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澄空- 第36部分

　　水潭里面的水，冰冷得刺骨，沐铭这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刺骨”。
　　脚下空若无物，浑身变得沉重，心跳的声音厚重沉闷，他想叫，却根本发不出声音，脑子里面，全部都是关于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再小心一些，为什么就这样都能跌下来？
　　不对，是有人推了自己，那一刻，他想起的是薛涵，自己终于面临跟他一样的境地了。
　　他觉得快要顺着水流被冲下去，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来抵抗，周围也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半晌，他才听见一声喊叫声，是潇莹雪的喊叫声，然后程琳森大喊自己的名字。
　　“扑通”一声，有谁跳了下来，沐铭只觉得恍惚间，有一条有力的胳膊拉住了自己的手，他听见潇莹雪近乎失声的喊叫。
　　那条胳膊拽着自己，自己就这么顺着一直游，他看见穿着白衣服的人，一直在拉着自己。
　　是韩煜宸，竟然是韩煜宸！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是怎么上来的，只在微微清醒的时候听见潘羽的哭声，潘羽一直在哭，潇莹雪在旁边，脸红红的，眼眶也红了一圈。
　　“你终于醒了！”潘羽忽然搂住自己的脖子，一股清香袭来，沐铭觉得自己脸红了。
　　潘羽抹了抹眼泪：“吓死我了，你怎么会掉下去的？”
　　沐铭整理了一下脑子里面的思绪，看着潇莹雪，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最终把很多很多要说的话憋了下来，挤出一句：“我们现在在哪？”
　　“在公园旅馆，程琳森去叫了公园管理员来，才把你们两个救上来……”潇莹雪的声音中，依旧带着惊惧，沐铭一直觉得，潇莹雪是随时随地风动不惊的人，但是如今看来，她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现在沐铭看着她，只觉得深深的寒意袭来。
　　“他们呢？周扬和程琳森他们？”沐铭问。
　　“在隔壁，韩煜宸被石头刮伤了一点，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潘羽尽力镇静下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沐铭偷偷看了潇莹雪一眼，潇莹雪面上毫无表情，沐铭要起身，马上被她拦住了：“你身体可以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我去看看韩煜宸……”
　　“他早就走了，伤口包扎好了以后就走了，马绪跟着他一起回去的，周扬跟程琳森在外面。”潇莹雪说：“你确定不用再休息一下了？”
　　沐铭摇摇头，急切地问道：“走了？走去哪啊？”
　　“回学校。”潇莹雪说，面色比刚才镇静了不少。
　　沐铭走出了房间，看见周扬和程琳森站在外面，周扬看见沐铭，像是看见了爷爷，忙扑了过来，沐铭马上一个眼色制止住了他，要不然他那架势肯定要闹出事情来。
　　程琳森坐在一边的石板凳上面，站了起来，看了看沐铭，又看了看潇莹雪，沐铭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应该是有重要的发现。
　　她的眼神中，除了惊惧，竟还出现了犹豫，她的眼神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第二十六章　肩膀上的伤痕

　再次见到潇莹雪的时候，沐铭和她两人只是对视，已经完全不说话了，沐铭觉得这样的感觉令他难受，潇莹雪依旧是坐在教室后面那个靠窗的位置，两人的关系，就如此一直延续下去，那次事情之后，无论什么时候，沐铭看见潇莹雪，只觉得深深地刺骨，就像是上次那冰凉的泉水。
　　最近跟程琳森也没怎么联系了，似乎从上次之后，程琳森就开始刻意避开自己，唯一看上去比较单纯没有心思的，只有潘羽了，可惜潘羽也走了，而且是真的走了，她走的那天，韩煜宸没有去送她，只有马绪和沐铭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程琳森和潇莹雪都没有去，沐铭隐隐觉得那天那件事情，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是每个人心里面都在想自己的事情，而所有的人，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周扬和马绪，都像是约定俗成一样，对那件事情绝口不提。
　　那件事情之后，仿佛大家都变了，就这样延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沐铭被书本埋没，潇莹雪说高二的时候将会很忙，看来她说得一点都不错，老师讲课的进度就像是飞机，韩煜宸驾驶火箭在学习，沐铭却只是开着火车在追赶，周扬开着公交车，马绪拉着马车。
　　过了好久，程琳森都没有再联系沐铭，沐铭也没有再跟潇莹雪说话，他知道，那天是潇莹雪在后面推了自己一把，但是他不想说，他也不想知道为什么，生平第一次，自己好像变得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了。
　　韩煜宸还是老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沐铭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连一句“谢谢”都不曾说过，但是每次看见韩煜宸，又觉得本来很简单的两个字变得异常沉重。
　　直到齐思婷宣布马上要举办毕业晚会的事情，所有沉闷的事情才仿佛有了一个终结。
　　“听着！毕业晚会终于要来了！大家快加入筹划啊！”齐思婷拿着一张宣传海报冲进了教室。
　　“什么，我们要毕业了？”班上一个略为脑残的同学问道。
　　齐思婷马上就带着尖锐得仿佛如耗子一般的眼神说道：“谁说的？我们还没有受到过高三地狱般的璀璨，怎能毕业？我说的是上一届，上一届啦！”
　　班上一片哗然之声，齐思婷不等大家考虑要不要参加，就开始动员道：“你想一展风采吗？你想在舞台上面展现你的风姿吗？机会来啦！快报名啊，你们想想，明年，明年的六月，就是人家为我们举办毕业晚会了啊！”齐思婷用狐狸一般的眼神扫了扫下面：“李玥！我知道你跳舞跳得好，你就编排一个舞蹈吧……夏当当，你去唱歌！”
　　“我，我不行的……”那个叫夏当当的女生脸一下子红了，忙站了起来为自己澄清。
　　齐思婷不管不顾：“准备一下就可以唱啦，不要推辞了，你不想为毕业生做点什么吗？我们要为他们的成功高考喝彩啊，别在这种时候给他们泼冷水，听到了没？”
　　夏当当只好猥琐地坐下，满脸的大汗。
　　齐思婷算准了要为难潇莹雪，走来她面前说道：“这个时候，班长要做点什么吧。”
　　没想到，潇莹雪倒是为难了齐思婷一把：“我们一起去跳舞吧。”
　　齐思婷一愣：“跳舞？”
　　潇莹雪展露出难得的笑容：“是啊，我知道你跳舞跳得很好啊。”不等齐思婷回答，潇莹雪就向全班问道：“齐思婷跳舞跳得很好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全班马上响应，齐思婷顿时觉得拉不下脸来：“哈，哈哈，那，那我就去吧。”她额下渗出细微的汗水，沐铭也看得出她的勉强，她的反应就像是跑八百米的前几分钟。
　　直到老赵走进了教室，全班才安静下来，然而，老赵也带来一个同样“劲爆”的消息。
　　“各位同学，高三马上就要来临了，请大家抓紧时间学习，而今天呢，我要宣布的，是另一个消息……”他顿了顿：“我们班的周扬同学，下学期就要转学了，请同学们好好珍惜相处的时间。”
　　老赵说得云淡风轻，沐铭却整整愣了一节课，从来没有听周扬说过他就要转学了，今天一听，吓了一跳，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最近也已经很少关注过周扬了，很多人仿佛已经从他的生命里面淡出，在这大半年间。
　　回到宿舍，沐铭看见了周扬，忙跑过去拉着他的衣服问道：“你要转学，开玩笑吧！”
　　周扬盯着沐铭看了看，慢慢地说：“是啊。”
　　他说得很勉强，仿佛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马绪也回过头来：“你真的要转学？转去哪？为什么忽然要转学？”
　　周扬低下头，口齿不清地说：“B市的一所学校，因为工作的原因，要搬家……”
　　沐铭和马绪都不说话了……
　　半晌，沐铭才开口：“非要现在转学？马上就高三了啊，不转行吗？”
　　“但是，我爸都给我联系好了……”
　　沐铭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了，那你保重。”说完，他走出了宿舍门，留下马绪和周扬两个人在里面。
　　潘羽走了，现在周扬也要走，沐铭觉得身边一下子好像少了很多的人，少了很多的东西。
　　沐铭不知道应该去哪，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可以看见满天的星辰，不知道那些在远方的人，看见的星空是否跟自己看见的一样，他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走，又回到了宿舍楼。
　　沐铭顺着宿舍楼往上爬，无意间竟然爬到了顶楼，顶楼的楼梯上去有一架梯子，可以爬到屋顶，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屋顶是可以爬上去的，沐铭顺着楼梯爬到了屋顶，屋顶全是太阳能，但是沐铭看见，在屋顶的边缘，有人坐在那里，他走近一看，是周扬。
　　“喂，你该不是要跳楼吧。”沐铭走到他的身边，开玩笑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专门来找我？”周扬满脸的诧异。
　　“别自恋了，我哪有心情来找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看看那些数学题……”沐铭眼睛看着别处，不想看周扬的表情，那表情实在是太猥琐了。
　　周扬转过头去：“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爬着爬着，不知怎么就爬到了。”沐铭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我才来的时候就发现有这个地方了……”周扬低声说，沐铭却觉得心情为之颤动了一下，周扬接着说：“我有点担心，我觉得我就不是一块学习的料，以后去了新的学校，面对的，又都是不认识的人……”
　　“你当然不是一块学习的料！”不知道什么时候，马绪抱着半个西瓜走了过来。
　　两人同时回头：“你怎么在这？”真正的马绪，不应该在电脑前面吗？
　　“啊，哈哈，我刚刚从隔壁寝室回来，看见沐铭神情惨淡爬上去了，我还以为他要自尽，身为雷锋的我，当然要上来阻止啊！”马绪走了过来。
　　沐铭惨淡地笑了笑：“来阻止我自尽还带着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