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多牵扯……说到底,他还是怕跟他纠缠不清,会越来越爱这个不该爱的人。
郑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苏公子已经小产过一次,若是再打,恐怕伤了身体,甚至……甚至可能会不治而亡。”
何与飞呆了半晌,说道:“那么……这个孩子是注定要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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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夫并不明白何与飞为何不想要孩子,奇怪地看了他半晌,解释道:“少爷放心,从苏公子的脉象看出,他腹内的胎儿与普通胎儿一般无二,并无异象,决不是异胎,可以生下来。”
何与飞闭了闭眼,苍天作弄,叫他再与苏睿云牵扯在一起……
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吧。他舍不得下手杀他,就已经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有……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郑大夫,打扰了。今天我们所说的一切,希望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郑大夫唯唯称是,何与飞便起身告辞。
郑大夫的住处距离苏睿云所住的听雨楼很近,以利于日常的诊治,何与飞只走了几步便已到了,命掌灯的仆从先行退下,望见房内灯火如豆,荧荧一点,何与飞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在门外停了一停,缓缓走了进去。
只听门内一个声音说道:“苏公子,把药喝了,不然宝宝不给你喔!”
何与飞吃了一惊,走进内室,便看到服侍苏睿云的丫环小红一手抓住一颗枕头,皱眉说道。
苏睿云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给我……给我……”伸手便要抢,但他双手无力,抬一下手便会摩擦到打入骨内的铁链,疼痛万分,哪里抢得过小红?
“那你把药喝了。”小红不像小玉那样有耐心,喂药的时候一口一口地哄著,此时天色已晚,心中又想把苏睿云哄著睡著,自己也好去睡觉,自然口气也不大好。看到何与飞进来,放下手中的枕头,对何与飞福了一福,道:“少爷。”
何与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出去吧。”
小红又是一礼,欠身退下。苏睿云慌忙将小红扔在床边的枕头抱在手中,脸上爱怜横溢,低声道:“宝宝……宝宝……摔疼了没有?”
何与飞缓缓走到他身边,苏睿云像是受到惊吓般,颤声道:“与飞,睿云会吃药的,不要抢走睿云的宝宝……”
已经傻成这个样子,要恢复是很难了吧!
何与飞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低声道:“你不喜欢吃药,以后我们就不吃药了。”郑大夫说,苏睿云的筋骨之伤已经痊愈,现在吃的只是让他迷失心智的药,服用太久对身体没有好处,苏睿云已经疯得如此彻底,暂时停止服药一段时间,想必也无妨。
“真的吗?”苏睿云的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睁大双目看著他。何与飞近处触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心里一跳。
苏睿云太久没有出门,肤色渐渐白皙,又大约是有了身孕,往日粗糙的肤质光滑了不少,眉目如同骤雨洗过山川的俊朗,又这么注视他,剑眉星目,清澈见底,何与飞只觉得连呼吸也要微微一窒。
何与飞柔声道:“当然是真的。睿云,我们好久不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想。”苏睿云毫不犹豫地道。
何与飞心里一甜,轻声道:“那你喜欢我吗?”明知诱哄他就像诱哄一个三岁的孩子,但何与飞还是忍不住执意去哄他,寻求一个天真的答案。
“喜欢。”果然苏睿云老实地回答。
“喜欢就该亲亲我。”
苏睿云便在他唇间轻轻一吻,这次却没有害羞地低下头,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何与飞不由得吃了一惊,道:“睿云,你怎么了?”
苏睿云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何与飞心里一酸,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将他抱在怀中,低声说道:“这次不会不见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何与飞忽然感到怀中的身躯有些单薄,实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慌忙解开他的衣裳,只见里面枯骨嶙峋,双肩上的伤口却是已经长合,心里忽然如同针尖般的刺痛。
他是应该对自己心爱的人温柔,何况他心爱的人又这么爱著他,更是应该好好爱惜他。但是两人之间却横跨著血海深仇的鸿沟,他对他好一些就是不孝。世人以孝道为先,本来就不该对自己的仇人动心。
离开那么久,其实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多做挣扎,可是再次回来时,还是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忘记他,会为他心疼,会为他难过……他陷入其中的感情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深。可是恋人与孝道之间,不得不做出选择。
何与飞只觉得汗流浃背,紧紧抱著苏睿云,不停地亲吻他的脸,喃喃地道:“睿云,对不起……对不起……”他舍不得杀死自己的恋人,但又不能对自己的恋人温柔,只能让他这样活著,继续残忍地折磨他。
睿云什么也不明白,不会那么痛苦,而自己却注定要在炼狱中不得轮回。
“与飞……你的眼睛……在下雨……”苏睿云怔怔地看著他,用手轻轻擦去他眼中流出的液体。
何与飞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地低头便去吻苏睿云的唇瓣,但只有三岁孩童智力的苏睿云根本不知道回应,只是呆呆地任由他深吻。
何与飞只好放开了他,心里说不出的发苦。
胎儿才四个月大,苏睿云又瘦了很多,又每天只是抱著枕头,就是有了肚子根本看不出。因此除了郑大夫之外,没有别人知道苏睿云怀了身孕,就连轮替服侍苏睿云的小玉和小红也只知道这位“苏公子”是个疯子,但让她们渐渐不明白的是,何与飞对苏睿云的态度十分不同寻常,不像对待囚犯的样子,倒像是对情人,目光神情温柔如水,有时更是亲身服侍著已经什么也不懂的苏睿云。可是如果苏睿云真的是他的情人,却又被用铁链锁著。
何与飞大仇已报,天一教已经在三个月前与仙霞派、无极门、天道盟等所谓正派两败俱伤,而天羽一脉却趁势而起,何与飞在这场大战中救了不少正道人士的性命,虽然少年之龄,绝色之姿,却已隐隐有领袖群雄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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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怀孕的缘故,苏睿云的食量渐渐变大,有时只是埋头吃东西,即使有时难得有空,也只是抱著枕头轻声细语地哄,根本顾不得理会何与飞。
原先的枕头是草编的,抱久了自然有种汗渍渍的感觉,何与飞要拿去扔掉,苏睿云却是死抱著不给,何与飞只好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从他怀里换了一颗玉枕,苏睿云发现“宝宝”变了样,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十分忧郁地看著怀中的枕头,十分忧郁地问何与飞是不是宝宝生了病。何与飞黑线万丈地安慰他几天,竟然也不觉得无聊,只是感觉最近胃里酸水直冒──苏睿云只顾著哄枕头,跟他说话也爱理不理的,这颗枕头竟然成了他的情敌了。
天气越来越热,苏睿云智力已弱,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身体渐渐胖了,有时出了汗,也不知道要洗澡,何与飞便每天申时的时候就给他洗一次温水。本来这种事应该是小红小玉做的,但两个丫环的手碰到苏睿云的身体,何与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是越来越爱他了。明知这是一场无望的爱,可是却无法抗拒地沈沦下去。
“水快凉了,睿云,快出来吧。”何与飞一手拿著浴巾,无奈地等待坐在桶里玩水的苏睿云从木桶里出来。苏睿云的心智几乎等同于一个孩子,自然不明白赤身裸体的自己对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的考验,乖乖地“喔”了一声,便从桶里毫无遮挡地爬出来,何与飞便用浴巾将他浑身裹住,抱了出来,放到床上。给他擦拭身体时也不敢多看,但手中摩挲到苏睿云的身体,何与飞便不由得有些脸红耳热。
“与飞,你身上好多汗……”苏睿云凑到他面前,凝视著他半晌,“你也去洗洗……”
“我……”何与飞只觉自己的欲火登时高涨,竟是蓄势待发。对一个宛如孩童的情人做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羞耻之事。
何与飞强忍住心头的欲念,微笑地吻了吻他,说道:“我知道,等你睡了,我就去洗。你乖乖睡觉。”
苏睿云应了一声,立刻便躺了下来,说道:“与飞快去洗澡。”便立即闭上眼睛。
何与飞不由得有些好笑,看了苏睿云半晌。苏睿云不是完全不懂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一个体贴的人。可是,自己却不得不对他残忍……已经痴傻的苏睿云从来不去提自己肩膀上的铁链的事,但是他现在已经连手掌都抓不紧了。
铁链是万万不能取下的,他不能对自己的仇人恩仇尽泯。只有这条铁链,才会让他永远记著深仇大恨,不让自己一时心软。
何与飞正看著苏睿云出神,苏睿云忽然又张开了眼睛,说道:“与飞怎么还不去洗澡?”
何与飞微笑道:“等你睡著了我就去。”
苏睿云闭上眼睛,说道:“我睡著啦!”
何与飞不由得笑意更深:“等你睡著到不会说话的时候我再去洗。”
苏睿云睁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来:“与飞是坏人。”
何与飞勾起一弯笑弧,说道:“你不睡觉,该不会是想偷看我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