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时麟的父亲已经单身,他非常想给时麟母子一个名份,但时麟的母亲不愿意。”
“为什么?都已经单身了,为什么不愿意跟时叔叔结婚?”钟佩吟不懂。
“因为阿云病了。”时长丰苦笑。“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没有家人的帮助,一个人养孩子,她必须做一般女孩子不愿意做的工作,才有办法养活孩子跟自己,因此她病了,得了无法医治的病,阿云倔强,不愿意让时麟知道她得了无法医治的病,也无法跟时麟说明她的病由,于是她来求我,把时麟送走,她不要时麟看见她病得不成形的模样……”
时麟懂得爷爷隐晦的暗示,母亲得的是何种难以启齿的疾病,也从钟佩吟的表情得知,她理解了其中的误会。
“我只好当坏人,把时麟送走……幸好阿云病痛了多年,最后走得很平静,她病重的那几年,时麟的爸爸一直守着她,没有离开过,后来没多久,他爸爸也跟着走了,弥留时,他一再要我承诺,千万别告诉时麟他母亲生病的真相,他情愿那孩子恨他……
“我懂的,佩佩,我也情愿时麟恨我、恨他父亲,也不要他恨自己,那孩子不是坏人,我也不强求有一天他会叫我一声爷爷,只是希望……他能去给他爸爸上炷香,我把他的父母葬在一块儿,生前不能相守,死后相伴也不错。
“佩佩,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陪着他,他是我最放不下心的人了,还有答应我,绝对不能让时麟知道这件事。”
“但是时麟知道事情真相,一定会改观的。”钟佩吟试图说服老人家,把事情说开来,解开误会。
但老人家却坚持己见,还向她讨承诺,要她亲口保证,会陪着时麟不离开,且一辈子都不告诉他,他之所以跟母亲分离八年,是他母亲的主意。
她答应了,一脸为难的不了车,回到跟他共同的家。
而他,也尾随着她回家。
“对不起……”她淋了一身雨,“我不是故意晚归的,我有准时下班,可是爷爷在我下班的地方等我,说有事情跟我说,我不好意思拒绝……”
她想解释,却无从解释起,非常为难。
时麟看着自己,像个疯子般,为难她、责备她。
他说尽一切伤她心的话,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眶含泪,只能拼命跟他道歉。
他看着自己对她大吼——
“误会啊……你知道我那个冷血的爷爷是怎么对我的?我十五岁才知道父亲是谁,把我们母子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直到我同父异母的大哥,时家真正的嫡长孙过世,才想到要我认祖归宗,硬生生拆散我跟我妈!八年,见鬼的英才教育!让我整整八年没办法见我妈一面,好不容易可以回来了,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我妈的牌位,我妈死了,我不知道她何时病了,我没有送她最后一程,你以为是为什么?都是因为时家,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
她只能呐呐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他不住嘴?为什么不看她快哭出来的表情,停止无意义的攻击?
她是无辜的,只是……倒楣的在他身边,不能离开。
时麟看着暴怒的自己,无情的骂她、吼她,非常混蛋的宣泄一肚子的火气,无视于她的眼泪,任凭她焦急的直说对不起,他依旧头也不回离开。
时麟不懂,连他都讨厌这样的自己,钟佩吟这个傻女孩,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离开的这二天来,她不停打电话给他,主动打破僵局,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语音信箱里留言。
他就在她身边,看着傻傻的她,一迳的付出,一迳的……爱他。
明知道他不会回家,却还是煮了晚餐,一个人掉眼泪,一个人吃着火锅……
“笨蛋!”他骂,却无限心疼,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她身边,不再让她一个人。
坐在她身边,看她边吃火锅边掉眼泪,时麟深深的懊悔。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不会浪费时间吵架,不会放她一个人。
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可却没有办法感受到她的体温。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她发生意外的那一天,越来越近,时麟也越来越焦虑,每天晚上她睡了,他就会站在床头,望着她的睡颜,寸步不离。
然后……到了悲剧性的那一天,她去找朋友排解内心的空虚,他也听到她留下的最后一通留言——
“时麟,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不想跟你吵架,我知道我现在做这件事情一定会让你不开心,但我想……还是要告诉你……我会在你父亲长眠的地方等你,你如果不来,我就不离开,你一定、一定要来喔!”
当时听了只觉得生气的话,现在听了,却觉得她傻得可爱。
因为不能告诉他实情,所以用这个方式,赌他的心有多软,只要他到了墓园,看见母亲与父亲合葬在一起,他就会改观。
结果他却没有赶上,现在,他要眼睁睁看着她搭上那辆死亡计程车。
他怎么能?怎么能忍受?
尾随她走出古董店,看她站在路边招计程车,还不忘再度掏出手机,打他的电话。
“讨厌鬼,真的不接电话,我一个人会怕啦!”钟佩吟哭丧着脸大叫。
她率真的举动让时麟笑了出来,但笑容马上消失。
就快了,她就要离开了,这一次,他会亲眼看着她遭遇不幸……
“不要去!”时麟站在她身边,扯开喉咙大吼,希望她不要上车,明知道她听不见,却希望奇蹟发生。“笨蛋,你不是会怕吗?那又何必逞强?!给我过来!”
但他并没有成功阻止她,计程车已经停在她面前,眼看她就要上车了——老天,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阻止她上车呢?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他能握住她的手,留下她……
时麟激动的无法自己,试了一次又一次,胡乱的伸手,想抓住她、阻止她。
老天爷,拜托让他赶在她上车前,成功阻止她吧!如果真要让她遭遇不幸,那么,就连他一起带走吧——
怀着绝望和希望交错的复杂情绪,时麟在她上车后,企图拉开车门。
“咦?时麟,你怎么在这里?”
奇蹟……真的发生了吗?
时麟突然感觉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握着门把。
而她望着他,眼中有他,他不是透明的!
时麟一改焦急神色,面露欣喜。“下车。”他硬是把她拉下车,掏了张千元大钞给司机,打发他走。
“时麟,你怎么会在这边?我留了好多次留言给你,可是你都没有回,你……还在生气我的气吗?”
时麟瞪着她,大掌轻抚上她的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彷佛要将她看穿似的,他的心跳剧烈加快,仍不敢相信她还好好的。
他成功挽回她了吗?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只是想说……”
老天,她怎么这么罗唆,叽哩呱啦讲个不停,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她吵,反而觉得……很怀念。
总比安静无声,躺在病床上要好多了。
“闭嘴!”他捧着她的脸,对吱喳讲不停的她粗喝一声,她立刻乖乖闭嘴。
怎么会有这么乖、这么可爱的女人?这女人,还是他老婆。
掌心下的脸颊柔软、温热,触感让他爱不释手,他像揉麻糯一样搓揉她圆润的脸。
“时麟?”钟佩吟不解的望着他,不晓得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还一直搓她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时麟用长长的沉默来回应她的问题,但接下来,他俊颜逼近,让她心头突地一紧,以为他又要处罚她了,但想不到他却吻了她。
她的双眼倏地瞪大,难以置信的盯着他,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什么好事,让他变得这么大胆,在人来人住的大街上亲她,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啊!
“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了。”他看着她有些迷糊的表情,保证道,接着主动牵起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时麟……我们就这样和好了吗?现在要去哪里?”钟佩吟显然对吵架后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和好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放心。
“我收到你的留言了,不是要我陪你去墓园吗?女人,一讲完就忘记了!”他用粗鲁的语气掩饰他的松一口气。
好险,还来得及。
于是,时麟亲自开车,载她前往父亲长眠的墓园,在那里,看见合葬的父母墓碑,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不只是他第一次来为父亲上香,也是第一次替母亲上香,他望着母亲的墓碑上刻有父亲的名字。
吾爱——他的母亲,是父亲的挚爱。
原来是这样啊……他误会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不语,看着父母的墓园,内心激动不已。
一双温热的小手握住他的,时麟知道只有一个笨蛋会这样主动安慰他,他想也没想,回握住那只小手。
微微冰凉的触感,让他分心看了一下——她的手上,戴着那支他强迫她戴上的月晕表。
心念一动。
时间……无法重来,命运也无法重置,如今他失而复得,但是人生有几次机会可以重来?
思及此,他更加用力握紧她的手,发誓,再也不放开。
第八章
当时麟踏进家门,看见墙上的时钟,显示是晚上七点,他立刻掏出手机,没有看见任何未接来电显示,也没有她的语音留言,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七点了,我去做晚餐,马上好!”钟佩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对他害羞的微笑,然后走进厨房。
看着她在厨房料理唯一的拿手菜,时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希望这一切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那个总是不请自来的米莉,陡地大驾光临,那种死按门铃的方式,只有那个臭小鬼做得出来。
一进门,她就露出有点震惊的表情,并马上冲到厨房,给了钟佩吟一个大大的拥抱。
“欵?米莉,你怎么了?”钟佩吟穿着围裙,不明白米莉为何突然这么热情,还抱她抱得这么紧,几乎都要