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金芙对自己这个女儿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覃家的都快哭了。无可奈何之下,提醒道,“二小姐,星霜姑娘。到底是姓陆啊!”
既然姓陆,就是陆家的人。接了王府的请帖,想要从陆家出发,这怎么了?哪一点错了?怎么就扯到看不起母家郭家了?
如果陆星霜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女孩。有这种想法虽不切实际,可也会被称赞“自尊自爱”。
但她不是,她父母健在。祖父母又是堂堂望族出身,本家更是堂堂书香门第。要怎么不顾脸面,才能忘记自己是陆氏女?
所以郭老夫人是郭金芙的亲生母亲,也快弄不懂女儿的逻辑了。
“你觉得星霜看不起郭家,看不起你?”
“就是!娘,您不知道,自从星霜那孩子从北海回来,就一直和我淡淡的,也不亲近。我使人送些东西,她留着,可都赏给了下人。还有,从老太爷那边得来的东西,我让她留着给六哥儿,她也不听,给了缀景轩的贱人!隔着肚皮的妹妹当成亲妹妹,六哥儿是她亲弟,也不见她有多疼!”
郭金芙越说越气,数落起女儿来真是能说上三天三夜。说道最后,眼泪都掉下来,“原先指望她大了,能替我分担,照顾弟弟。谁想得到,她冷情冷性,对自己的丫鬟也比六哥儿强。像她这样的女儿,生了何用?嘤嘤,当初若活下来的是月霜,该有多好?”
“闭嘴!”
郭老夫人怒道,“说了多少回了,这种话不许提!”
“好吧,娘。今天女儿是怒火冲昏了头脑,举止失当,不过女儿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娘……您别生女儿的气了,好不好?”
郭老夫人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覃家的急忙扶着主子坐在黄花梨木榻上,才转身冲郭金芙道,“二小姐,老夫人今天耗的精力实在是多了点,该休息养养神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哦。”
郭金芙的眼中还含着泪,冲郭老夫人行了一礼,才慢慢的退出去。
静室内变得十分安静,只有熏香袅袅变幻着形状,似乎在倾述表达着什么。
“覃家的,你说,星霜真的……”
“哎,老奴也不知,不过表姑娘是真不大亲近二小姐这个生母。还有她送来的佛经……请恕老奴多嘴,王妃临头改变了主意,也未尝不是好事。陪伴县主,做的好,也不过在王妃面前多点体面罢了;若出了什么岔子,王妃不会责怪亲闺女,肯定要迁怒旁人。”
这么一提醒,郭老夫人就把刚刚的遗憾不甘抛却了,为女儿和外孙女烦恼个不停。
“真是……前生也不知谁欠了谁!”
……
陆星霜不打算与母亲郭金芙一道前去王府,可回去一道无妨啊。可惜,郭家人没等她。也不知是郭老夫人的意思呢,还是郭家表姐对她的排斥到了见面等于没看见的份上。
百日宴结束后,她知罗紫薇有自己的应酬,就把马车让了。本打算搭车,都看到郭晓淑的人影了,可转弯跟萧碧玉说句话的功夫,人家就走了。
靖江王妃罗氏,对她的印象不佳。纵使萧碧玉解释了始末缘由,特意着重陈述了她当时在现场的情况,奈何罗氏先入为主,不想冒险,对她淡淡的。
也别提什么派车送不送的话了。
陆星霜辞别了新交的朋友,不得不请宴会举行一办才姗姗来迟的应氏夫人,送了她一程。
直接送到郭家。
陆星霜的心情很不好,受郭金芙的气倒是小事,早准备过了。她是气闷白来一趟。压根没见到萧无碍的人影!
也没听说任何男宾那边的消息。
可恨她对靖江王府邸一点都不熟悉,也不能乱走。就这么干等着,叫人心焦难受啊!
她难受了,当然不能忍着,憋着,自己把自己闷出火。
郭家老夫人听说,陆星霜来了。是太妃娘娘应家人送过来的。很是惊讶,“快请进来吧。”
郭家大夫人出面,招待了两位应夫人。说了几句家常话,才客客气气送到二门外。
陆星霜则直接去了老夫人的内房,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怎么想起要过来了?也不说一声?”
“星霜猜外祖母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便过来了。”
郭老夫人的眼眸一缩。不过她是见惯大场面的,脸上仍旧挂着慈爱的微笑。招了招手,示意陆星霜上前。
陆星霜便一步一步的上前,在郭老夫人面前半步距离左右站好,眼神清明。眉眼秀美,落落大方,那神情气度像极了亲祖母。也就是陆老夫人!
郭老夫人轻轻嘘一口气,“外祖母有话对你说?是我们星霜有话对外祖母说吧?”
“是呢。”陆星霜脆生生的应了。动作言语上没有任何冒犯,还恭敬的的从覃家的手中递过来一碗参茶,亲自奉给老夫人。
“相信母亲已经跟外祖母说过了了吧。”
“嗯?”
“外祖母无需顾忌星霜的感受,直说吧。母亲是不是骂了很多话,说星霜不孝,对弟弟不好,还说我不体贴她?呵呵,虽是女儿,星霜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所以星霜今日才特意登门,请教外祖母,该如何做?”
郭老夫人眼眸眯了眯,这是什么意思?
“亲母女,哪有隔夜仇的。你娘从小使性子惯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陆星霜沉默了半响,忽然提起头,
“说到隔夜仇,外祖母记得四年前吗?”
覃家的心神一震,“姑娘你……”
“从小星霜的记性就好。星霜也暗暗自责,为什么记性要这么好?星霜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来了个大夫……之后就不对了,挪到偏僻的紫藤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跟着一个黑乎乎的小丫鬟。偏偏她还爱哭,我病了,病得翻不了身了,都没哭,她哭个不停。”
“哭就哭吧,那是我身边唯一的人声了。”陆星霜说道这些的时候,神情非常的冷静,彷佛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叫郭老夫人和覃家的都挪不开眼睛。
“我以为忍忍就好了。直到哪一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在窗外问,‘咽气了没有?’声音很不耐烦。外祖母,你说,那个诅咒我快点死掉的人是谁?”
郭老夫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兆,“星霜!”
“外祖母?星霜没有生气啊,只是重复一下当时的情况。那个窗外的人问了之后,来了一个畏畏缩缩的婆子,根本没有靠近,远远的望了我一眼,就说‘咽气了’。”
“我旁边的黑丫头大哭,说,‘没有呢,四姑娘还没有咽气’!”
“那畏缩的婆子扯着嗓子喊,‘只剩最后一口了,夫人,早作打算吧。’”
“窗外的人还是没有露面,我听到她好像叹了一口气,说‘早死早超生!罢了,我还有儿子呢。李嬷嬷,等咽气了,拿了前儿做的新衣裳,找人来收殓换上吧’。”
陆星霜描述的时候,连对方的声音也一并形容了。对她而言,就是加深印象,让郭老夫人更加深刻的知道当时情景而已。
况且,说句实在话,她没有多少愤怒伤心之类的情感,毕竟不是真的“陆星霜”,感受不了她的内心。想自己堂堂皇后,会卑微到索取一个头脑混乱、身份低微的女子的可怜母爱?
她原来也是不想说的,只是让郭老夫人以后别在说什么“亲母女没有隔夜仇”之类的话了。
大家都正视这件事,比捂着烂了还不肯提好。
郭老夫人浑身都在冷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女儿,居然无情到亲生女儿都不管的地步?怎么会呢?回想刚刚金芙还理直气壮的抱怨星霜,她恍惚不已,心头一阵一阵的刺痛。
覃家的也有点不可置信。
“姑娘,会不会……弄错了?毕竟病中发烧,人容易烧得稀里糊涂的……”
陆星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记得清清楚楚。不仅被柳姨娘背出紫藤苑记得,到桂林药庐,去北海新夷,以及回来的每一天。我都记得!”
“陆星霜”的身体。给她最大的惊喜就是这了,她能毫不费力的回忆起某一天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身边什么人。穿着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
当她将上一次见到覃家的,对方和人闲聊说过的话都复述一遍,覃家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陆星霜却淡定如常。“只是记性好点罢了。我父亲陆之焕是京城神童,过目不忘。六岁就能诵读百本书籍。曾得当今万岁赞美,称‘陆家千里驹是也’。我,也不过传得父亲一两分天资罢了。”
就这还一两分?
覃家的索性闭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她心里嘀咕。二姑爷好是好,平素只注意到他风流倜傥、相貌英俊了,没想到人家是真正的才子。人品非凡,腹内千本书打底的。而二小姐……有什么呢?长相过得去。可毕竟生了两个孩子了,性情又那么执拗,不听劝告,得人哄着来。
平心而论,二姑爷真的已经是非常大度宽容了。
郭老夫人仍在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陆星霜却没多少耐性了,语气一样平和,只是更加冷淡了几分,“外祖母不信,大可以悄悄的让张嬷嬷过来,一问究竟。甚至之前在我母亲身边服侍过的,随便找人过来。当初我是不是被挪到紫藤阁等死?是不是所有在敬安堂服侍的人,都不许靠近紫藤阁?外祖母以为,为什么会让一个姨娘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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