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茶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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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茶陪都-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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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开阳心里暗想,凭甘岚的性格,如石如玉,还指望她用美人计让那个美男子上钩?
  三月以后,甘岚回山。她带回了一缕那人的头发,以示事情有所进展,那人肯让她近身。
  季开阳在殿外远远看着甘岚。
  只觉得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了。
  甘岚几天以后又下山了。
  那是季开阳最后一次在皋兰山上看见甘岚。
  那年季开阳十五岁,恩人二十四岁。
  季开阳和其他几个弟子不久以后又一次下山,一起完成皋兰山上数不清的试炼的其中一次。
  稍稍特别的是,这一次去的,还有好几个辈分高的长辈。
  这次他们去了天山、去了漠北、去了苏杭,只为找到“血魔”。
  “血魔”放干了人血,将尸体倒挂在冰洞中,手段可谓残忍至极。它行踪诡秘,甚至连官府都只能委托皋兰山解决它。
  有一天夜里,师兄推醒他,兴奋而又克制地说:“快起来,已有了血魔踪迹。”
  季开阳一个激灵,翻身起床。
  在天池旁的冰洞里,他们看见一排倒吊风干的尸体。
  “这里没有血魔啊。”季开阳不解。
  师兄推了他一把:“你看。”
  天池上因为寒冷而凝结的雾气渐渐凝成一幅画,是一个雪袍人的影子。
  师伯念咒,催快了雾气的凝聚。雾气渐渐变成了海市蜃楼一样的图景。
  一个雪肤浅瞳的男子挥手无比优雅地用金绿匕首杀了那些人,然后将什么东西回灌入尸体中,再将尸体倒吊。
  这本来该是让人作呕的图景,但是因为这雪袍男子的美丽,竟显得妖冶而恐怖。
  故事本应该就此结束的。
  但是雾气又隐隐生出另一幅幻相。
  一色水青衣衫和一抹雪袍缠斗在一起,各自的灵力暴涨。
  雪袍男子手上并没有法器,水青衫女子手里握着带符咒的剑却被他一步步逼到池边,可见他修为远远高过那女子。
  “是师叔祖!”
  有弟子惊呼。
  又有师伯沉吟:“想必那男人就是凤青了。”
  画面里,凤青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夺了甘岚的剑。
  可是他没有。
  凤青一反手,拖着甘岚跳下天池。
  天池里的水就如千年寒冰,冷到人的骨髓里。
  甘岚并不会凫水,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呼吸越来越难,还是拼尽意志想要挥剑杀了凤青。
  天池水下的凤青勾唇笑一笑。
  他避过甘岚的剑,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然后抱住她,吻上甘岚的嘴唇,给她渡气。
  季开阳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子像是被惊雷碾过,“叮”的一声,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
  甘岚挣扎着,拿着剑空空地劈开水波。
  她从没如此狼狈过。
  她的头发在水下散开,如同美丽幽暗的花伸出的触角。
  青衫和雪袍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甘岚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如同水里的暗涌,闭上眼睛,晕倒在了凤青怀里。
  雾气慢慢散去。天池又恢复了一派圣洁美丽的样子。
  没有人比季开阳更懂甘岚。
  她平静得几乎不会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季开阳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羞愤、迷惘和……沉醉。
  过了冬季开阳就是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季开阳第一次知道,原来记忆中那个像玉一样的恩人终于不是属于他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人是我全部过往(三)

  “早就听说天池的水有灵性,雾气会同海市蜃楼一般复刻周遭一切。今日见了,竟然是……”
  说话的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住口。”一位年长者立即瞪他口无遮拦的徒弟:“谁叫你胡乱编排师叔祖的!”
  在场的人都心知了一半。
  但谁也不敢乱说。
  季开阳的心如同坠在雪洞里,有些麻木。
  那些人果然回禀了皋兰山。
  偏偏巧,祖师入山闭关了。皋兰山主事的变成金门峰的梁长老。
  他是祖师的大弟子,修为不算高,却极度痛恨甘岚这个小师妹。
  听到这一事,他立即宣布甘岚背叛师门,窃取皋兰山秘术,皋兰山将她永远除名,并通令天下皋兰山弟子人人共诛之。
  甘岚始终都没有出现。
  最后一次见到甘岚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在十六岁就要结束的冬天,季开阳在漠北的大雪原上遇见了甘岚。
  听人说,在漠北见过一个雪肤浅瞳的男子和一个女子。于是他去了漠北,竟然真的见到了甘岚。
  一片茫茫的荒原上盖了一场大雪,本来就是空无一人,现在更是冷寂。
  只有一幢小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甘岚挽了妇人的发髻,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她满身是血,倒在房子旁的白茫茫的雪地里。
  她身上血水汩汩地流出来。
  真刺眼啊。
  季开阳抱着她,颤抖着声音:“怎么会……恩人……怎么会……”
  甘岚笑着。她的眼睛看着天,穿过云,穿过天,虚无缥缈。
  她动也不动躺在季开阳的怀里,听见季开阳问自己:“恩人,他呢?是他伤了你?”
  过了很久,甘岚抓住季开阳的手,将她一生修为全都渡给了季开阳。
  天赋异禀的女子二十年的灵力,是寻常的人一生都达不到的百年修为。 
  季开阳已经泣不成声了,十六岁的少年还不知道如何挽回眼前的女子的生命、如何面对势不可挡的死亡。
  “恩人,跟我回皋兰山吧……”
  甘岚缓缓伸手拂去他的眼泪,一如从前的神色,说:“你不要哭。”
  她又轻声说:“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自从在天池水下见了他,我就回不去了……我回皋兰山,拿走了皋兰山的秘术,妄想和他一生一世……他走了……他没有杀我,他只是让我死了。”
  她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眼泪。
  季开阳听到这一句“他没有杀我,他只是让我死了”,胸腔骤然紧缩,心口钝痛:“你这一生,笑也为他,哭也为他。”
  甘岚没再说话,她的眼睛慢慢阖上,手滑了下去。
  从前如玉的水青色衣衫的女子就死在这一场大雪里。
  她从前是万人尊崇、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女,现在寂寂地将一生结束了。只有季开阳一个从头到尾,观看了她的盛开和凋零。
  季开阳不敢置信,他立即将甘岚渡给她的灵力再渡回给她。
  无上的灵力像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甘岚的身子还是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季开阳眼睛布满血丝,他一声一声地乞求,就像当初小乞丐乞求草庐里的女子收留他一样:
  “恩人,我求你醒一醒!我求你!我给你跪下了,你睁开眼看看我!恩人,你别死,别留下我一个人!”
  少年的嘶喊贯彻荒原,终究没有叫醒心爱的人。
  那一年,季开阳十六岁,甘岚二十五岁。
  过了很久,雪原的夜幕已经降临。
  他像一头失群的小兽,抱着甘岚回到旁边的小屋。
  屋内并不比外面暖多少,冷冷清清的陈设让室内清楚得一目了然。
  季开阳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字条。
  他一行一行地看下去,是凤青写给甘岚的。
  所有的事情,像迷雾一样被拨开。
  血魔的事,只是凤青做失败的活死人。
  此时恰好甘岚来接近他,他于是将计就计在天池水下引诱了甘岚,哄她窃取了皋兰山的活死人秘术。没想到,甘岚不仅带来了活死人术,还有兽人之法。
  甘岚抛下了一切,愿意跟他远走天涯。
  她不仅教凤青如何做活死人和兽人,还甘愿用心头血作为兽人的药引。
  凤青一向没有心。甘岚所作一切正是他想要的。
  他假心假意对甘岚好,带她来这漠北,苦心钻研两种上古秘术。
  最后他终于习得这两种术法,写下这份一五一十的信,然后一个人离开了。
  信的下面,还有不同笔迹的人写的两句话:
  我何尝不知道你是在骗我,可我以为我是不同的。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你的故事。
  是甘岚的答复,可惜凤青再也看不见了。
  他从来没有正视过甘岚的真心。
  从前清贵聪敏的女子爱上了凤青,就变成了傻子。明知道是骗局,也心甘情愿。
  自从在天池水下见了凤青,她这一生都再也回不去了。
  爱情,让每个人都变得卑微而蠢。没有谁能例外。
  季开阳将她葬在了荒原上。
  他取走了甘岚琴里面的剑,将那把琴留在屋子里,然后一把火烧了那屋子。
  琴心剑胆,随风而逝。
  后来他回了皋兰山,皋兰山并不知道甘岚的死讯。在梁长老的唆使下,皋兰山开始大清扫,所有曾经和甘岚有关的人一律降罪。
  至于季开阳,更是将他逐出师门。
  皋兰山上有许多人嫉妒甘岚天赋,又得祖师宠爱,即使甘岚做了长老也不服气。现在正好可以落井下石,恨不得跟甘岚有关的人统统滚出皋兰山。
  访苏不顾众人非议,一定要保下季开阳。
  结果连他也被梁长老责罚。
  季开阳跪在访苏面前,说:“师傅,你一天是我师傅,一生就是我师傅。我不想连累你,也不能辜负恩人。我从此与皋兰山再无瓜葛,但你永远是我师傅。”
  他向访苏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径抱着剑下山了。
  他习得了忍术,还被郑德殷相中,加入了朝廷。
  他努力分辨活死人与兽人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凤青的踪迹。
  季开阳所作一切,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凤青。
  ***************
  漫长的回忆结束在刑室的门“咔”一声响的时候。
  季开阳即刻秉住心神。
  凤青所作的宫殿施了一层结界,他进不去。唯一有可能接近凤青的地方,就是这间刑室。
  没想到,走进来的人不是凤青。但是他却认识。
  是平城的那个活死人,胭脂。
  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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