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了!”湘绮率性地道;“反正,如果孩子生了之后,你还没来接我的话,我就自己为孩子取名,我要取一个既简单又好写的名字,将来孩子一定会感激我这个母亲的英明。”
“那怎么可以?”句黎湖抗议着。
“为什么不可以?”她凑到他面前,“除非孩子生下来前你能来接我。喂,句黎湖。”她语气忽然一转,神色凝重,“孩子生下之前,你一定会来接我对不对?”
“那当然。”他自信满满,脸上的笑容依旧像阳光般温暖,“我要亲眼看着我的孩子出世,我要给他一大群牛羊,一匹好马,等他长得像羊一样高,我便教他骑马射箭。”
有了他的保证,湘绮快乐地搂着他的颈项撒娇,“你说的喔!我相信你!”
在三千精锐骑兵的护送下,刘靓一行人终于遂渐近雁门郡。依照堤曼的计画,由于雁门郡属于汉朝的辖地,辖地外与匈奴领土接壤处筑长城并没有关口,他们并不准备真正进入雁门郡,而是在雁门郡外围属于匈奴的领土上扎营,一来避免惊动汉朝;二来这儿离战区很远,不致被战火波及。再者,万一真有流军冲入,堤曼的军队可掩护刘靓迅速逃入雁门郡内避难,她毕竟是汉朝公主,边防守军对她不会置之不理。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兰玥竟会亲自率军途中拦截,堤曼骑兵虽然勇猛善战,但终究寡不敌,顽强抵抗没多久,便给击溃,绝大多数人当场阵亡,余下不足百人,拼死保护刘靓与湘绮冲出阵外,往雁门郡急奔。
“追!”兰玥在马上喝令着:“绝不能让他们接近关口!”
为甩开兰玥的追击,他们放弃平整的大道,改走山路,进入雁门郡的平城县。平城县三面被山包围,浑河支流穿越,形成了天然谷道和山隘,以往单于常常驱使匈奴士兵从这些隘口南下入侵汉朝。如今,为了保护公主平安进入平城,他们必须尽速穿越谷道,翻过白登山,到达平城边防军驻守处。
但天不从人愿,兰玥的兵马迅速追至,将他们逼至一处断崖,刘靓身边的匈奴士兵忠心护主,围在她们四周,誓死保护。然而这些肉墙在兰玥的箭雨下,终于一个个倒下,瞬间只剩刘靓与湘绮二人。
湘绮伸张双臂,将刘靓挡在身后,无畏地迎视马上的兰玥。
“呵呵!”兰玥轻蔑地笑着,“贱婢,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挡得了我这几千只箭吗?”
“挡不了也要跟你同归于尽!”
湘绮怒喊着,一跃向上准备将兰玥踢落马,却被机敏的兰玥一鞭在空中打落,当场皮开肉绽,在地上翻了几翻后才停止。
“湘绮……”
刘靓欲扑向前接住她的身子,不料兰玥另一鞭又接踵而至,这次的目标直接针对刘靓,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鞭中前胸,刘靓身形往后腾翻,无奈身后已无地可退,她踩中崖边的松石,整个人往下滑落。
“公主……”湘绮翻身及时抓住她的手。
“湘绮……”她的身躯在半空中飘摇,自知已无法挽回,“你放手……”
“公主,你抓紧我,我不会放手的……”
“你放手!”她坚定地道,“若是你有机会能再见到堤曼,告诉他,我永远爱他……”
“不!你别松手,”湘绮狂叫着,“我救你上来……”
“傻丫头……”刘靓虚弱地笑着,抽出腰间的短剑往湘绮手背刺下,这一痛逼得她反射性地松开了手,“你保重……”她最后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身体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终至不见。
“公主……”湘绮声嘶力竭地朝谷底叫喊,然而回答的只有谷底反传上来的回音。
“捉住她。”兰玥在身后命令着,自己则下马查看。
“深不见底……”她满意地笑着,却又觉得有点可惜,“本来是要活捉你,在堤曼面前亲手杀了你的,不过这样也好,你的死讯一传到他耳中,他一定会当场溃不成军;再加上左贤王的爱妃在我手上,我看你这场仗还能怎么打,呵呵呵……”
仇恨已经蒙蔽了兰玥的心智,新婚之夜的羞辱,她要加倍讨回!
刘靓坠崖的消息传到堤曼耳中时,已是数月之后。当时他正在焉支山脉与赤都的主力军团血战,双方虽互有输赢,但赤都的军队已疲态渐露,堤曼的军队却是越战越勇,再加上句黎湖已经成功地斩杀月氏国王,正在整军朝氐、羌国前进。因此整体上来说,胜负已逐渐分晓。谁知平地一声雷,听完负伤逃脱骑兵的报告,他悲愤得简直无法自己,几度欲冲出帐外,都被右骨都侯劝阻住。
“靓儿……靓儿……”他哀痛逾恒,五脏俱裂,恨不能插翅立刻飞至白登山寻找刘靓。
“单于,请节哀。”右骨都侯苦劝着,“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赤都的军队已经穷途末路,单于切不可在此时乱了方寸啊……”
“是的,单于。请您为大局着想,赤都身边的几名大将都已阵亡,余下的士兵没人带领,无法成军,我们得一鼓作气发动攻势,避免赤都与氐、羌国联结上……”
“靓儿……靓儿……我要杀了兰玥为你报仇,我一定要杀了兰玥……”
他狂吼立誓,将见他悲伤的模样皆于心不忍,右骨都侯再进一言:
“单于,我们应该化悲愤为力量,为死去的阳宁阏氏报仇!”
堤曼闻言骤抬起眼,语气坚决;
“不!她没死!我不相信靓儿会就这样离开我,你……”他伸手指向那骑兵,“你带五千骑兵,把白登山整个翻遍,一定要把靓儿找回来。”
“单于!”右骨都侯一听,赶忙苦劝:“这时不宜调动兵马,会影响土气……”
堤曼大手一挥,阻止他再说下去,“你放心好了。”他一整哀伤神色,顿转锐利深沉,“赤都还剩多少兵力,我一清二楚;现在句黎湖应该已经在攻打氐、羌,我们今天晚上发动奇袭,赤都那家伙打了一天的仗,现在一定搂着爱妾在钦酒作乐,我要把他彻底摧毁……”他握紧双拳,刘靓的失踪对他而言固然是个沉痛的打击,却也因此使得他的战斗精神大为提升。
“兰玥……”他咬牙恨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果然不出堤曼所料,这几日由于双方主力军交锋,经常昼夜血战,伤亡惨重;赤都认定堤曼的兵马一定疲累至极,亟需休养,因此不可能发动攻击,所以正搂着他的爱妾,与将官们饮酒作乐。
兰玥对他这种轻敌的态度懊恼极了,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大敌当前,你还有闲情饮酒作乐?你就不怕堤曼今晚发动奇袭吗?”
赤都不以为意,张口灌酒,随意答道:“兰玥啊!你根本不懂战争,狗逼急了也会跳墙的,我的士兵与堤曼军大战数日,整个精神都崩紧了,若不稍作舒缓,怎么面对明天的战事呢?”
“我只听过强攻慎守面对敌人,方能致胜;没听过在松散的情绪下还能打胜仗的!”
“所以我说你不懂嘛!堤曼的军队今天被我给打退了,整军休息都还来不及,哪有余力发动奇袭呢?”
“是啊、是啊!兰玥,你就别穷紧张了。”旁边有人这样赞同附和着。
兰玥气愤不已,怒遭:
“你们根本不清楚自己交手的对象,你们以为堤曼像汉朝一样被动吗?我派去的斥候回来报告,浑邪王跟休屠王已经在堤曼的大军压力下投降了,句黎湖的军队也在向氐、羌挺进中,说不定现在已经在攻打他们了,到时我们很有可能腹背受敌,你们还在这儿醉生梦死!”
“哎呀!你紧张什么?”赤都懒懒坐起,“氐、羌二国没那么容易攻下,浑邪王跟休屠王手下的军队不过万人,根本无须担忧,更何况今天堤曼吃了败仗,绝对不敢贸然发动攻击的。”
“胜负要到最后一刻才分晓,”兰玥忿忿地强调,“而遭致失败的人,通常就是大意轻敌的人!”
赤都不以为然,不再跟兰玥辩解,迳自搂着美妾继续与将士们饮酒喧哗。
眼见此,兰玥去意暗决,当下回自己帐中,招来己方兵士,押着湘绮,趁夜脱离赤都。
不久,堤曼的军队果然来攻,将赤都的营帐团团围住,赤都正喝得酩酊人醉,大吃一惊,率领卫士数百人冲出重围,向北逃遁;但在堤曼的追捕下,死于乱箭之中。
兰玥虽然先行遁逃,但在流亡数十日之后,也终于被捕获,她流泪跪于堤曼面前,祈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奈何你不满于这个身分,却要来当我的敌人。”
“堤曼。”她仰起头泪流满面,“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从小我就盼望能成为你的妻子,若不是公主的出现,你不会在新婚之夜那样对我,我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堤曼闻言低头,心有愧疚,但兰玥的叛变已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必须死。
“你……自杀吧!”他丢给她一柄短剑,算是给她的恩惠。
兰玥捧起剑,收起泪,“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面对兰玥期望的眼神,堤曼的心揪紧,遗憾地道:
“我只把你当妹妹一样看待……”
“妹……妹妹……呵呵呵……”兰玥在醒悟与怨恨的狂笑声中,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至此,堤曼终于得以真正一统整个匈奴部落,他任命另一位值得信任的兄为右贤王,并将赤都大部的军队并入自己的军队,湘绮则随他返回王庭,等待句黎湖的军队回朝。
辗转又过了二个月,搜索刘靓的军队始终没有任何好消息传回,堤曼本人进出白登山数次,也毫无所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使他变得委靡不振,意志日趋消沉。句黎湖不忍他继续沉溺在哀伤中,于是自作主张,替他安排上狼居青山打猎,以转移他的情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