管他呢,这可是个宝贝,指不定削铁如泥,以后派上大用场。”
  拓跋珪道:“我只想看能不能通过这匕首寻出牧人一家的身份,是不是宝贝,却是无谓。”
  “中原有一些铸剑大师,能锻造出举世罕见的宝刀名剑,像历史上的‘鱼肠’,也是一把匕首,因专诸刺王僚而赫赫有名;至于塞外各族,除吐谷浑外,当数柔然善于此技了。”
  “吐谷浑人一般很少现面。”
  “是啊,基本可以排除他们,那就只剩柔然——说起柔然,有一位柔然小王子正好在这边耍呢。”
  “诶?”
  “那小孩特别能闹腾,比你大一两岁吧,谁的话也不听。单于看在柔然族主的面子上,又是个小孩子,且随他去了。你若瞧见一堆小孩在一起的,只管绕着走。”
  “单于的孩子也要听他的么?”
  “直力鞮?”张衮笑道:“他都十几岁了,有自己一帮圈子,才不跟小鬼头一般见识。总之,这一大一小两个魔王都不好惹,你要注意些。”
  “哦,我知道了。”
  回到住处,丹珠正四处找他,说是姒阏氏要介绍几个同伴给他认识。拓跋珪跟着一去,原来是拓跋王姒早前收养的几个孩子,共两男一女,只一男孩较他小些,另两个都比他大。几人来了一场相见欢,拓跋王姒瞧着高兴,又留了一顿饭方各自散去。
  满地都是霜。拓跋珪独自走着,目所不及的远处,有谁在拉着嗓子唱:
  “帐外一株枣,岁岁不知老。阿婆不嫁女,那得孙儿抱?”
  他笑了起来。
  草地无边无涯,整个天地也不过就这么大了。
  “快跑!快跑!”
  “让开!让开!”
  他反应及时,退到一边,却还是被推搡了一下。
  三个男孩,脸上带着恶作剧之后的兴奋,以及一丝丝惊惶,躲避着身后妇人的叫骂。
  “咦,你是谁?”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生跑过去,又跑回来,指着他道。
  另两个在前面焦急的回头:“社仑快跑吧!”
  叫社仑的偏偏停下来:“不行,我怎么没见过他?”
  两人无奈倒退,望向身后:“兰阏氏的人要追上来了!”
  社仑一扬下巴:“追上来就追上来呗,她能拿我怎么样。”
  “这次可不一样,兰阏氏是单于最宠爱的阏氏,你把她心爱的兔子烤了吃了,她气得要发疯!”
  “她明明有两只,我只吃一只,哎,这么小气!”
  那两人急得不行,只促道:“快跑吧,没抓到总比抓到强。”
  社仑干脆甩都不甩他们,逼近拓跋珪鼻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涉圭。”
  “新来的?”
  “……嗯。”
  “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这一句可把社仑气恼火了:“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那两人道:“社社社社仑,她们来啦!”
  “抖什么,我担着!”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不发一言溜掉了。
  “去!”社仑用拇指一撇鼻子,满脸不在乎的神气:“老鼠咧!”
  “是你偷了兰阏氏的兔子?”
  追上来三个肩宽膀子粗的妇女,将他两人围在中心。
  社仑哼了一哼。
  “好大胆子,凭你是谁,今天也逃不过一顿打去。”
  “你打试试看。”
  一个妇女挥起拳头就要上来,另一个扯住了她:“等兰阏氏过来理论。”
  社仑却是片刻也呆不住,道:“你等你们的,我走了。”
  “嘿哟哟,你这小子,欠教训是不?”
  “走了!”社仑不耐烦起来,朝拓跋珪道。
  “小孩子恁大脾气,吃了我的兔子就想走?”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在侍女搀扶下慢慢行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阏氏兰缕

  “小孩子恁大脾气,吃了我的兔子就想走?”一个大着肚子的少妇在侍女搀扶下慢慢行来。
  她穿一袭对襟窄袖长袍,前额戴一个用珠玑串成的半月形额穗,红蓝宝珠串串相交,繁颐多彩。两耳旁又各垂一缕银旒,并不对称,一缕直至胸前,跳耀生光。瓜子脸,杏核眼,只一笑,便已醉人。
  此人正是仆妇们口中的“兰阏氏”。她姓苻名兰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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