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唤作“语儿”的宫女,惶恐道,“娘娘饶命,奴婢一时失言,未解娘娘心意,请娘娘恕罪。”
茜草轻笑一声,道,“你不必害怕,我自是不会难为你……不过,这话可万万不能传到丽嫔娘娘的耳中,若不然,你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语儿仰首,颇有抱不平之色,道,“圣上如今对娘娘您的宠爱,远远在丽嫔娘娘之上,娘娘您又何须惧她?”
茜草手轻抚着小腹,若有所思,道,“我这肚子里的肉,也该有两个月了吧?不知为何,我忽然很舍不得它……”
“娘娘?”
语儿站起身来,凑到茜草耳畔,纤手微遮,轻声耳语了一番。
茜草倏地脸色煞白,蛾眉蹙起,她的身子微微颤抖道,“不可以……她说了,我若是背叛她,会死得比我妹妹还惨……”
“难道娘娘未听过‘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道理么?丽嫔利用娘娘腹中胎儿将贵妃除去之后,您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茜草心下一凛,嘴上仍道,“她连皇上的宠爱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加害于我?”
“丽嫔并非寻常妃子,相信娘娘心中早有疑虑……她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岂会在乎人命?”
茜草缄默不语,心中思绪杂乱。
“娘娘若是信得过奴婢,大可放心将此事交与奴婢……”语儿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愈胜,“若是娘娘喜欢任人摆布,语儿也无话可说……”
“别说了!”
茜草恼怒的站了起来,忽觉腹痛如刀绞,额上沁出冷汗,痛到无法忍耐之时,陡地将紫砂琅琊壶捧起,用力摔了出去,只听清脆崩裂声响起,粉身碎骨。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茜草浑身微颤,死死盯着眼前被自己唤作“语儿”的宫女。
语儿轻笑,平淡无奇的容貌,此时却风情无限,尤是那一双慑人心魂的双眸,锐茫毕露。
“娘娘问这话倒难道奴婢了,不过,此刻您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出戏,您唱的可是主角儿呢……”
她缓缓退后三步,扯开嗓子叫嚷着,声音尖锐而刺耳,响彻整个玉清宫,“快来人啊!娘娘出事了!”
茜草蜷缩着身子,双手死死按住小腹,咬唇呻吟着,忽地眼前一黑,陷入无尽的昏厥之中。
冰凉光洁的地面上,一大滩血尤为刺眼。
匆匆换时节(2)
御书房内,彩螭龙纹珐琅香炉中袅袅轻烟,龙涎香萦绕,修瑞神色颇为疲惫的倚靠在金雕虬龙椅上,一旁伺候着的卫公公轻揉着他额角的太阳穴。
淳于维恭敬的立于一丈之外,低眉垂眼道,“皇上,据珺野前线的士兵来报,如今敌军处于劣势,被南宫将军杀得节节败退,召日国镇南王,不过徒有虚名。”
修瑞不发一语,随手将案上的一本密件扔到他跟前,“你自己看吧。”
淳于维疑虑丛生,弯腰拾起那一本密件,只粗略瞧了几眼,惊道,“南宫将军竟要求援军三万,这是何意?”
“朕亦甚为不解,”修瑞沉声道,“十万大军足以御敌,莫非这镇南王,真如民间传言般骁勇善战?难不成堂堂南宫将军竟敌不过一个未足而立之年的毛头小子……”
“只怕事情并未如此简单。”淳于维沉思道,“南宫将军兵权在握,若是皇上再予他援兵三万,只怕他日班师回朝,若是他有心谋逆,十三万精兵足以……”
“朕并不是未考虑过此种情况,只是……”修瑞指节轻叩案台,“若是珺野一战我军战败,只怕以召日国的狼子野心,必会乘胜追击,临月国危矣。”
一名小太监神色慌张,脚步虚浮跑至御书房之外,急忙跪下喊道,“启禀皇上,茜美人小产了!”说罢,叩头着地。
修瑞脸色微变,道,“御医诊断了么?为何无缘无故小产?”
小太监哭丧着脸道,“奴才也不知为何,只道娘娘今日刚吃下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的金丝枣糕,才刚喊肚痛,转眼就小产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有一名小太监跑至御书房,“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有喜了!”
修瑞面上却无一丝喜色,甚是心烦,连连挥手让他退下。
“今个儿什么日子,一位美人才小产,贵妃娘娘立刻有喜,这算是一桩喜事,一桩坏事,算起来,不喜亦不忧了。”淳于维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修瑞*此事颇为古怪。
“茜美人吃了贵妃的金丝枣糕所以肚痛小产,而太过于巧合的是,贵妃恰在此时有喜……”修瑞紧蹙双眉,神色沉重,“丞相,你不觉得此事太过荒谬了么?”
淳于维作揖道,“后宫之事,微臣不敢妄论。只不过,贵妃多年来一直无所出,此时怀了龙种,实在是喜事一门,微臣恭喜皇上。”
“多年来无所出……”修瑞轻喃道,“南宫芸月……南宫……”他冷哼一声,“朕若没猜错,南宫家早有谋逆之心!三万援军,他的如意算盘,恐怕打错了……”
淳于维忙道,“皇上明察。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丞相,何必吞吞吐吐,有话不妨直说。”
淳于维陡地跪倒在地,叩头道,“微臣自知此言实乃大逆不道,但为了江山社稷,臣豁出去了,微臣斗胆猜测,若南宫将军真有谋逆之心,只怕他日班师回朝时,就是改朝换代之时!”
匆匆换时节(3)
残阳似血,皇宫仿若在鲜血中浸渍中一般,繁华却空虚,凤栖高台之上,翠烟柳绫罗锦缎,长发轻挽,无半点珠玉装饰,她窈窕而立,余晖拉长了一个人绝望的残影。
“为什么不在宫里歇着呢?”
明明是最期待的低沉的嗓音,此时听来心却无法抑制的酸涩。
南宫芸月优雅的转身,盈盈行了个礼,“回禀皇上,臣妾不累。”
修瑞身着三色堇紫锦袍,不复平日里的意气昂扬,负手而立,夕阳柔和了他脸庞刚毅的线条,多了几分柔情,颇有翩翩浊世家公子之风范。
南宫芸月瞧见他这般衣饰,神思不由恍惚,一双美眸迷蒙,记不起是许多年前,他亦如今日。
“你如今有了身孕,要懂得照顾自己。”修瑞扶起她,笑意温和,“你一向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
南宫芸月怔怔的望着他,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欣喜、苦涩、怅然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她铅华褪尽的面容上依旧淡淡的端庄的笑容,“多谢皇上关心。今日听闻茜美人小产,臣妾料想她必定情绪不佳,更需要皇上的陪伴。”
修瑞凝神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已敛去所有神思的女子,后宫的岁月将她磨砺成了端庄华贵的贵妃娘娘,当日那个总对他笑吟吟,娇俏可人的她已不再。
“你就迫不及待的将朕推到别的女人身边,还是……你真如传言一般,害她落胎,心虚而对朕说这番话的么?”修瑞敛去温柔的神色,颇具考究的眼神盯着她。
“皇上亦相信宫中流言么?若真如此,臣妾亦无话可说。”南宫芸月眼中无一丝愧色,亦无惶恐,艳如桃李的面容,此时却凛若冰霜。
修瑞冷哼一声,“这几年朕太过于纵容你了,如今你们南宫家权势滔天,竟让你也无法无天了。”
“若是皇上执意认定此事乃月儿所为,请皇上将臣妾治罪吧。”南宫芸月倏地跪倒在地。
明明是曾经最亲近的人,昨日的嘻哈逗乐,此时的疏离有礼,他一时也万分惆怅。
“月儿,我们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弯下身子,揽着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将她扶起来,凑在她耳边轻喃道。
他的声音很低沉,亦很微弱,可是南宫芸月还是听到了,她咽下从喉中涌出的苦涩,垂首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服侍您用晚膳。问责臣妾之事,不妨待用过晚膳之后。”
修瑞的动作依然温柔,心却一沉,似是终下定了决心。
“你父亲之事,朕不会听而任之。”
“生死自有天命。既然父亲大人选择了这一条路,做女儿的又岂敢妄言,只求皇上他日,能饶恕父亲大人的性命。”南宫芸月幽幽道,却又平淡无波的语气,未沾上幽怨之色,仅是沉静如水,惹人怜惜。
残阳中她的脸,染上朦胧的琉璃之色,修瑞一时晃了神,竟挪不开步子。
“皇上,我们回宫吧。”她再无流连之色,淡淡道。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凤帏深几许(1)
晚亭湖。
湖中孤岛,峭壁直逼湖边,烟波浩淼。
修聆取出腰间玉笛,横锁于唇畔,吐纳间轻轻吹启,笛音似水,仿若飞絮纷飞,缱绻流连空气中。
蓦地,笛音宛如飞瀑直下般,顿挫尤抑扬,倾泻而下,颇有金戈铁马气吞山河之势。
仿佛应了这景,天际刹那间两只巨鹰盘旋,滑翔俯冲而至他们面前。
修聆走上前,轻抚其中一只巨鹰硬实的羽毛,轻声道,“好久不见了,灵鹫。”巨鹰一声颇具灵性的鹰啼,似是热情回应。
清浅亦上前细细端详这两只神气的巨鹰,暗栗褐色羽毛,泛着点点铜色光泽,另一只甚为桀骜不羁,她不由伸出手欲碰触它丰厚的羽翼。
“小心!”修聆急促的出声提醒,可惜晚了。
清浅的纤手轻轻拨着巨鹰的长翼,它却只静静立着,仿佛享受似的半合起双眼。
修聆见状轻摇头,无奈笑道,“它一向不喜人近身,你却能如此亲近他,雄性动物对你一向无抗拒能力……”
“它又叫什么名字?”清浅轻柔地梳理着它颈上一圈与众不同的柔软温热的雪白羽毛,望着威风凛凛的巨鹰此时竟如猫儿般亲昵的撒娇着,不由抿唇一笑。
“云岫。取自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返。”修聆轻吟道。
“很俊逸的名字,与他很相称。”
清浅轻盈的身子跃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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