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的朋友叫我simon。”他笑起来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如果你高兴叫我陆,我给你这个特权。”
从夏很开心,如此一来又多了一个朋友,“你怎么在这呢?”
“我在工作在这附近。”
“我也在这里打工。”
她以为陆玦也像她那样是为某个老板打工的年轻人,陆玦也没有明说。后来听范说他不到三十岁,却是一家企业的老总,虽然企业不算大,也算是年轻有为。她于是很惊讶,原来人不可貌相啊。
从此陆玦每天早晨都要来买杯咖啡,顺便和从夏闲聊几句就去工作。每天都是同一种咖啡,同一个时间,同一个位置。
范说法国人喝咖啡为的不是味道,而是环境和情调。
……
有天范送了件旗袍给从夏,她说这件颜色轻,适合年轻人穿。从夏很喜欢,为了表示感谢,她也回送了些小首饰给她。
她穿着旗袍站在柜台前,高高的领子,恰到好处将脖子收紧,浑圆细颈;有弧度的衣身;膝盖以下侧面裸露,细而长的小腿。张弛有度,含蓄与开放交接。仿佛是量身为她而制的一件旗袍。
使得陆玦在见到她后微微地一怔,在没有人发现之前将神色恢复了常态。于是赞美她:“你是我见过穿旗袍最好看的女人。”从夏不知道他见过多少穿旗袍的女子,但是得到赞美也有些小高兴,也有种莫名的遗憾。她不知道在失落什么。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几个月,度过的时候感觉时光走得很慢,但是度过之后又觉得匆匆,以及碌碌。偶尔拿着一本法国小说,坐在落地窗前的小圆桌旁细细的品读,她多的是时间,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因为没什么客人,没什么事情要去做,就只是坐着。
她觉得有些闷,有时候邀请几个认识的法国朋友去玩,但又不尽兴,她总是融入不了那个开放热情的圈子。
于是就读书,性子也变得有些恬静。
第五节 范
这时候正是早上七八点钟,总是没有风,阳光变着角度透过层层的树叶罅隙,切在玻璃窗上,在人的眼里凿开一个刺目的小孔。
在这个受着温带海洋性气候的终年湿润多雨,多云雾的国家,是很难得有这样晴好的天气的,所以街上的人似乎也比平日里多了些,大概本就是个人烟稀少的街区的缘故,也只是多了一些罢了。
从夏去超市买食材,回来的时候坐着公交车,看惯了法国的梧桐,当看见窗外缓缓掠过不同的树木时有些惊喜,发现枝桠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忽然很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微风中带着花的香,有种初夏的味道。
回到面包坊的时候店门已经大开。
没有看见陆玦,大概是忙些项目的缘故,所以就不到面包坊来。“你不知道他,他可是花花大少,女人多着呢。没准赖在女人家里上不了班了。”范打趣地说着。天气好,她心情也不错,今天穿着一身淡雅的连衣裙,墨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泻下,脸上薄施粉黛,显得稳重端庄。
每天就算什么都不做,单看着范,也是赏心悦目的事。从夏心里想着。
……
谁知到了午后,晴天转为多云,天色阴沉沉得让人很不舒服,继而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雨。
看着天色如此,也没什么客人,范就索性打了烊。
从夏望着那些打着伞或是用包匆匆避雨的行人,心里竟然滋生出些许江南缠绵的意韵来。
以前读过《雨巷》,打着一把油纸伞,雨中独行,散发着丁香一般的清香和愁怨的江南,于是此刻竟然很怀念起来,好像即使在浪漫的法国里有家和家人的陪伴,陌生的环境变得慢慢熟悉了,也不是真正的归宿。疯狂地想起故乡,故友还有,故人。。。。。。
人果然是懂得寻根的。从夏这样总结了陈词。
“你是想家了吧,你那个表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从夏回过头,伸手接住孟递过来的一杯热饮,青绿色的液体中沉着几片新叶。“是江浙的龙井,托朋友捎来的。”范手里也拿了一杯,在她的对面坐下。
从夏呷了一口茶,苦的。她是不喜欢喝茶的,口味偏甜,而茶叶清香中带着苦涩。于是只一口,她就不碰了。
范倒是很喜欢,津津有味地品茗。“我是浙江人,小时候看过满山的茶树,绿得让人眼花。采茶也很辛苦。”虽然说到辛苦,但是她眼睛里露出幸福的神色,“采茶要采嫩的,所以早上要起得很早,这样茶才最嫩。只是我年纪小,懒惰,就常常抱怨累,不愿去做事。”
“于是小时候常常想着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总不全是绿色的。现在倒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她说。
看着从夏半是担忧半是诧异的脸,范淡淡得笑着。她到柜台里拿出包,找出一张照片,走回来放在小圆桌上。
照片里是一个男人搭着女人的肩,那女人看起来年轻,但是模样、神色和如今比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范。而那个男人。。是个中国人,却长着络腮胡子,样子很面生。
“我是跟我先生一起来的法国,他是个画家,想来法国有所发展,我很支持他,也想趁着年轻出来闯闯,于是一同前往了。来之前,把工作辞了,房子也卖了,为的是不留后路,只能向前。
然而一年、两年,很多年后,他都没有什么作为。
慢慢得,他的心冷了。
以为永远也不会成功了的他,开始放弃了绘画,同时,也开始放弃了我,他说他没脸见我。
撕毁他自己的画作、酗酒、变得颓唐、甚至夜不归宿。。。。。。
有一天他离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范看着桌子上的多肉盆栽,偶尔用指甲轻轻地刮磨泥土,或是端起茶杯喝茶,看起来很平静,仿佛讲述的全不是自己的经历,只是别人的一段晦涩往事罢了。
“我是想过回国的,从前是为他而来,他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待着这里呢。
后来觉得总不能两个人来的,一个人回去吧,就租了这家小店,一面养活自己,一面等他。
不管多久都是要等的。”她不露声色地把茶水喝完,收拾起杯子。
平静的底下,大概最是不平静的。因为已经决定等待,所以就不再犹豫,不再难过了,已经决定等待,好的坏的,不论是否有结果,都会等。
从夏花了很久的时间来消化这些范对她敞开心扉的事,她原以为范只是个看起来温柔有韵味的东方女子,没想到却隐忍又坚强。
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有着像葳蕤丛林般的络腮胡子的男人,长着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并且露出自信的笑容。
她拿起眼前有些变凉的茶,泯了一口,还是苦的,甚至更甚,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
那天从夏回到家,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想着睡。饭还没吃,一躺下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被突然而来的手机铃声惊醒,从夏迷迷糊糊地本不想去接,可是对方却不休不止地打来。
她闭着眼按下接听键,只听到电话另一头一个几近尖叫着的女声传来:“孟从夏我下飞机了,快来接我!立刻!马上!now!”
第六节 闺蜜
到机场时,天正蒙蒙亮起来。
因为睡得早,也没有困倦的感觉。发短信跟范请了一天假。
远远地看见了梁橙,从夏向着她的方向张开双臂挥动着,并喊道:“这里啊!喂,我在这里!”她兴奋地大叫,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也顾不得别人的注目,梁橙一看见从夏,也大嚷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我等你好久了!”
“你都瘦了。”她气愤地说,“国外的垃圾食品怎么没让你变胖啊!”
“是啊,但是我觉得你的腰围又肥了一圈。”从夏笑着摸着她的腰,“大概有四个月了?”
梁橙笑着怒视她,“好啊你又损我,交友不慎啊!”于是一只手作势要打她,被从夏两手挡住了,接着另一手挠她痒痒。
从夏只好又哭又笑地向她求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哈哈哈哈。。防晨嗔啊,早上生气,一天都过得不舒服了。唔。。对了,你怎么来了?”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用。说了要来找你就来了。”梁橙停下两手对从夏的攻击,用手指戳她的肩膀:“倒是你,刚走的时候还联系我一下,后来就没音讯了。”
“漫游很贵的嘛。”从夏讪讪地笑了,心里有些责怪自己,倒真是忘了梁橙,不知道她会不会往心里去。
看见梁橙还是嘻嘻哈哈的,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从夏才稍微放心。
“我早知道你了,白眼狼。罚你给我拿行李。”
……
两人一起回了郊区的家,这时候家里人都出去了。
从夏打开一间房间门,对身后的梁橙说:“来了也不通知一声,这间房间是我妈早上匆忙准备的,你觉得怎么样?”
“就它了。”梁橙低头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她低头又说:“怎么跟你通知呀,我自己也没想到呢。”
“那天早上睡迟了,想到再去公司肯定被老板骂咯。心一横就整行李来了,护照是早就办好的。等我想到联系你的时候都上飞机了。”
“那你工作怎么办?”从夏哭笑不得地说。
“安啦,我说我得了重病出国去治疗,他们暂时不会炒我的。”
从夏又开始很佩服梁橙了,她经常不自觉地佩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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