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仿佛是她对他很有意思,而他对她很没意思似的……
万三金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了又跳,小猴儿到底是找了什么人?
居然放她鸽子?!
一小沙弥快步走进左殿,左看右看却只看到一个矮小瘦弱的少年站在殿里,抓着张纸笺双手抖啊抖的,表情很是吓人。小沙弥迟疑了好一会,方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敢问是邱家请来的棋手,师父已经恭候多时了。”
吓,这张脸怎么这副样子。
小沙弥被万三金掩不住的狰狞之色吓了往后退了一步,呐呐道:“如果不是,我再等等就是了,施主莫要动怒。”
万三金咬牙,一字一句:“是,我是!”
待万三金的背影消失在后门之时,一直缩在墙角的小猴儿才偷偷摸摸的钻了出来,眉开眼笑才要找个茅房方便去,忽的背后出现一道冷音:“这就是你想的法子?”
小猴儿笑眯眯的回头:“郡王爷觉得这主意不好?若是不好又何必看着呢?”
李危冷冷看去:“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次,莫怪我不留情面。”他顿了顿,“你可以买通小沙弥,难道不担心在拈花那边出了岔子?我怕你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小猴儿呆了呆!
糟糕,忘了还有拈花老僧了!
李危丢了一记废物眼神过去,大踏步走进左殿。
※
万三金跟在小沙弥后面慢慢走。绕过大殿,往东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眼界忽的开阔起来。一座石桥,石桥下流水潺潺。石桥这边是殿宇森森宝相森严,石桥那边是古树遮天野趣盎然!仿若天地冰火共生而处,唯有流水为界,殇然共舞。
小沙弥合十作揖:“过了石桥,沿着小石子铺就的小路往前走,便是懒云亭。施主可自行过去。”
万三金忙还了一礼,过了石桥,沿着小石子路往前走。虽然是春暖花开时节,可四周古木森然遮天蔽日的,居然一点阳光都没有透进来。走到石子路尽头,果然见着有个木亭子,上面挂着个匾,懒云亭三个大字写的清隽俊挺,如翠竹凌然而立,傲然不屈。
亭子里坐着两人,一人正面对她,慈眉善目须发皆白,一袭灰色袈裟朴素干净,倒有几分得道高僧的脱俗之态。另一人则背对着她,树影遮住了他半边身子,隐隐绰绰间只见的他黑发束冠,青衣翩然,在古木森人之中浑身透着股里清雅出尘的贵气。
心中忽的有些自惭形愧起来,伸手将自己的衣服理好,深吸了口气,她慢慢往亭子那边走,距离亭子三尺时停下了脚步:“在下邱家随伺,特来见过拈花大师。”
耳熟的声音灵那青衣之人执棋的手略略一顿,回头看去,巧巧对上万三金抬起的眼。
两个人都是一怔。
说起来,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了,那些日子里的熟络仿佛在转瞬间已经没了踪影,剩下的不过是些零落淡然。
两人默然半晌,她似乎瘦了许多,身量也见长,容色似乎比以往更添了三分丽色……
叶闻人摩挲着棋子,强自将震惊的心绪压了下去,淡淡微笑:“没想到在此处居然遇见万三小姐,可真是极巧。”
三小姐?
万三金又是一愣。
这称谓仿佛是一道鸿沟,将两人之间隔下了道无形屏障。
没来由的心中忽而变的极不舒服,万三金摇去心中不舒服,垂了垂眼:“三金见过二公子。”
拈花神色愈发显得古怪,若有所思的瞥了叶闻人一眼,抚须呵呵一笑,“原来是万施主,万施主请坐。待我与叶施主这盘棋下完,可好?”
“大师客气,不要因为我坏了大师与叶二公子的兴致才好。”万三金道了声谢,在剩下的那个蒲团上盘腿坐了,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男装,否则还真的坐不了这蒲团。仔细往棋盘里面一看,这两人下的居然是围棋。
她象棋还能懂一点,可就是拿这横七竖八的黑白子没奈何,看得懂,却不会下。
拈花抚须而笑,眼底全是洞悉世情的了悟。“叶施主,万物皆有佛性,佛性也是人性,这盘棋你怕是要输了。”说罢,他白子一掷,立刻解了刚才的围困之势,豁然开朗间居然已经完全开朗。
叶闻人笑的淡然而温雅,只是清眸之中泛起些微涟漪,原本已经落入棋局之中的黑子已然收起,视线微转,已经落到另外一处。棋局一动,败势已经挽救不了了。
拈花仔细看向棋局,神色略显古怪。
叶闻人落子之处是死棋,他不敢那般蠢笨连死棋都看不出来才是,眼前这少年是难得能与他棋力相当之辈,怎会在这关键关头放弃决胜?
叶闻人轻轻一笑,“大师胜了,闻人自愧不如。”
“多谢。”虽然赢的古怪,拈花老僧仍然合十而笑。他转而看向万三金:“万施主,既然二公子已经输了,不知万施主可还有更好的棋手?”
这话说的为何那般奇怪?
万三金暗自咕哝,还是笑着道:“自然是来请拈花大师替邱家物事开光的,只不过邱家棋手不曾过来,所以小女子不得不厚着脸皮来请大师讨教了。”
此言一出,不知为何拈花大师忽而抬头看了过来,目光奇异的仿佛她在说什么笑话一般,她一愣,“大师为何这般看我?”
拈花神色忽的变得趣味,瞥向叶闻人:“二公子……”
叶闻人神色略变。
话尚未说完,刚才领她来的小沙弥匆匆忙忙的奔了过来:“师父,福郡王有请。”
拈花的眉头略略皱起,沉吟片刻,朝万三金与叶闻人告了个罪:“福郡王乃老僧故友之子,故友生前将一物放在我这里,怕他是来取此物的。还请两位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拈花随那小沙弥快速离开,懒云亭里独独剩下万三金与叶闻人相对而坐,却是难得的没有话说。轻风拂动,气氛不觉有些尴尬。
说起来,以往两人每有互动,都是他主动,而她纯粹是被动接受的那方。
再推本溯源,她以往历任谈恋爱的对象,也都是对方主动,她可有可无的接受下去的。
嗳?
她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旁边隐约有响动,她抬头一看,却见着叶闻人已然站了起来,她慌不迭也跟则起身:“咦,你要走了?”
叶闻人顿住脚步,迟疑了下方才回过头:“我已经输了,既然没有留下来理由。三小姐,我先走了。”
两人之间距离太过贴近,贴近的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念起某些被严格压下去的念头。
他转身就走。
衣袂飘荡,隐在碧树之间,清翠之色交叠而起,光是从背影看去几乎满是精灵的美丽。
“等等!”
女子清脆声音与雀鸟低吟交互,不仅是听的人一愣,就连说这话的人都一愣。
叶闻人囊入袖中的拳头慢慢缩了起来,清眸之中掠过些微挣扎,迟疑半晌,慢慢转过头:“何事?”
万三金干笑:“二公子,你能不能现在教我围棋?”
※
临时抱佛脚,不亮也光。
可是对于围棋这种需要极高深的计议来说,她这个抱佛脚,还真的一点用也没有。
就连叶闻人在被她询问了第四次围棋一共有多少个棋子时,脸色也变的有些怪异,好歹他还算有修养,居然能够镇定自若温文尔雅的告诉她:“黑白子并没有定数,以黑子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为宜。听懂了没有?”
万三金盯着手里黑不溜秋的棋子,泄气往蒲团上一瘫:“算了,我不学了。”
她发什么神经说什么要学下棋,这不是自找死路?
她又是发什么神经唤出他,岂不是更加自找死路?
“学习围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的。”叶闻人看着她不合礼仪的动作,忍不住唇角勾起,万三金察觉到他唇角的笑意,面上一红,赶紧盘腿坐好:“二公子,你为什么要拈花大师开光?”难不成跟她的想法一样?
“是为了……家母。”叶闻人眼底掠过一抹清冷,连声音都有些冷了。
万三金眼观鼻鼻观心,无比诧异自己敏锐察觉到他语里的排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手指摩挲的冰凉的棋子都发热了,“二公子,我们合作好不好?”
“合作?”
“我不会围棋,而你对围棋很精通。”她唇角忽的勾起,眸里俱是灿亮。“所以……”
“万施主的意思是,由叶施主替你与我下棋?”拈花访客归来,听完万三金的提议后不觉有些错愕。他被人明令不可将叶闻人代邱家下棋一事说出来,强权压人,强权压人,奈何他虽然是方外人物也不得不遵从,实在是佛门大不幸也。
万三金微笑:“正是。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说。”
“现在天色已晚,拈花大师与二公子下棋就这么下棋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辰,我们不妨以一柱香时间为限。”她微微一笑,笑的清风朗月,实则在厚着脸皮道,“我们自认肯定是赢不过大师,大师棋艺超群,若是在一炷香时间内侥幸与大师战成平局,便算我们赢如何?”她顿了顿,“如果大师不肯,我们也不为难大师了。”
拈花略一沉吟,视线落到未完残局之上,料想一炷香时间他应该能赢叶闻人。心中不觉起了争斗之意,微微一笑,“两位是客,又是远道而来,老僧胆敢不从命。”
叶闻人执黑子。
拈花执白子。
黑子先落入棋盘之中,没有落于正中,却是落于东南边角之位。
拈花抚须而笑:“二公子下棋向来风气清正,按照规矩行事,没想到也会剑走偏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叶闻人不由赧然,“闻人固守成规,素来迂腐,让大师笑话了。”
“如果说叶二公子固守成规,恐怕这世间大抵人物都是迂腐之人了。不过人生不过百年而已,偶尔剑走偏锋不被俗事所拘,柳暗花明别有一番风景。”拈花意有所指,手指轻抬已经将一白子落入棋盘之中,他落的位置居然是西北边角。
叶闻人轻轻一笑,眼里掠过些微落寞:“人生在世本来便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人不随心,古已有之。哪里及大师在山林之中逍遥自在,随意而为。”
拈花紧落一子:“老僧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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