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愿意就好。」她说。
「我会先捎封信过去问他们的意见。」瞿仲昂想到折衷的办法。
「也好。」湘裙颔了下螓首。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当湘裙眼皮愈来愈重,最後虽然睡着了,可是那些梦境依然没有放过她。
翌日,湘裙晏起了。
「少夫人醒了。」门外的青儿听见声音,探头进来。
湘裙见身畔空无一人,於是穿上兜衣、亵裤下床。「大少爷出门了?」
「是,还吩咐奴婢别吵醒少夫人。」青儿一面伺候一面说。「总觉得……大少爷变得比以前体贴。」
「这样不好吗?」她笑问。
青儿用力点了点头。「当然好了。」
「这不就得了。」湘裙莞尔地说。
盥洗之後,简单地用过膳,她便步出房门,又亲自去探望了还在养伤的婢女秀绢,以及断了腿的奴才阿良。
「我想在附近走一走。」总觉得胸口被什麽堵着,让湘裙有些喘不过气来,是因为那个怎麽也想不起来的梦吗?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直到听见淙淙的流水声,才把视线放在眼前的美景中,只见自己身处在一整片的银杏林,翠绿的树叶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其间还有假山瀑布,在暑气中带来凉意。
湘裙不由得瞪下身子,拾起好几片被风吹落的叶子,然後信步走向了水边,这个举动又跟她的年纪不太符合。
「少夫人小心一点……」青儿担心地嚷道。
她恍若没有听见,双脚有自己的意识般,有些不稳地踩过扁平的石块,接着便蹲下身,即使裙摆浸湿了也一无所觉,接着将叶子一片片的放在水面上,然後看着它们顺着水流漂远。
这个动作好像以前经常做……
是什麽时候呢?
睇着水中的倒影,湘裙看见自己一脸茫然地回视,就在这当口,水面一阵晃动,形成不少波纹,渐渐平静之後,她看到了「她」,像是自己,但又不是。
那是小时候的「她」。约莫十一、二岁左右的自己。
那个「她」也在看着她,小口一开一合,好像在说话,可是听不见声音。
「你想告诉我什麽?」湘裙不知不觉地这麽问。
「她」的小口不断开开合合,似乎说了一长串的话。
湘裙蹙起眉心,不由得俯低螓首,尽量凑近水面。「我听不到你在说什麽……能否大声一点……」
「少夫人?」站在不远处的青儿听见主子自言自语,而且身子不断往前倾,忍不住紧张。「你在跟奴婢说话吗?」
她更专心地倾听,还是什麽也听不见,本能地伸出右手,想要去碰触水面中的那个「她」。
「娘!」璇玉的叫声将湘裙恍惚的神智拉回来,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下意识地看了下水面,又明明是自己现在的模样。
刚刚发生什麽事了?
好像想起什麽,可是一下子又记不得了。
小小的身影已经跑了过来。
「璇玉……」她回头看着正好来到面前的璇玉,暂时抛开困惑,露出笑意。「怎麽知道娘在这儿?」
「我就是知道。」璇玉翘起红润嘴角,说得好不得意。
「是,娘知道璇玉最聪明了。」湘裙揉了揉儿子的头说。
他牵起母亲的手。「娘来陪我练字。」
「好。」她会答应儿子任何的要求。
【第七章】
数日後,暑气正盛。
就在这天午後,瞿府来了客人。
「我大嫂……?」湘裙心想既然知道有个大哥,那麽自然会有嫂子了,只是没想到她会亲自走这一趟。「先请她到小厅稍坐片刻,我马上就来,还有派个人跟管事说一声,请他安排住的地方。」
青儿福了个身,很快地出去了。
「大嫂又是为了何事而来?」经过二哥的事之後,她可不认为娘家亲人只是单纯来探望,提醒自己要谨慎处理。
她坐在铜镜前,整理好仪容,这才出去见客。
待湘裙来到院落里用来接待女眷的小厅,就见到在座的是一名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岁,脸蛋和身形都略显丰腴的妇人,从建州府一路到京城,路途虽然不算遥远,还是不停地槌着肩头,唉声叹气,嘴里不忘抱怨。
「哎呀!小姑,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李氏见到她进门,精神都来了,马上提高嗓门,嚷嚷起来。「我这个大嫂可是担心得睡不着觉……」
湘裙看着她过分夸张的言行举止,感受不到半点真心。「你是……大嫂?」见到对方,还是没有一点印像。
「我听二叔说了你忘记以前的事,你大哥知道之後可是担心得不得了,要我亲自来看看你……」李氏不忘替夫婿说几句好话。「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妹妹,出了这麽大的事,当然要想想办法了。」
闻言,湘裙正要说些客套话,不期然地,目光不小心移到李氏身边的中年妇人身上,相较於大嫂,反而对这名中年妇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这位是……」她听到自己开口。
「小姐……小姐认得出我吗?」詹大娘早巳眼眶湿润,激动地唤着。
「小姑,她可是一手把你带大的詹大娘,听说你们的感情比亲生母女还要好。」李氏忙不迭地说:「婆婆要我带她来,就是希望让你能早点想起以前的事。」
「詹大娘……」湘裙走向前去,仔细端详着詹大娘朴拙老实的脸庞,可以看出她的激动是真诚,没有一丝矫饰,不由得放下戒心。「虽然记不得,不过感觉上好像已经认识很久,我真是你一手带大的?」
「小姐还在襁褓时,我刚进府里做事……」詹大娘用袖口擦去泪水,然後娓娓道来。「因为小姐晚上一直哭,奶娘怎麽哄都没用,後来我一抱,小姐就不哭了,所以老爷和夫人便让我以後负责照顾小姐……」
湘裙轻颔下首。「原来如此,詹大娘,这麽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想必是把她当做另一个娘,才会觉得亲切。
听小姑这麽说,李氏不禁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难怪二叔说你性子都变了,不过是忘记以前的事,这会儿连说话谈吐都跟过去不一样?」
这个问题有太多人问过了,湘裙也无法给出一个正确答案。
「大嫂应该也累坏了,我让婢女带你去歇着,有话慢慢再聊。」湘裙比较想跟詹大娘多说些话。
李氏心想还是先填饱肚子,好好睡上一觉,再来跟小姑商量「正事」。「那就有劳小姑了。」
「这是应该的。」湘裙便让青儿先将大嫂带下去休息。
而还站在原地的詹大娘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从小带大,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的孩子。「小姐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
「是这样没错。」湘裙苦笑一下,主动拉着詹大娘往外走,这个动作给她一种很自然的感觉,似乎以前就经常这麽做,更确信两人的感情比其他人深厚。
「连小时候的事也都不记得了?」
这句话让湘裙不禁失笑。「小时候和长大以後,有什麽差别吗?」
看着她,詹大娘不知在想些什麽。
「詹大娘若是还不累,可以陪我说说话吗?」湘裙真的很想多知道一些关於两人以前的相处。
「当然可以。」詹大娘也想再确认清楚。
於是,湘裙将人带到自己的寝房,两人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请喝茶。」她亲手奉上茶水,心想既然是带大自己的人,关系也就不同,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多谢小姐。」詹大娘诚惶诚恐地接下。
「你一手把我带大,为你倒杯茶也是应该的。」湘裙很自然地回道。
听到这句话,詹大娘不禁落下泪来。
湘裙一怔。「我说错了吗?」
「是因为小姐……在八岁生展那天,也亲手倒了杯茶给我,还说是我一手把你带大,这是应该做的……」詹大娘哽咽地说。
「原来是这样。」湘裙更加相信她们过去一定情同母女。「可以跟我说一些还没出嫁时的事吗?就算是日常琐事也好,或许可以让我想起来。」
「小姐想听,当然没问题了……」
就这样,一个下午,詹大娘尽其所能的从头说起,而湘裙也认真地凝听,希望能勾起深埋的记忆。
夜晚过去了。
翌日一早,约莫辰时,瞿仲昂才踏进家中。
他一面打着呵欠,一面往前走,想到昨晚正要离开,不料皇上又找他对奕,直到天亮才得以脱身。
待瞿仲昂跨进院落,没走多远,就见一名面生的中年妇人迎面而来,对方见到自己,有些慌乱。
曾经陪同小姐出嫁的詹大娘,当然认得出眼前这名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是谁,赶紧上前行礼。「见过姑爷。」
瞿仲昂没见过她,不过就算见过面,也未必会记住,不过听她唤自己一声「姑爷」,想必是妻子娘家的人。
「她是……?」他问身边的小厮。
小厮连忙介绍。「小的听说这位詹大娘是一手带大少夫人的。」
「原来是詹大娘。」瞿仲昂颔了下首,方才进门时已经听管事禀报,说昨天有岳父家的客人到访的事,想必她是其中之一。
「是,姑爷。」眼前的男子不只是小姐的夫婿,还是当朝首辅,见了大官,对没见过太多世面的詹大娘来说,难免局促不安。
他大概猜得出原因。「是因为听说她忘记以前的事,所以特地来探望的?」
「是。」她说。
「既然是你一手把她带大的,应该看得出她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瞿仲昂只是随口这麽问,却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其实……小姐现在这个性子跟她十二岁以前很像,只是现在长大了,自然在想法上比小时候成熟,如果没那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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